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院墙由土砖砌成,久未有人修缮显得些许破旧。院中木架放着几坛酒,此外再无其它杂物,许是只有一人居住,院内空空荡荡略显冷清。

正房前种着一株晶霄,枝繁叶茂,妃红的花朵开得正盛。桑灵扶着宋言亦入屋,一片晶霄花瓣悄然落于右肩。

“姑娘喜饮酒?”

屋内一角散落着几只空陶罐,案几上还放着一未开封的酒坛,桑灵不免好奇。

“这是药酒。”

说罢,少女行至案几打开木塞。一股淡雅的清香传来,与晶霄花的香味颇为相似。

“这酒由晶霄花酿出,能消热止痛,十分神奇。姐姐要不要尝尝?”

少女递了一碗过来,桑灵有所顾忌并未接受。

“那这位公子呢?”

望向宋言亦时,少女的眸光明亮,带着些浓重的期盼。

“我从不饮酒。”

宋言亦言辞淡漠,目光并未落于面前的女子身上,而是警惕地环视四周。

“这是药酒。”

因被拒绝,少女嗓音染上几分委屈。

素来不懂怜香惜玉为何物之人,用更为冷淡的语气道:“药酒也不沾。”

呜...

少女扔下碗在案几旁抽泣起来,不久后越哭越大声,越哭越崩溃。桑灵连忙上前打圆场,

“这位公子受了很严重的内伤,才无法饮酒。等他伤好,再尝尝可好?”

严重的内伤?他明明只受了剑伤!

宋言亦诧异望来,满目不可置信。桑灵随即心虚地往后移了移,用帷幔遮掩住整个身子。

“真的吗?”

少女眸中星光重映,躲在帷帐后的人快速点头,坚决忽视飘来的冰冷眸光。

“家中有三间屋子空置,这间主屋最为宽大明亮,就留给这位公子。”

少女的难过来的快去的也快,听闻解释后欢欢喜喜从柜中翻出了几床被褥。

“我住西边那间,姐姐住东边那间。你们在此稍事休息,我去给公子寻些治内伤的药。”

少女用素布包裹全身,同先前村中那妇人般只余一双眼睛。见她要出门抓药,桑灵连忙上前拦住,却被少女误会。

“姐姐,色泽艳丽之物在微安谷被视为邪祟,你不可穿此藕色衣裳同我出门。待我取回药草,给姐姐寻件素色或玄色衫裙,才能出这院子。”

色泽艳丽之物皆为邪祟,原来并非纸鸢之故,而是那纸鸢为姜黄色。

“我不是要出门,宋言亦他…”

桑灵想要挽留,但少女忧心宋言亦的伤,未等她将话说完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唉…

心虚愧疚的桑灵主动将主屋的床榻铺好,又好心好意来扶宋言亦,可这人杵在屋角生闷气,一点都不配合。

“灵儿,我没有内伤,乱服药会加重伤势的。”

桑灵自知理亏,小小声解释:“她跑得太快,我没拉住...”

没拉住?

宋言亦似是想到什么,没了方才的气恼,变得羞怯起来。

“灵儿,”他轻声唤她,问得小心翼翼,“你是不是想我伤得重些,便可留在微安谷陪你?”

灵儿为了同他在一起,竟如此费尽心思。她哪里是没拉住,明明是不想拉~

闻言,桑灵愣愣地点了点头。她本无加重他伤势之意,经由宋言亦这一提醒,霎时醍醐灌顶。

她何必耗费心力阻拦宋言亦与女主见面,直接将敌人扼杀在摇篮不就行了?

书中,宋言亦残忍无情,毫无怜悯之心,从未有人从他的剑下逃离。她必须先下手为强,才能活命。

治内伤的药算什么,她要直接下毒!

坚定信念后桑灵的眸光冰寒无光,让人不寒而栗。可向来警惕的宋言亦,丝毫未察觉出异常,仍沉浸在灵儿为了他费心竭力的喜悦中。

而今,灵儿对他哪里是简简单单的爱慕,明明是想将他占为己有!

两个各怀心思之人,乐呵呵地互望一眼,颇为和谐友爱地离开了堂屋。宋言亦见身侧之人小心翼翼扶着自己,愈加坚定了心中所想。桑灵也温柔又体贴,妄图在为非作歹前降低此人的戒心。

不到半个时辰,少女带着两包草药自院外步入。她小脸苦皱,没了先前的笑颜。

“张药师去了山上采药,他那徒弟不会瞧病,只给开了副祛痛止血的。我见公子也有外伤,便拿回来了。”

她忙忙碌碌褪去素布又至灶房熬药,没过一会儿又探出头嘱咐:“姐姐,灶房有烧好的热水,你去梳洗一番,我给你备件素色衣裳。”

见她操劳,桑灵赶忙前去帮衬,陪着一起熬药煮粥。少女不及桃李年华,名唤紫苏,自幼便没了娘亲,三年前爹爹又因村中进了邪祟,染病离世。

“邪祟?”

