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沈绝刚在诊所包扎完手臂，医生说伤口不深，不算太严重。
季眠双手插兜走在前面，十二月的夜寒气逼人，两人都衣着单薄，以往季眠常把下巴缩到领子里御寒，可现在穿的是礼服，没法那么做。
衬衣领口遮挡下，被咬过的地方还泛着隐隐的疼痛，身上又被凉风裹挟，季眠心里愈发郁闷，他拿出手机摁了两下，准备给刘叔发消息，却又顿住，转身望向后面的沈绝。
季眠凝视沈绝的眼睛，原本平和的心率逐渐变化，他似在心里确认着什么，可转瞬又不愿直面那个结果。
目光缓慢移开，季眠低头继续编辑消息。片刻后，沈绝的西装外套轻轻落在他的肩头，他打字的手指微微一滞，眼帘低垂，沉默不语。
沈绝静立在季眠身前，缓缓屈膝蹲下，在柔软的夜色中仰头望向季眠，目光深邃又专注。
季眠起初视线紧锁在手机屏幕上，不过须臾，他的视线下移，与沈绝的目光交汇。
两人的眼神于夜色中默默纠缠。
季眠的心跳又莫名乱起来，他暗忖肯定是因为今天晚上的烦心事太多，才导致自己这般异样。
然而，就在沈绝轻轻握住他的手时，那些自我欺骗的念头瞬间被内心涌起的某个想法击溃。
季眠在心底低骂一声，他太乐意直面自己心底真实的感受。
沈绝眉眼轻弯，他望着季眠，轻声说：“我想让他们长点记性。”
季眠静静的凝视沈绝，心里闷闷的：“所以呢？”
“因为他们做了不该做的事，还有……””沈绝看向季眠的目光里满是柔和：“我想向你证明，在沈岭川那里我不会吃亏。”
季眠皱眉：“谁管你吃没吃亏？”
沈绝声音低低的：“我想做的事情太多，季眠，我可能有点儿着急，想快点站在你的身边。”
“你——”季眠脸色顿时有些拧巴，他上下唇碰了碰，烦闷的挪开眼：“你傻逼吧？谁要求你一定要做到什么程度了？我又不是什么碰不到的……”
他蓦然顿住，深吸一口气，侧身绕开沈绝往前走，很快沈绝就并肩跟了过来。
两人静静往前，一段不长的路程似乎走了很久，到了巷道口，季眠这才想起来，刚才编辑好的文字忘记发给刘叔。
他站在风口，头发被吹乱，实在觉得冷，于是又往后退了一步，沈绝朝他身边靠近，紧接着风都被挡住了。
“……”
季眠垂眸，再次拿起手机给刘叔发消息，然后就站在这地方静静等待。
沈绝一直没走。
季眠原本看着手机屏幕，但拿手机的那只手实在太冷，于是将手机揣回兜里。他无事可做，又不想和沈绝说话，更不想暴露自己此刻焦躁的情绪。
季眠一直很讨厌失控的感觉，他以前滴酒不沾，也不乐意在拳场滞留太久以至身体不舒服。但最近这小半年，他尝试过喝酒，还喝醉过一两次，甚至他还在不是拿‘东西’的时间主动去过几次拳场，为的就是沈绝。
他的底线在不断被放纵，他在纵容自己做一些自己曾经从不做的事。
他变得焦灼不安，像一片浮在海洋上的孤舟，找不到停泊口。
静立在寒风中，季眠伸手扯了一下肩膀上的外套，稍有些失神的他忽然想起这是沈绝的外套。
季眠扭头看向沈绝，对方身上只一件白衬衫，那家伙肩膀倚着墙，双臂的衣袖往上捋起。
沈绝用身躯给他挡住夜风，此刻正微低着头发消息，用的是有伤的那只手。
季眠眉心轻蹙，刚要开口，嘴唇翕动几下又抿紧，转而移开视线，垂眸盯着鞋尖发呆。
片刻后，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被悄然勾动，季眠的眼眸瞬间定住。
转瞬，温热的手将他的手全然包裹，季眠低头紧盯着一处，他纹丝未动，沈绝也不动。
季眠被自己剧烈的心跳扰得心烦意乱，他胡乱的想，为什么沈绝那家伙明明只穿了一件衣服，手却这么热？
握着他的那只手不断的将热量传过来，季眠紧抿双唇，他从来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的漫长，另只手拿起手机看了眼，才过去两分钟，刘叔从家那边赶来起码得十五分钟往上。
他罕见的觉得时间有点难熬，有那么一瞬想抽回手，可心底却又贪恋着沈绝掌心的暖意。
季眠只得朝另一边偏着头，在心里胡乱的想了很多的事。
夜晚路灯投射下的光里，已经能瞧见空中在下冷雾，在无人在意的角落，有两道心跳怦然有力。
沈绝安静的望着远处的高楼，又缓慢落下目光看向身旁的季眠，察觉掌心那只手已被捂暖，心下一动，想去牵季眠另只手，思来想去还是算了。
沈绝心想，如果再往前一步，季眠今晚就会被他彻底吓跑。
他们在深夜中长久伫立，四周静谧无声。
许久，一直出神发呆的季眠抬起头。
“我今天很烦躁。”
他的语调平缓，一字一顿话语却隐隐透着不平静的暗涌。季眠依旧侧着头，避开沈绝的目光，双唇因寒冷微微翁动：“都是因为你。”
沈绝眼睫轻垂，声音低缓诚恳：“是我不好，抱歉。”
“又是道歉！你……”季眠莫名地很烦躁，每次听到沈绝的道歉，他心里就像被猫抓了一样，说不出的郁闷。
他今天生气，肯定就是因为沈绝做的那件事，可现在他并不想听道歉，他似乎在希望对方能说些别的，又或许，只是不想看到沈绝一味对他服软的模样。
