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王府的路上,楚珩天问他,“王与刚刚跟你说什么了?”
溪泉却吃了一惊。他没想到楚珩天观察得那么细致。
他扯不下面子找楚珩天要解药,只好撒了个谎,“他咒我不得好死。”
楚珩天倒也相信了。毕竟这句话完全符合王与的人设。
***
溪泉回去后就被软禁了,再没见过楚珩天。
他从莹椿那里才知道,自己是秦悦的亲弟弟。
所以楚珩天不杀他,不是因为舍不得杀他,而是因为他是楚珩天恩人的弟弟。
原来如此啊,害他还白憧憬一场。
这样,他就更没勇气讨要解药了。
因为,楚珩天自己也没有要给他解药啊。他对他不闻不问,不就是希望他自己死掉么。
是不是还觉得算是对他仁至义尽?
溪泉明显觉得自己这段时间身体变差了,他开始咳血,却瞒着莹椿,他也不想莹椿去帮自己求楚珩天。没必要。
说好的要向欺负自己的人报仇的,可是到头来却什么也没做成。还倒惹一身腥。
溪泉一直有个心愿,就是过年的时候能亲眼看一次城楼上的烟花。
小时候被买到青楼里,逢年过节别人在寻欢作乐,自己只能待在洗衣房里搓衣服,青楼离城楼太远,院子里的院墙又太高,小小的溪泉什么也看不到,听外面的人欢声笑语、热闹非凡,他往往羡慕地垫着脚尖,听着墙外的声音,光是听听就满足了许多。
后来渐渐长大了,老鸨很少让他出来,他只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学习技艺,过年的时候窗外又是炮竹声声,远处的天空星星点点闪烁着烟火,被层层叠叠的房群遮掩得痕迹斑驳,那是那些年溪泉看过的最近的烟花。
离得那么远,模模糊糊的,他已十分憧憬。
真想靠近了看看。
对那个人,不也是一样么。
他带兵打仗,凯旋而归,迎接的人群从城中排到了城门口,溪泉在窗台上偷偷往马背上的高大男子望去,从此心里就住了束烟火,让内心世界变得敞亮。
秦悦与他郎才女貌、并驾齐驱,世人皆说他们登对。秦悦常常陪伴其左右,楚珩天是烟火,秦悦就是一颗高高在上的月亮。
两个人都是天上人,溪泉为了靠近自己心里的烟火,甘愿做月亮的影子,水中的月亮虽是虚幻,但却能温暖捧水人的心。
*
这一年的除夕来得很快,楚王一早便备好了马车要陪圣上去寺里祈福。一天的行程格外繁忙,凡是重要的事,圣上都习惯交给楚王来协助。晚上的宫宴楚珩天是万万不能缺席的。
他今日回来得必然很晚。
溪泉知道,虽然他不来看自己,但每天莹椿都要去他院里告知溪泉的日常情况。
莹椿总是安慰溪泉说楚珩天还是很在意他的,不然怎么不阻止自己去汇报工作反而很用心地一字不漏地听完了。
溪泉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受,他现在最大的痛苦是每天要隐忍腹部的剧痛,比起这些痛,情情爱爱好像变得模糊起来。
他是不是要死了?
楚珩天还是不肯来看他,不愿意给他解药。
人在临死前,总是希望去做自己最想做的事,见自己最想见的人,听自己最想听的话。
他告诉莹椿,他想去看烟花。
莹椿察觉到他最近的郁郁,以为他只是为情所伤,所以变着方儿地想让他开心起来。
“主子要是在世,看见你这样糟践自己,她会很难过的。”
那个女人,自己所谓的姐姐,只远远地看过几眼的女将军,自己代替的对象。
溪泉实话说,对这个姐姐除了嫉妒,再没了别的感情。
嫉妒。
嫉妒她可以得到楚珩天的心,嫉妒她光芒万丈一身霸气谁也欺负不了,嫉妒她死了依旧是别人心里的白月光。
莹椿知道今天殿下很忙,不会回来。就央求了好久,终于让守门的侍卫放了行。
“走咯走咯,小主子,我们可以去看烟花了!”
莹椿拉着他跑出了楚王府,他好久没出来了,看什么都是新鲜,莹椿也是,拉着他买了很多吃食。
天渐渐黑下来,城市里亮起万家灯火,街道上的灯也缓缓发出光亮,莹椿买了个灯笼拿在手里,将自己取暖的围兜解了递给溪泉戴上。
“你的手怎么这么冰啊?”
溪泉笑了笑。
“有些冷。”
“近来你总爱说这句话。”莹椿又踮起脚帮他理了理脖颈上的毛领,“不管添了多少衣裳都说冷。你是冰块做的吗?”
