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鞭笞同心

谢桉猛地将他推开,力道之大让裴观野猝不及防,向后踉跄几步,最终跌坐在厚厚的落叶上。

他双手向后撑着地面,抬起头,眼中竟带着几分近乎病态的期待。

谢桉胸口剧烈起伏,那双漂亮的眼眸里燃着被羞辱的怒火。

他快步走到落叶旁,拿起马鞭——那是柄做工精致的牛皮短鞭,此刻在他手中却成了宣泄愤怒的利器。

“裴观野!”他声音发颤,扬手便是一鞭。

破空声响起,鞭子狠狠抽在裴观野肩头,赤色劲装应声裂开一道口子,底下皮肉瞬间红肿。

裴观野闷哼一声,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却依旧维持着半倚的姿势,甚至微微仰起头,目光死死锁在谢桉因怒意而愈发秾丽的脸上。

第二鞭、第三鞭接连落下,一道在手臂,一道在胸膛。

谢桉下手毫不留情,仿佛要将方才被下蛊的恐惧与屈辱尽数发泄出来。

裴观野始终没有躲闪,牙关紧咬,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始终追随着谢桉每一个动作,像是要将这人此刻决绝的模样刻进心底。

直到第四鞭再次扬起,鞭梢带着风声即将落下时,裴观野终于动了。

他快如闪电地抬手,一把握住了凌厉抽来的鞭身!粗糙的牛皮瞬间磨红了他的掌心,他却毫不在意,就着握鞭的力道猛地向前一拽——

谢桉惊呼一声,被他这猝不及防的猛力带得向前扑去,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跌进裴观野怀中。

裴观野的另一只手早已等候多时,铁箍般的手臂瞬间环住他的腰身,将他牢牢桎梏在胸前,动弹不得。

“别打了。”

裴观野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激斗后的微喘,和一种洞悉一切的、令人心慌的笃定。

“再打下去……”他顿了顿,气息拂过谢桉敏感的耳廓,感觉到怀中身体的瞬间僵硬,才慢条斯理地吐出后半句,带着残忍的温柔,

“你会心疼的。”

谢桉挣扎的动作猛地一滞。

一股陌生的、尖锐的酸楚毫无预兆地击中他的心口,来得又快又猛,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裴观野肩头那刺目的鞭痕上,那皮开肉绽的惨状竟真的让他心脏一阵紧缩,先前汹涌的怒火像是被一盆冰水浇下,只剩下无措的冰凉。

他竟真的……在心疼。

这个认知让谢桉浑身发冷,比方才被下蛊时更甚。

他僵在裴观野怀中,漂亮的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全然的茫然与惊惧。

谢桉被他这句话激得浑身一颤,那双漂亮的眼眸里瞬间涌上被说中的羞愤与更深层的恐慌。

他猛地挣扎起来,试图挣脱这个令人窒息的怀抱。

“裴观野,”他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几乎是咬牙切齿,“你有病吧!”

他抬起眼,狠狠瞪向近在咫尺的男人,对方眼中那笃定的、甚至带着一丝愉悦的神情,像是一把火,彻底点燃了他所有的理智。

“你贱不贱?!”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全然的厌恶与不解,仿佛只有用最伤人的字眼,才能刺穿对方那副掌控一切的面具,才能掩盖自己心底那莫名滋生、却真实存在的抽痛。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能清晰感觉到环在腰间的臂膀骤然收紧,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裴观野眼底那丝愉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近乎危险的暗流。

他非但没有动怒,反而将薄唇凑得更近,几乎贴着谢桉的耳廓,用一种低沉而执拗的嗓音回应:

“谢桉。”

他只是沉沉地念出这两个字,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但那语气,那眼神,无一不在昭示着——即便是病,是贱,他也认了。而这名为“谢桉”的症结,他绝不放手。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伴随着沈昭珏清朗却带着焦急的呼唤:“今绥!谢今绥!你在里面吗?”

