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石大人,”她有意套话,赞道,“都说君子远庖厨,想不到,你有好手艺。”

或许是因为时临安的身份,石磊并未对她太过设防,“幼时家贫,什么都会一点,”他解释道,随后又自嘲一笑,“我算甚君子,一个大头兵罢了。”

“不过是,东晦大人瞧我可怜,怜惜我一条命。”他道。

时临安在原主留下的记忆中拼命翻找,最后,却依旧找不到一丝时熹曾提过的,与石磊有关的内容。

甚至,原主留下的记忆中,与时熹有关的都甚是寥寥。那些记忆多是平铺直叙,如监控视频一般,只有画面,没有情绪。

时临安一面觉得奇怪,一面又接话道:“我倒不知,阿爹不曾提起。”

或许是夤夜时分最适合emo。只听石磊叹一声,遥遥地,望向高原之地,愈发皎洁的月亮。

“因为…他对我失望至极。”许久后,他道。

时临安正欲再问,石磊却已站起身。

“夜深了,你莫要多坐,早一些歇了。”他道,随后便快步离去。

次日,时临安与傅玉璋说起此事。

傅玉璋拿了一张条子,是留京的何文镜的字迹,叫时临安瞧——石磊之妻早逝,其寡母、幼子居于金陵东庆坊一处小院。偶有老妪探访,臣已查明,乃叶九玉/乳母之妹。

叶九玉?豫王妃,户部侍郎叶澍之之女,傅玉璋的…疑似前任?

时临安一面联想,一面问道:“石磊本是蜀中人士,为何要将寡母与幼子送到天高路远的金陵?若说气候,金陵的盛夏与严冬…”她“啧”了两声,以示嫌弃。

傅玉璋瞧她一眼,“孤以为,这位老妪更值得中庶子关注。”

时临安一愣,再一细想,却也赞同。这位与叶家大有干系的老妪,正是解开石磊此举的关键。

因而,她也不曾在意傅玉璋语气中的一丝阴阳怪气。

“所以,叶九玉/乳母的妹妹,为何要多次探视此二人?”时临安抱着吃瓜的心,故意问道。

傅玉璋这人,平日里端的是八风不动。时临安为了瞧出一点踪迹,便紧紧盯着他。然而,她再一瞬不瞬,却依旧瞧不出傅玉璋脸上的一丝风月。

“尚不知,但,”他呷一口清茶,说道,“江正道已经在查,应当快有眉目。”

“倒是中庶子,若闲来无事,”他将话题转回时临安身上,“也可多与石磊月下谈心。或许,能叫他吐露心迹。”

时临安听出不对来,她心道,大哥,不是你将人送到我的面前?现下,这般夹枪带棒为哪般?是高反叫你脑子梗住了?

“殿下,臣绝无二心,”她正容道,“臣与那布政史不熟,做不来月下谈心之事。”

“哦…”总觉得水未滚好,泡不开茶叶,傅玉璋将残茶泼了,“昨日的野菜鸡子,转头就不觉得好味?”

时临安在心中暗骂点杠,能做出这般盯梢告状的,除了点杠,还有谁?

真该叫月琅达缠上他,叫他日日不得清闲。

“臣昨日…”时临安欲解释,傅玉璋却打断她。

“孤不论因时熹大人,你二人有何交情,然,”他道,“中庶子可记住了,你是东宫的人。”

自穿越以来,傅玉璋从不曾与她这般说话。

初初一听,时临安既觉刺耳,又笑自己天真——再怎么低调,她这位领导也是货真价实的太子,整个晋朝的二号人物,平日待她和善是他脾气好,她还真的娇惯起来,听不得重话了?

这是她昏头了。

时临安掀袍跪下,稽首应道:“臣谨记于心。”

傅玉璋挥了挥手,叫她退下。

不多时,市光拎了一壶新烧开的水。“殿下。”他将一柄紫砂石瓢壶置于案上,“又坐了一壶水。”

不知为何,市光总觉得傅玉璋无端吁一口气,然而,他早不是太子殿下贴心的小袄,并猜不出他心烦是为哪般。

傅玉璋提壶注水,一匙沱茶缓缓地展开蜷起的叶片,他却只觉汤色不醇,于是一扬手又泼了。

市光吓得一跪,“奴婢有罪。”他道。

傅玉璋听着心烦,也叫他退下,并且叮嘱了一句,今日谁也不见。

于是,依照惯例,于傍晚时分向傅玉璋请安的石磊也吃了一道闭门羹。

没几日,浩浩荡荡的仪仗绕过雪山,翻过垭口,进入松州府。

时临安舒一口气——可算不必与低气压的傅玉璋待在同一个车厢了。

他也奇怪,前一日发了脾气,后一日又待她如往常亲和。

然而,“吃一堑”的时临安却不敢造次,反倒更加守礼。于是,傅玉璋的脸,一日一日地冷下来。

时临安觉得不可思议,只道他是每月一次的心情不好——尽管这一次持续的时间有些长。

是日晚,松州府知府安排了洗尘宴。宴上,他拿出独家的私藏——一瓮盐渍的儿菜。此处的厨头将盐洗去,配上牛肉,锅气十足地炒出一道水灵灵的儿菜炒肉。

知府分出一碗,递与傅玉璋,“此地高寒,菜蔬不易得,”他恭谦道,“叫殿下委屈了。”