听到这,桑灵掷柴火的手顿住,自进入村子,这两字便萦绕耳边不断被提及。

“姐姐,你看。”

少女挽起衣袖,细嫩白皙的腕部竟有几处红斑。

“村中除了幼童,身上皆有此红斑。我还好,只身子上长。”

“那其他人呢?”红斑触目惊心,桑灵眸中染上些许不忍。

“其他人面部亦有红斑,所以不得不以素布遮面。”谈及此,紫苏重重叹了口气。

“五年前,微安谷并非如此。村民和睦无灾,大伙晨起一同到田间劳作,日落便在院中吃茶闲谈。虽不大富大贵,却安乐自足。直到…”

灶中火焰跳了一下,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二人皆被吓了一跳,紫苏用竹棍翻了下才继续,

“直到在外经商的谷主,带回一面黄肌瘦的孤女。此女医术了得,能治百病,缠绵病榻多年的村民皆被医治。大伙儿为表感谢,帮她修缮居所,还在村东头建了一百济堂。”

“怪事发生在这孤女来得第二年。”紫苏说得口干,咽了咽口水继续道:

“因这孤女是谷主带回来,所以谷主一家与其来往甚密,一来二去孤女就对谷主家二公子产生了男女之情。但黎小公子早有妻室,他这夫人还是县令大人的千金。两人成亲多年,一直恩爱和睦。”

“黎小公子因不想与夫人产生嫌隙,所以一直避着孤女,平日冷言冷语连正眼都无。孤女因此生了怨恨,在重阳那夜狠心毒害了小公子的夫人。”

“这事之后,大伙儿终于知晓孤女伪善面具下的恶毒之心,一起把她赶出了微安谷。”

“唉…”

同紫苏叹气声一同响起的,是汤药顶破壶盖的响动,桑灵折身拿来一陶碗把煎好的药倒出。

“自这孤女离开,谷内就遭了邪祟,众人皆说,是这恶毒孤女下得咒。大伙儿身上纷纷开始长红斑,我爹爹便是没熬过,被邪祟夺了命。”

紫苏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为断断续续的呜咽,桑灵守在身旁安慰了好一会儿她才止住哭泣。

“等这药凉了,我便给宋公子端过去。桑姐姐洗漱完,记得喝粥。”紫苏胡乱抹了把眼泪,起身整理衣裙,嗓音里还有哭过的嘶哑。

桑灵点点头,转身前往沐浴房。

自悬崖跌下,衣襟被勾破,发丝中夹杂着野草,裙摆被泼湿后混着尘土脏污不堪,她费了半天功夫才梳洗干净。

收拾完,桑灵周身疲惫,简单喝了几口清粥便回房歇息。不知过了多久,屋外传来不小的响动,她随即惊醒,出门查看。

紫苏自主屋跑出,用力关了关门,把气都撒在岌岌可危的门板上,走至半道又气不过,折身返回踢了一脚。

桑灵走近,便听到小姑娘凄凄楚楚的抽噎,不知是不是踢门弄痛了脚,小声呜咽又变成嚎啕大哭,灵动可爱的眸子挂上一层水雾,擦干又溢满。

“紫苏,怎么了?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闻言,紫苏哭得更大声,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往下流。她抬首抹了把泪,白嫩的脸庞尽是泪渍,一边抽噎一边抱怨:

“宋言亦…宋言亦好凶哦!”

“我好心给他端药,他不喝就算了,还拿枕头丢我。”

紫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桑灵赶忙上前轻拍后背帮她顺气,“其实宋言亦蛮好相处的,你们之间是不是有误会?”

“好相处?!”

紫苏听到这话,晶亮的眸子瞪得圆圆的,目中全是不信,“他压根不许人靠近,我端药过去他眼神凶狠地像要吃人。”

桑灵:“……。”

“早先我见他长得俊美,剑术又好,还心生爱慕特意留宿。没成想,他是如此凶悍之人。”

紫苏越说越气,越气越不服,折返回主屋又补了一脚。

“我才不要喜欢他!”

踢完她才稍稍解了气,抹着泪回了西屋。

听到这桑灵终于明白,今日能寻得歇息之地,全然凭宋言亦。紫苏主动邀他们入屋,原是看上了那人的美色。

主屋内烛火摇曳,宋言亦许是没睡。桑灵敲门而入,前来致谢让自己有落脚之地的人。

入眼便是横于青砖板上的枕头以及案几上一动未动的汤药。宋言亦半卧在榻,眸子黝黑晶亮,见她进来转得飞快。

“据说有人,将这枕头掷向留宿自己的恩人?”

桑灵捡起枕头,前前后后拍了拍灰尘。宋言亦却似未听到她的话,将头埋于被褥一声不吭。

“男子汉大丈夫不能欺负小姑娘,你不知道吗?”

桑灵凑近,把宋言亦从被褥中捞出,那人双眸湿润明亮,其间尽是不服。

“我没有。”

“我已说了汤药自己喝,是她非要喂我。”宋言亦觉得委屈,薄唇紧抿,把脸转向墙壁不许人瞧。

“呐,自己喝。”

为了维持温柔体贴的形象,桑灵将案几的汤药端来,递给宋言亦。但是举了许久,这人一动未动,只眼巴巴望着她。

“怎么了?”

桑灵不解,拿碗的手凑近一寸,他就是不接,还坐得端端正正,说得毫不害臊,

“手痛,拿不稳。”

“宋言亦!”桑灵气不过,抽身离开。

虽说他手臂有伤不假,但早先不还有力气丢枕头吗?

她不喂,宋言亦就不喝,他撑着手肘艰难卧下,嘴上不停哼唧自己这疼那痛。桑灵犟不过,用勺哐哐搅了搅碗底,发泄完又耐着性子一勺一勺将药送入宋言亦口中。

临走熄烛,宋言亦还欲为自己辩解,

“我不喜陌生人碰触。”

那还让她喂药…

桑灵才不信,砰一声关上了门。

哐哧~

今夜饱受摧残的门板,终是抵挡不住戕害,裂成两半散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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