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三)[番外]

“那我们现在导航回这个……这个,在箱根的分院吧。”我放弃念那一串我会忍不住用汉语拼音念出来的寺庙名字,“对了,你有没有刚好听到……”

“是的,我有。”她与我对视,又回头看了一眼。上坡的时候绝对有什么东西倒了,现在我掉好头,碰撞声再度响起,应该是什么重的东西压在了塑料纸包装的小玩意上。

“也许我们应该在明天出发前就把这些东西全部寄出去。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坚持要我给嫂子买那种饼干。矿……泉……仙……贝……比普通话拗口好多,明明是来自同一个字的发音。”她轻轻拍了下我的手,我点选导航的动作于是暂且搁置下来。

“我也不明白你一直为什么叫她‘嫂子’。你知道,她有个名字的。”潘德小姐接过手机。一串什么什么什么反正我看不懂的罗马音飘过去,但至少“旅舍”的单词我还认得,她这是直接搜索了横滨的落脚点。潘德小姐说:“我在想我们就放弃那间寺庙吧?原本也只是顺便路过。两个无神论者没必要去给佛陀制造麻烦。”

“我想着你可以看看建筑。都可以,其实在东京诗织带我们参观的那两间寺庙已经很完美了,也许我们把这些行程留到下一次来日本。”诗织是她寄宿学校时期的朋友,两个人一直有联系——就是那个教她做日式炸猪排的舍友。我把手机重新架好,一时没有按下导航键,问:“那梅森博物馆还去吗?”

她摇摇头:“没这个必要。我们早些到酒店,寄出包裹,好好休息:就像你说的那样,今天很热,你又在那两家商店里像个好奇宝宝一样逛了很久。”

“好。其实我也对那里不感兴趣,只是听说博物馆本身那栋建筑物很有趣,也许你会喜欢。”我重新启动汽车。

找地方绕了个圈,结果还是开回原来的错路;当然“错路”现在是正路了。我说:“还有不许用‘好奇宝宝’形容我。”我想了想,又补充,“还有‘哭包’也不行。不喜欢。”

“好的,宝贝。”她叫我。这回干脆把前缀词取消了。

我懒得和她较这个劲。有时候潘德小姐真的很擅长在无形中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我也不确定是她为她的项目组和稀泥和得太多了,还是她生来如此。

刨除她的用词不当以外——我得承认,我确实对那些古美术品很感兴趣。古董,不论是漆器、瓷器还是料器,都比我以为的要便宜得多,潘德小姐说它们大部分没什么收藏价值,但对于我而言,审美价值已经完全达到了。她其实也买了不少,说是给朋友挑的,我在新加坡能称得上朋友的除了彼得跟翁可欣就是老黄他们一家子,彼得二人是潘德小姐的朋友,她送了旅游纪念品,我就没必要送;可终于难得找到机会给嫂子买她不得不收的礼物,挑些未必对她胃口的二手货,实在太不像我。

我在银座一家百年老店给她订了一款手拿包,既适合出席公司年会、又适合在年会的酒桌上给同席者讲故事的那种。包已经拿到了,当然,像这样有钱也未必买得到的稀罕东西,自然不可能随随便便往后备箱堆着放,我已收拣妥当,当下并无后顾之忧。

确认好下一个岔路口在哪儿,我放心大胆同潘德小姐说话:“你知道有时候我会叫你‘老潘’。中国人似乎有种回避直呼姓名的下意识的习惯,在古代中国,这种情况用汉语叫作‘为尊者讳’,意思是在说话或者写文章的时候你需要规避掉一些特定的字眼,譬如帝王的名号或是你父母的。这种影响的余威一直存在,我想即便是在日本或韩国这样的国家也仍然保留着古中国的称谓习惯。它渐渐变为亲疏的指南。”

“亲疏的指南?”潘德小姐稍事调整安全带,“你是说,类似‘老潘’,当你不再叫我的名字的时候,我们反而变得更亲近了?”

“是的。”我点点头,“你不会叫薇罗妮卡的名字,对吗?你叫她妈妈。在汉语里这种情况非常普遍,甚至到了亲侄的关系,很多人会更倾向于叫她们的表姐妹‘某某姐’‘某某妹’——‘姐姐’和‘妹妹’你是学过的——这是我们文化的一部分。很多人会觉得‘姐姐’这个词甚至比这世上任何一个称谓更加亲切,而对于像我这样成长在中国北方的人来说,叫‘嫂子’是非常、非常敬重和亲密的。”

‘噢。’她拖长了声音,恍然一般,“这就是为什么。你们两人都来自北方。”

“是的。你可能,”我鼻子有点儿发酸,但很快就压下去,“你可能都没办法想象嫂子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让我跟你讲一件事,那时候我刚来新加坡。就像你知道的那样其实波士顿拥有相当程度的华人人口,所以除了价格比较贵以外,实际上我可以相对容易地吃到我感兴趣的传统菜。但——我想有时候与食物无关,我说不出那种感觉。蟹壳早期——或者说在鲁德拉的部门,我们曾经有过非常侵略性的时期,那时候我和修文相处得相当糟糕,跟BCG刚进来搅局的2021年差不多吧。”

“很难想象。”潘德小姐似有所指,我很快明白她在似有所指些什么了,“当然,不考虑你们过于浮夸的表演——我是说那时候你和修文几乎会抢着谁先进电梯,如果真的有那种机会的话。”

我笑起来:“我不觉得那是很夸张的表演。你们事实上什么也没发现不是吗?”

“回到主题。”她外强中干地命令我。

“总之,”我抬了抬眉毛,“有一次我们加班加到很晚。因为太过忙碌,我当时大概有半年多没有进行过任何运动了,平常补充蛋白质和脂肪也很少,也就是说我的身体健康状况其实不容乐观。我们公司当时所在的那栋办公楼空调温度非常低。那天大约是九点或十点钟,我开始咳嗽。卢卡斯生病了。修文看上去非常烦躁,那天有接连三个电话打进来,最后一个打过来的时候鲁德拉直接要求他接听。电话里,卢卡斯的哭声大到我们都能听到,修文当时语气非常不好,挂断电话之后他向我们道歉。我觉得他其实最该向嫂子道歉,但,天呐,”我捋着头发,“我当时真是个混蛋,当他向我们道歉,我心想,鲁德拉,看看我,这个男人负担太重,他什么都比不上我。”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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