“你就不能……”季眠紧咬下唇，话到嘴边却又咽下，他意识到自己这无名火发得有点无厘头，现在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
沈绝怔怔地望着季眠，片刻后，他移步绕至季眠面前，垂眸注视着偏头不语的人，微微俯身：“眠崽希望我怎么做？”
季眠抿唇不语。
沈绝少有地有些紧张，握着季眠的手微微收紧，指腹缓缓摩挲着他的手背，一下又一下，似在无声地安抚。
他们静立在城市一隅，夜阑人静，天地都陷入沉睡，唯独他们的心跳声格外清晰。
沈绝静等着，当他发现季眠的眼尾渐渐蔓延起淡淡的红，那些红缓慢往后，逐渐染红了耳朵。他的大脑短暂的空白一瞬，继而立刻清醒。
沈绝眼中浮起一丝意外之色，他小心翼翼地往前凑近，另只手轻托住季眠的脸颊，缓缓将他的脸转过来，四目相对间，沈绝看到季眠的眼睛变成红色，眼眶里蒙起一层薄薄的雾汽。
他的目光下移，瞥见季眠咬着下唇，似在极力隐忍。
所有的心动皆有痕迹可寻。
沈绝从来没这般觉得自己如此幸运。
他微低下头，轻抵着季眠的额头，嗓音沙哑炽热：“眠崽不回答我，那我自己猜了？”
季眠有点慌，但他绝不可能在沈绝面前将自己的慌张表现出来，尽管他现在被握着的那只手都开始冒汗了。
季眠浑然不觉，此刻自己的眼尾正染着层浅浅的绯色，模样在沈绝眼里美得动人心弦。
他强撑着冷酷脸，脸颊却愈发滚烫，眼见沈绝的脸逐渐凑近，季眠不由地往后仰，背抵上墙壁，后脑也被沈绝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抵住。
他心下慌乱，干脆闭上双眼，一秒、两秒……足足好几秒过去，身前只有沈绝温热的呼吸，没有下一步。
“……”
紧闭双唇的季眠渐渐有点恼怒，他倏低睁开眼狠瞪沈绝，模样可谓十分凶狠：“沈绝你——”
下一秒，他的唇角被轻触一下，很软很热，一碰即离，季眠当即愣住，瞪着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近在咫尺的身绝，脸上的温度迅速攀升。
沈绝弯腰与季眠视线齐平，他轻声问：“我猜对了吗？”
季眠的身体仿若凝固，唇微张着，眼睫轻轻发颤。紧接着他的脸被沈绝的手背贴了贴，听见对方笑了笑：“很烫，看来我猜对了。”
“不说话的话，我就当你默认了？”沈绝再次凑近，目光望进季眠眼里。
季眠的呼吸好像都在打颤，当他意识到自己其实并不排斥的时候，心里凌乱一片，唇角再次被触碰到，这次沈绝没再撤离。
季眠不敢看，他闭上了眼睛，头微微仰起，此刻才如此真切的感受到他与沈绝之间差半个头原来是这样的概念。
接吻的时候，他需要仰头，而沈绝需要低头。
季眠感受到沈绝的呼吸也有些不稳，炽热的气息洒在他的侧脸，两人的呼吸交织纠缠，唇只浅浅相触，并无深入的迹象。
他的掌心早已被汗水濡湿，额前似乎也渗出了细汗。明明他们此刻都穿得很单薄，内里却好似有一团火在烧灼。
静谧之时，季眠手中的手机陡然响起，他受惊般睁开眼，嘴唇轻颤间磕碰到沈绝。
季眠“嘶”了一声，眯眼抬手推开身前的人，沈绝则笑眼弯弯地看着他。
“……”季眠喉结滑动，他略显慌乱的拿起手机接通，开口差点磕巴：“刘、刘叔……”
手机对面传来刘叔的声音：“我到大厦这里了，小少爷你在哪？我开过去接你。”
“……不用。”季眠的低着头，唇色正红：“我马上过去。”
结束通话，二人静静伫立。
季眠避开沈绝的目光，半晌后吐出几个字：“我走了。”
“嗯。”沈绝的嗓音含着些笑意：“眠崽再见。”
季眠：“……”
他将披在肩上的外套取下还给沈绝，随后朝大厦那边走。
没走几步，身后传来低低的一声笑，季眠的后背僵住，猛地停住脚，回头怒视沈绝，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不准笑！”
沈绝轻弯着眼，哄人似得：“好，那周一见，晚安，季眠。”
季眠收回目光，低低的嗯了声。
今晚没有月亮，晚风很冷，但余热仍在两人心口久久未能散去。
眠崽：很烦，也不想说，你自己猜。
沈老板：猜对有奖吗？
怎么还连吃带拿呢沈老板（指指点点）
***
晚上好[玫瑰][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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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039：“我猜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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