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好友

“春官,”杜若看着眼前容貌愈盛的女儿,心底微微有些不安,“我听冬官说,前些日子有郎君去了新昌坊?”

沈青云低头看着新培植出来的花苗,漫不经心的应了声,旋即又伸手从银钿手里接过挖锄松了松盆里湿漉漉的泥土,刚抓到满手的湿泥她眉头就皱了皱,避开花根小心翼翼刨了半盆出来,重新倒了些稍微干燥的土壤进去。

杜若见她这副模样,主动挑起话头:“他是哪里的人,是做什么的,也该让我和你爹也瞧瞧才是。”

两份泥土混杂不干不湿,沈青云擦了擦手指,闻言头也不抬地笑了笑:“您和我爹瞧什么?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杜若急了:“你未来的夫婿还不要紧?”

这下沈青云是真笑了:“您打哪儿听说的这话,别是冬官那丫头胡说八道吧?哪里就是我的夫婿了,只是个谈得来的朋友,说不定哪天就没关系了。”

“可——”杜若顿了下,又回想了一遍沈展意的话,“冬官说那人给你送了许多东西,五花八门样样都有,要不是看中了你,哪里会这么献殷勤?”

她担心这个女儿主意又大得很,前头那个身份厉害是厉害,但婆家看不上娘家,她和沈父也不敢轻易上门搅扰,生怕别人看轻了沈青云让她受委屈。成婚这几年,他们沾了不少襄王府的光,但也实在担惊受怕了许多年,如今沈青云又和离回家,虽说闺女面上没有伤怀,但夫妻离散又岂是好受的?

这几月来杜若和沈父暗暗后悔,早知如此,当初宁愿给春官挑个踏实肯干又疼人的,也好过一头撞进不属于他们的富贵漩涡,又受疼又受气,还落个不好听的名声。

“他献殷勤,我就非得接受?”沈青云轻挑眉,随手把挖锄递给银钿,又细细整了整泥土,施上花肥,“又不是我求他来的。”

杜若噎住:“那你不接受人家,又收人家的东西做什么?”

沈青云笑眯眯地看着亲娘:“他好东西多得是,家里金山银山成堆,又是自己送上门的,收两件也不碍事。”

说着她示意金穗玉珞去取马车上的东西,她这话也不掺假,程晋的私产可不是金银堆吗?每年各地上贡的东西,除了送给太后并几位宗室长辈外,大多数都入了他的私库,前几年也没有能送的人,堆在那里都积了灰,因着他俩的关系还没过明路,他也不好大批大批的送,但每日都会精心挑选几件带来,偶尔还要借着安福的名头。

杜若被这话气得胸闷,想说两句教训她,对上这张笑脸又说不出口,尤其是自家闺女和离后,她心疼还来不及,半句训斥都不舍得;但要是不说,她又觉得这样做不好,违背了她和沈父做人的道理,一时左右为难,真真险些急死。

“春官,娘和你说,”杜若一颗心跟丢进了油锅无异,又焦又躁,“我和你爹虽然不中用,但这几年铺子生意勉强过得去,养你和冬官都不成问题,你想做什么爹娘拦不住,也不拦你,但唯有一桩,不能做坏良心的事。那人你要是瞧不中咱们就不瞧,把东西都还回去,以后也都别收了,和他断了往来,否则叫他家里人知道了,又是麻烦。”

施好肥,沈青云将花盆递给银钿搬开,闻言噗嗤笑出声来:“我要是不收,只怕他才要急出毛病来。”眼见杜若的脸色难看起来,她又笑着安抚,“娘您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杜若心里忍不住埋怨起沈父来,要不是他一向纵着两个闺女,沈青云哪里来这么大的胆子?但她一时又忘了,岂止是沈父纵容,因着沈青云年幼时吃了家里穷的苦,又颇不被沈家老两口待见,她自己也偏疼三分,当成眼珠子似的护着,什么都随她。

眼见闺女这边说不通,且人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杜若心里就是再担忧也没继续念叨下去,转而说起巷子里的新鲜事来。

“邱家的三姐儿你还记得吗?”杜若也不要沈青云回答,自顾自说了下去,“她前几年不是嫁了个书生吗,听她娘殷妹子说读书厉害着,去年就中了秀才,将来考个功名做大官也不是难事。”

邱家三姐儿名叫邱妙淑,两人年纪相当,从小就是手帕交,说来这条巷子里孩子不少,但只有这位邱三姐儿和沈青云处得来,没觉得沈青云“攀高枝”的想法是天方夜谭,便是长大后也没断,但这两年各自忙着联系就渐渐少了。

“怎么,妙淑夫婿考上了?”