是沈昭珏寻来了。他本是循着大致方向找来,临近这片密林时,却隐约听到了鞭子破空的脆响,心下一紧,立刻加速赶来。

鞭声的余韵似乎还在林间回荡。

裴观野眼神一暗,几乎是瞬间松开了桎梏。

他动作极快,在沈昭珏的身影即将闯入视野的前一刻,指腹迅速而不容拒绝地拭过谢桉的眼角——

那里不知何时溢出了湿意,不知是因情蛊催生的心疼,还是纯粹因愤怒与屈辱而盈眶。

谢桉竟也没有动,任由他擦拭,仿佛全身力气都被抽空,只是失神地坐在铺满落叶的地上,衣襟因先前的挣扎而略显凌乱。

裴观野随即单膝半跪在他身侧,旁若无人般地,伸手替他穿上并且整理那身青织金云纹骑射服的外袍,试图抚平上面的褶皱,动作间带着一种诡异的专注与占有欲。

沈昭珏策马冲入空地,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极具冲击性的画面:

他心心念念要找的谢桉,跌坐在地,衣衫不整,墨发微乱,那双漂亮的眼眸通红,含着未干的水汽,唇瓣紧抿,神情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混杂着脆弱与倔强的模样。

而一旁的地上,赫然扔着那根熟悉的马鞭。

更刺眼的是,那个敌国质子裴观野,竟半跪在谢桉身侧,手还搭在谢桉的外袍上,一副亲密整理的姿态!

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在沈昭珏看来,这分明是谢桉受了极大的欺负与折辱!

“裴观野!你放肆!”沈昭珏勃然大怒,匆忙下马,直接“锃”地一声抽出腰间佩剑,剑尖直指裴观野的后心,厉声喝道,“放开他!你对他做了什么?!”

锋利的剑尖带着寒意,精准地抵在裴观野背后的衣衫上,再进一寸便能刺入皮肉。

裴观野整理衣袍的手微微一顿,却没有转身,甚至连头都未回,依旧维持着半跪的姿势,仿佛身后的利刃不存在一般。

谢桉却在沈昭珏拔剑指向裴观野的瞬间,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那股方才因鞭痕而泛起的心疼,此刻化作更尖锐的恐慌,汹涌袭来,几乎让他窒息。

情蛊的影响在此刻显露无疑——他无法眼睁睁看着裴观野受到生命威胁。

“住手!沈昭珏!”谢桉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

沈昭珏闻声一愣,不解地看向谢桉,但对上那双通红的、带着恳求与复杂情绪的眼睛,他持剑的手终究是缓缓垂了下来。

他狠狠瞪了裴观野一眼,翻身下马,大步上前,一把推开仍半跪着的裴观野,力道之大让裴观野向旁边踉跄了一下。

“今绥,你没事吧?”沈昭珏急切地俯身,伸手想要扶起谢桉。

就在他靠近的瞬间,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被推开的裴观野的前襟——那里赤色劲装裂开了几道口子,隐约可见其下红肿甚至渗血的鞭痕。

沈昭珏的动作猛地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与困惑。这伤……是鞭伤?难道是……

不等他细想,谢桉已经借着他的力道站起身,但身体似乎还有些发软,沈昭珏下意识地环住他的肩膀,将他半护在怀中。

“我们走。”沈昭珏压下心头的疑虑,眼下带谢桉离开这是非之地最重要。

谢桉任由沈昭珏扶着起身,在即将离开之际,他回过头,目光越过沈昭珏的肩头,落在那个静静站立、神色莫辨的赤色身影上。

所有的愤怒、屈辱、以及那该死的、不受控制的心疼,最终化作一句带着颤音,却冰冷异常的警告:

“裴观野,你……给我等着。”

沈昭珏扶着谢桉渐行渐远,两人的身影在林间斑驳的光影中慢慢模糊。

裴观野始终站在原地,赤色的身影在幽暗的林中显得格外孤寂。

他肩头与胸前的鞭伤还在隐隐作痛,可他的目光却牢牢锁着那个被搀扶着离开的青金色身影,直至最后一角衣袂也消失在林木之后。

林风掠过,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落在他脚边,那里还躺着谢桉那柄镶着宝石的短刀。

他缓缓抬手,指腹轻轻擦过肩头伤处的边缘,刺痛感让他微微眯起了眼,可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却翻涌着一种近乎餍足的暗芒。

谢桉临走时那句带着颤音却强作冰冷的警告,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我等着。”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林地,极轻地吐出这三个字,声音低沉得几乎要被风声掩盖,却带着一种执拗的、不容置疑的笃定。

他等着。

等着情蛊发作,等着那双漂亮眼眸中冰冷的防线一寸寸瓦解,等着那倔强的唇瓣吐出违背本心的祈求,等着看那个骄傲的人如何一步步坠入他亲手编织的网中。

这盘棋,远未到终局。

他拾起地上那柄华贵的短刀,指腹摩挲着刀鞘上冰凉的宝石。

而后转身,赤色的身影缓缓没入密林更深处的阴影之中,如同蛰伏的兽,耐心等待着属于他的猎物自投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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