傅玉璋的脑中浮现出此人的过从,阿扎林逋,羌人,同进士出身——因为这,即便十余年功考俱佳,阿扎林逋也只能到信鸟难越,寻常人绝不愿来的松州府做知府。

瞧他懂得拿井盐渍儿菜,以便保鲜。傅玉璋心道,这一定是个实干、有谋略的地方官。

然而,傅玉璋却未用那一道儿菜炒肉。

这日是正宴,时临安并未坐于傅玉璋身侧。傅玉璋叫市光附耳,低声吩咐一句。市光便捧着那只青花小碗,一兜圈,俏没声地放到时临安跟前儿。

时临安一愣,抬头去看傅玉璋——她是真的闹不明白,这位爷在发什么疯?

市光的一番作为,瞧着是俏没声儿。然而,这宴上坐的,没一个是傻子,他们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不曾看到这一幕,内里却不知做何想法。

不过,时临安也觉得奇怪,为何在锦江府那一日,她接过傅玉璋递来的兔肉,接得心安理得。今日,她却周身不自在。

莫不是,高反叫人变态?自然,此处的“变态”是一生物术语,并非撒泼骂人。

时临安只怕推来阻去,叫人看了更多笑话。于是,只好一拱手,自个儿戳破了窗纸,“多谢殿下,前日与殿下抱怨,臣的口中长了疮,恐是久未吃菜蔬所致,”明里向傅玉璋致谢,暗里却向众人解释,傅玉璋为何有此举,“多谢殿下惦念,赏了臣这一碗儿菜。也多谢知府大人割爱。”

时临安心道,我尽力了,至于大伙儿能信几分,端看傅玉璋关怀下属的人设是否取信于人。

阿扎林逋朝石磊甩去一个眼风,显然,他头一个不信。

宴罢,点杠来寻时临安。问时临安可知一种野菜,叫歪头菜。他今日听人提起,想要去城外寻上一把——殿下上火得紧,牙都肿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时临安便想起过节来。

“点杠,别人不知晓歪头菜便罢了,”她阴阳怪气道,“你也不知晓,这戏装得有些过了。”

点杠觉得莫名,“中庶子何意,为何我应当知晓,歪头菜长的甚模样?”

时临安有一些生气,“你不要敢做事,却不敢当。”她道。

这回,点杠也急了,“中庶子不要遮遮掩掩,咱们把话说分明。”

于是,两头一对,那夜的点杠被月琅达喊走,去捕一只烈隼,并不在驿所。

时临安愣住,这不成了无头悬案?不然,莫不是傅玉璋开了天眼,瞧见了楼下的伙房?

她甩了甩脑袋,打算将这糟心事甩到脑后。

“你说甚?殿下上火?可叫太医瞧了?”她另起话头,问道。

将误会说开后,点杠也平下气,“瞧了,叫殿下喝莲心水,”他面有不忍道,“我瞧殿下每日喝得辛苦,也不见有何成效,便想为他寻些鲜菜,缓一缓脾胃。”

听罢,时临安一想,即便傅玉璋这几日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但叫他病了,那也是万万不能的——吐蕃王正在赶来的路上,若是瞧见了病恹恹的大外甥,一时怒了,将他们都砍了,可怎么办?

“明日我随你去城外,”她道,“我虽认不出,但可带一人,他定认得出。”

时临安说的“可带一人”,是指那位采来歪头菜,孝敬石磊的亲卫,然而,这话一传二传,最后是石磊亲自来了。

“中庶子,松州府的城外不太平,我领你们去。”他道。

时临安自然推阻,“石大人,微末小事,不敢叨扰。我们借你的亲卫半日,便足够了。”

石磊却飞身上马,道一声:“走吧。”

于是,时临安也只好翻上马背,跟上几人,呼呼喝喝出了城。

不多时,正院之中的傅玉璋接到金陵来信。江正道不愧是秦淮河中,花魁娘子的闺中密友,如此辛密的事也叫他探出一角来。

傅玉璋喊过市光,“叫霁春前来。”

谁料,市光的面上露出为难。“中庶子…”他犹豫道,“出城了。”

昨日,阿扎林逋刚叮嘱,城外偶有狼群,不算太平,叫他们万不可孤身出城。时临安怎的不听,贸然出城去了?

“出城?”傅玉璋问道,“所为何事?”

“说是去采…歪头草,”市光答道,“布政史大人陪着去的,应当周全。”

于是,高原的日光依旧充裕,天色也如往常湛蓝,市光却莫名打了一个颤,他觉得哪里刮来一阵冷风,嗖嗖的,叫他不禁缩起了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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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东宫的白月光后她不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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