杜若嗐了声:“要真是如此,那就好了。”

她看着沈青云笑靥如花的模样晃了下神,突然觉得像她闺女这般没心没肺一门心思钻营倒也不错,换了这巷子里的其他人,一朝同那么个金龟婿和离了,谁不是哭天抢地百般挽回的?怕是天都得塌了。就她闺女,半点不放在心上,从前怎么着还是怎么着。

“听三姐儿回来哭说,男方家里嫌弃她嫁过去三年只生了个女儿,娘家又不给力,生了休妻的念头。”

沈青云好看的眉尖蹙起:“休妻?”

她冷笑一声:“妙淑哪点做得不好?嫁过去就忙里忙外操持家务,老的小的哪个不要她照看着,人都瘦了几分,还给他家生个了女儿,也不是说没孩子,他哪来的脸休妻?”

杜若为难道:“这不是确实没儿子吗?也怨不得男方。三姐儿刚回来没两天,你殷婶就上门来找你,想让你劝劝三姐儿,要是可以的话出面震慑下男方也好,三姐儿既然能生女儿,过两年说不定就生儿子了。”

她看着沈青云越发黑沉的脸色,话也说的越磕绊:“你当时不在城里,我就没给你递消息,况且你现在同王府没关系了,也不好借着人家的光出面,我就没给准话。”

“妙淑呢,还在家吗?”

“前两天那边来了人,说孩子生病了哭闹,三姐儿于心不忍就跟着回去了。”杜若叹着气,为人母最舍不下的就是孩子,邱家那孩子样样都好,就是心不狠,若换了他们春官,只怕那一家子死绝都不带眨眼的。

“妙淑要是再回来,您记得让人给我信儿,我倒是想看看她那夫家没脸没皮到什么地步,可着一个人磋磨。”沈青云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邱妙淑当年和她关系那般亲近,也看过她行事如何,怎么不见学过去三分?便是前两年她也出了几个主意叫她狠抓人心,没成想她没抓住别人,反让别人抓住软肋了。

金穗玉珞来回搬了三四趟才把东西都卸下来,方才杜若没注意,这会儿才发现不对劲,她登时忐忑起来:“这这这,怎么这么多东西?”

沈青云看了眼天色,又将邱妙淑的事上了心,随口道:“不值当什么,您和爹挑拣着用,改明儿也给冬官选些好的,她也长大了。”

“那也不成啊!”杜若原本以为没多少,毕竟前几年程翊给他们送节礼年礼也是成堆送,补品绸缎首饰跟不要钱似的,她也跟着长了许多见识,但那是自家姑爷,眼下这个还什么都不是,春官也不如何中意,怎么能收这么多东西。

“您和爹收着就是,那边宅子里还有事,我先回了。”示意银钿抱起方才那盆花,沈青云捂着耳朵不听不听跑出小院,杜若愣了半晌慌里慌张追出去,只瞧见个马车影儿,她拍了两巴掌,嘴里埋怨了两句不懂事,面上却笑着,为沈青云惦记他们满心熨帖。

沈青云回到新昌坊这边,只见程晋早就登堂入室坐在室内喝茶,安福赤璋几人里外走动忙活,活像是在自家宅子中半点不见外。

“回来了,冷不冷?”程晋搁下茶盏,捡起熏笼上备好的暖炉递过去,手指触到一片带着凉意的指尖,“该叫我去接的。”

“安福!”

端着点心的安福急忙认罪:“奴婢知错,这两日娘子好性儿,竟连本分都忘了,让娘子受了冻。”

“这怎么能怪安少监,是我路上贪玩,叫她们掀了车帘让冷风吹进来了。”不止手,连面颊都是冰的,沈青云捧着暖炉坐在熏笼前,浑身都是暖意,还忍不住倾身把脸贴在程晋面上,也叫他被冰一冰。

程晋爱极了她的这些小动作,抬手握了握她脸,他早早来这边等她,手心手背都是暖和的,很快就把沈青云冰冰的脸颊捂热。

安福见主子没说话,心里松了口气,忙把东西塞给金穗等人,躬身下去后喊来隔壁宅子里的人,都是陛下从内侍省和掖庭局那边拨来给殿下预备的,五花八门无一不精,他点了两三个工匠,又找了两三个细心的丫头,将沈青云的马车一通打扫布置不说,还吩咐他们另外打造了辆顶好顶宽敞的马车,车壁四周都打了暗格,又放置了好几个炭炉子,一进去温暖如春,别说掀车帘,哪怕车门开着,只要不迎风,都暖和得很。

彼时的沈青云自然不知道这些,后来看见了又是一番欢喜,她眼下靠在程晋身上懒洋洋说话。

“真不打算回宫呀?”

“不回去。”程晋捏了捏她手指,促狭的笑:“除非你陪我,陪不陪?”

“唰”的一下沈青云抽出手,她也没生气:“我身份不明,去了怎么说?陛下的清名还要不要了?”

程晋追着去牵她手,牵到了还不满足,十指紧握放在熏笼上方取暖,笑得开心:“清名是什么,有心上人重要吗?”

他自问自答,摇摇头。

“没有,我们春官才是最重要的,别的都不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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