（一）
高亮看似随意的讲述又再现了那令人难忘的残酷血腥的一天，赵愿低着头不去看高亮，眼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
手悄悄从灵揭剑上抚过，赵愿感慨于权贵对于这把剑的执着。她手上的灵揭剑正是由泰阿剑重新炼制而成，这是她作为秦王血脉的象征。
这剑的上一任主人正是自己的母亲赵相如。母亲被重伤后环抱着她躲在地道，失去鼻息之前将此剑转交她，嘱咐她以秦王血脉的名义守护桃源所有的秦王后人。
然后无论赵愿再怎么哭泣，母亲都没有再睁眼。
将高亮的说法与自己得知的信息一对比，赵愿便弄清了七年前桃源村被屠杀的全部过程，但这个版本与自己以为的真相却有很多出入。
倘若这是真的，那此中罪魁祸首之人当之无愧是那献宝人和唐邕，甚至是庸碌无知的高纬。如此，自己多年以来谋划的复仇就像是拔除了巨兽身上的几根毛发而已，只是拔除毛发如何能铲除这作乱的巨兽呢？
吕不识且不说，自己查到不少他的罪证，他罪有应得。
但葛行洪，谢抗，包括高亮……自己该如何为他们这些裹挟其中的人定罪……不过赵愿此刻有更想知道的事情。
“那献宝人叫什么名字？”赵愿的声音在颤抖。
“那人借着唐邕之势平步青云，甚得陛下喜爱，再加上他骑射俱佳又精通机关之术，如今已官至右丞相。你或许也知道他的名字——高阿那肱。”
高亮放下酒杯，似在思索，“不过这并不是他原名，在被刺姓前他姓赵，名字是……”
“修都？”赵愿冷不丁报出一个人名。
高亮却是像终于回忆起来了，点头肯定，“是这个名字。此人是什么人？”
赵愿迟缓地抬起头，眼中色彩尽失，满是失落。
“他，是我父亲。”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几个字，赵愿有些难以掩饰自己的情绪，眼眶迅速红了起来。
“是吗？他如今可谓是权势滔天……”高亮看起来并不吃惊，脸上反倒露出几分讥笑。
赵愿心里百味杂陈。在思考七年前朝廷的大队人马是如何突破机关进入桃源村时，她就开始怀疑村中有人与之里应外合。
而前不久，她居然从夜探桃源的刺客身上搜到了旧机关的内部图纸，这正证明了这个内奸确有其人。
但即使在桃源村中，也并不是人人都学习机关之术，而护村的机关作为村中最重要的机密，只有技术最精湛的机关师才能接触到。
在七年前，机关术就已经精纯到如此地步的人并不多，只有村中元老苏兆厚、自己的父亲赵修都与阿宁的母亲宁有忱三人而已。
无论内奸是这三人中的哪一个，赵愿都难以接受，怀疑自己熟知的人是一件非常消耗心力的事。
虽然在听高亮描述时，赵愿已在心里得出了最有可能的答案，但听到高亮肯定的那一刻，心仍旧像堕入了深渊，下坠，下坠，没有尽头……
数年的坚持与信念似乎开始出现裂痕。她不理解父亲对于村人的背叛，更难以原谅父亲对于自己与母亲的背叛，但恨意还不止于此。
她同时憎恨着嗜杀的无情皇帝，也憎恨着本来有能力拯救乡人却选择高高挂起的高亮一行人……
恨意杂糅间，有急火直冲脑门而来，赵愿连忙拿出腰间的药瓶，吞下阿宁炼制的安心丸。赵愿运功，那安心丸如同冰川水一般在自己的筋骨之间穿梭。
被迫冷静下来后，赵愿抬头看见高亮冷淡漠然的眼，想起了自己还有话要问他。
（二）
不知什么时候起，天已经全黑了，习习凉风从外逸进来，穿堂而过，吹得不知何时点好的烛台上的焰明明灭灭。
“你的故事讲完了吗？”
“讲完了，你若是想动手也可以开始了。”高亮嘴角又带上了笑意。
“我有话问你。你寻剑想要成的是什么事？”
“篡位谋逆造反的事。”
“……”赵愿看着高亮脸色丝毫不改地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感到一阵疑惑，但细想也是，毕竟像高纬这样的皇帝在位，对北齐又能有什么裨益呢？
“我父亲是孝昭帝高演，他杀侄高殷而篡位，这于礼法不合，但他是个好皇帝。他在位的两年释放奴隶，广设粮仓，文武兼重，依法量刑，亲征北讨，却敌千里。
后来父亲去世之时，怕当时年幼的太子，也就是我的弟弟百年重蹈高殷的覆辙，于是废了太子，传位武成帝高湛，希望他能留百年一命。但高湛多疑嗜杀，继位后不仅打死了百年还弃尸于水池，池水皆赤，百年死时方九岁。
此后高湛，杀侄杀兄，纵欲宫闱，早早传位于儿子高纬，在宫中做了太上皇。
可惜高纬和高湛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穷奢极欲，不问民生，也同样嗜杀，刚即位就杀了自己亲弟弟。三年间连杀了殷韶、斛律光和高长恭三位护国大将，又杀皇后斛律永昭。
世人皆知，北齐的将领多不是战死沙场，反而是殁于自家皇帝手中。
经过这两位皇帝一闹，前人好不容易积累下来的繁盛势头也急转直下。你若往街上走一道便能看到有多少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皇城尚且如此，何言江湖之远？
武平二年（公元571年），在用心良苦地筹划了三年后，我终于准备发动政变。殷将军为保全我，与谢大哥先出手围城逼宫。但没想到军队被斛律老将军全数阻拦。
我原本向斛律将军暗示过推翻高纬，老将军毕竟是老臣，没有回应，但也没有告发我。
那次若不是他阻击，我们的计划应就成功了，或许现在北齐便不是这样衰颓的光景。老将军在军中颇有威信，老骥伏枥，战力也惊人，我们操练三年的私军终究是败在了他手下。我的殷将军也被杀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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