嗯,是啊,我就快化了。
但还是想离火源更近一点。
戌时,城里终于燃起了烟花。
溪泉和莹椿就坐在离城门最近的那家槐西酒楼里,二楼窗边的位置,观景绝佳。
这是溪泉第一次离得这么近地看烟花,也是第一次看到了完整的烟花。
原来离得近了看,声音会那么大,他捂着耳朵,莹椿害怕地闭着眼像猫一样叫着钻到了他怀里,他笑着拍了拍莹椿的背,以示安抚。
绚烂的烟花在天空中放大,又极速地坠落,溪泉看着那些星星点点,觉得要是不小心,很有可能会被砸中。
他有一瞬间害怕地垂下眼睛,不敢看那些星光,怕被星火砸中。
碰巧他就看见空气里有只飞虫用力地振翅往烟花的方向飞去,却被坠落下来的零星火花烧成了灰烬。
他看得有些怔愣。
女人死的时候,他是兔死狐悲;
一只小飞虫化为灰烬的时候,他是感同身受。
最美的烟花,看也看了,好像也没什么遗憾了。
溪泉假装自己很满足。
“王、王爷……”莹椿突然从溪泉怀里跳出来,一副恨不得服毒自尽的表情,“事情不是你看到的这样。”
溪泉这才回神,拍过莹椿背部的手伸到了桌前,捏着一只杯子给自己倒了杯酒。
眼睛却一直没从楚珩天身上挪开。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应该在宫宴上么?
莹椿在旁边急着解释,“王爷,你不要怪守院子的展武,是我一直求他,他才同意我和小主子出来的。我们看完烟花就回去。”
王爷不会是收到他们出府的消息就从宴会上跑出来了吧?
她看着对视着的两人,不敢再打扰他们,于是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包厢。
溪泉只觉得可笑。
“怎么,以为我要逃跑,这是赶着来捉我回去?”
楚珩天的神色有些不自然,他的额角还带着汗,看来来得挺急的。
“本王对你已经很仁慈了,你应该掂量掂量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本王说过,没有本王的允许不能出府,你把本王的话当耳旁风,嗯?”
“你今天不在府里,我又今天就想看烟花,所以就自己出来了。这个理由可以吗?”
“楚王府的大宅院已经装不下你和你的贴身丫鬟了,所以现在要到大街上来借着赏烟花行方便之举,是吗?”
他重重地说了“贴身丫鬟”几个字,暗示昭然若揭。
溪泉和莹椿抱在一起的样子真的很刺眼,比看了女人和溪泉有说有笑还令人不爽。
所以那个女人死得很快,被他一刀致命。
他恨不得每一个缠在溪泉身边的人都死了才好。
如果莹椿不是秦悦的丫鬟,她早已经被楚珩天杀了千百次了。
“其实你不用这么大费周章地来抓我回去,你不是巴不得我死了才好吗?我也没有多少日子好活了,我能对你造成什么危害?你还不如放了我,让我自生自灭。”
“什么没有多少日子好活?”
装什么,你不都知道么……何必表现得那么深情,还在演戏呢?
两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溪泉急冲冲地离开,戴着雪白的狐裘,一阵风似的出了槐西酒楼。
莹椿赶紧在后面追他,她长得娇小,不得不费力挤开前面的人群。嘴里焦急地叫着“小主子”。
可她没想到,拨开人群后却看到一个绝色美人倒在地上,血色沾染了他雪白的衣襟,他却只是轻轻触着眉头,抬手抹了抹溢出口的红。
莹椿大叫一声冲上去,“小主子,你怎么了!你怎么吐了这么多血啊!来人啊快来人啊……帮帮我们……”
丫鬟小小的身板把他扶到了自己怀里,抱着他的头,眼泪噼里啪啦砸下来。
溪泉艰难地帮她抹眼泪,“别哭,我……没事。”
说着说着,嘴角却又冒出了血。
莹椿想去捂,可是捂得满手鲜血,也还是捂不住,她越来越慌,眼睁睁地看着昔日那个绝色的少年在她面前晕了过去。
随之赶来的是楚珩天。
“你为什么……为什么来得这么晚……小主子他……他吐了好多血。”
楚珩天的脸色很可怕。
莹椿抬头看他后,再不敢说话,她吓得连哭都忘了。
楚珩天抱着溪泉回去,找了太医诊治,太医摇摇头,说溪泉油尽灯枯,已是回力乏天。
楚珩天不相信,问怎么可能,“本王每天好吃好穿养着他!他怎么会吐血?怎么会要死了!”
他还埋怨起了从不好怪罪的莹椿,“这就是你好好看着好好照顾的人?连他快死了你都不知道?!”
莹椿也很自责,流着泪听着,根本不敢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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