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尘玉的状态越来越差,额头已经涔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也越来越苍白,灵力也逐渐透支了。
他头一次正视起雷劫来,望向那密布翻滚的乌云,眸中坚定异常。
幸好他不是在洞中渡劫的,那要是在洞中渡劫,整个洞府都保不住,此时他坐在洞顶的一块峭壁上。
稍微喘了口气,任由寒风吹干他的汗珠,细雪落在他的肩头,若是平时,万千风雪不沾他衣袍半分。
此时的谢尘玉,连拂去细雪的力气都没有了,依旧强撑着盘腿坐下,抵抗着雷劫。
在第二十道雷劫落下的时候,玄明山整个护山大阵出现了巨大的裂痕,水镜外现看得众人不由地倒吸口凉气。
这雷劫属实恐怖,换做他们,恐怕早就扛不住魂归幽冥了,不由得感叹凌尘尊者果然强大。
谢尘玉纵使再强大也不过一具凡人之躯,此时的他再也扛不住了,狼狈地倒在了雪地之中,吐出了一口鲜血。
幸好他布下了两层阵法,外人看不到他渡劫时的具体情形。
谢尘玉不屑地看了一眼那密布的乌云,脸上依旧是一贯地清冷,没有什么能阻挡他的,随后坚毅地爬了起来,继续抵抗着雷劫。
在第三十道雷劫劈下的时候,整个玄明山出现了巨大的裂痕,似有崩塌之相。
水镜外的众人皆是屏气凝神,都在担心凌尘尊者能否挺过这次雷劫。
天玄宗的长老再也忍不住道:“宗主!雷劫至少七七四十九道,观测雷劫的威力,恐怕凌尘尊者很难撑过那四十九道,我等自愿前往玄明山。”
钟离湛也是眉头紧皱,思索片刻后还是同意了,毕竟师弟的命更重要,哪怕暂时上不去玄明山,先在山脚等一等,到时候也好有一个接应。
长清宗这边的长老还在大呼小叫:“我嘞个苍天!你们觉得凌尘尊者能扛过这四十九道雷劫吗?”
长清宗的众长老无人应答。
最后还是长清宗的宗主打破了这份沉默,“谁跟你们说这是四十九道的?这是九九八十一道雷劫。”
不知道哪位长清宗的长老又感叹了一声,“我嘞个师祖!这压根是不给人留活路!”
“闭上你的嘴吧!咱的师祖在上方界好好的,乱喊什么呢!”
在第四十道雷劫劈下之后,谢尘玉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儿了,往常的雷劫此刻乌云已经散去了大半。
可眼前乌云依旧密布,这显然不是四十九道雷劫,不是四十九那便极有可能是那八十一道雷劫。
这还是从未有过的先例。
谢尘玉极其聪慧,稍加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的缘由,这极有可能是他窥天机的行为惹怒了天道,连这渡劫后期的雷劫一并算给他了。
如此一来,那后面依旧是有一半的雷劫,谢尘玉此时也只剩半条命了,此时也不强撑着爬起来了。
他轻蔑着冲雷劫一笑,想当初他修无情道之时,他的师尊息闻便告诉他无情道磨难多更苦更难。
可他至今还未体会到什么叫苦,什么叫难,修行直到渡劫期还未曾受阻,难道是难在雷劫这里吗?
天道真的以为区区雷劫能拦得住他吗?
第五十道雷劫劈下后,谢尘玉的白袍鲜血尽染,看上去触目惊心。
他轻拭去嘴角的血迹,看着因血迹染红的雪地,竟无端生出几分落寞来。
自古雷劫最会乱修士心智,谢尘玉并非真正的谢家人,他的师尊息闻说,自己应当是南洲人。
后来他也去过南洲,并没有寻到自己的身世信息。
大概也许,他谢尘玉没有亲人吧……
雷劫还在一道一道地落下,玄明山的裂缝在一寸寸地加深,护山的阵法的裂痕也越来越大。
那呼啸的风雪刮的人脸上生疼,按以往来说,他应该是感受不到疼的,护山阵法松动了,风雪越来越大,他此时也快灵力透支了。
谢尘玉此时终于明白沈云舟为什么俱寒,总拿一个披风把自己裹起来,原来那细雪落在脸上是真的疼。
恐怕是濒临死境,谢尘玉脑海竟逐渐浮现出与众师兄弟同拜入息闻尊者门下的一幕幕场景。
息闻尊者是天玄宗的门派创始人,他门下仅有三位弟子,钟离家之子钟离湛,南洲世家之子风长澜,还有被临渊谢氏收养的自己。
息闻皆一视同仁,视为己出,修行方面不曾偏袒分毫,三位弟子除去必修的术法以外,剩下的便是挑自己感兴趣的进行修行。
择修行道的时候也会征询他们的意见,谢尘玉的二位师兄都选了苍生道,唯独他一人选了无情道,虽然师尊一直皱眉,最后还是应允了下来。
将所关无情道的术法心法都传授于他,甚至考虑到他的性格清冷,单独赠予他玄明山修行,他与二位师兄的关系甚好,师门一派和睦之景。
后来师尊飞升上界,钟离湛做了天玄宗的掌门,他与师兄也成了天玄宗的执事长老,除了仙剑大会以外,甚少参与外界之事。
他选择了避世修行,只有两位师兄偶尔会来探望他一二。
回忆渐渐涌上心头,谢尘玉心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复杂万分。
这已经是第六十道雷劫了,此时天玄宗的众长老也到达了山脚。
那些长老们也没想到竟然有两层阵法,他们压根进不去,想帮忙都帮不上。
看着那密布汹涌翻滚的乌云,急得抓耳挠腮的。
这边的长清宗甚至也准备赶来相助,从水镜中观测到天玄宗已经来了人之后,那焦躁的心也平息了一些。
“不是?他们天玄宗的怎么回事,磨磨唧唧地干啥呢?还不进去帮忙护法呀?”
“哎?你们看,这好像是有两层护山结界!”
“哦!原来是他们自家人也进不去啊!”
“凌尘尊者真有骨气,这是准备自己一个人扛下九九八十一道雷劫!”
天玄宗的宗主与长清宗的宗主此时都是一脸凝重的望向水镜之中的画面,如果他们没猜错的话,谢尘玉恐怕快扛不住了。
第六十一道雷劫劈下的时候,谢尘玉真真切切的感受到的骨髓之痛。
嘴角渗出血迹,他颤颤巍巍轻抬衣袖地准备拭去嘴角的血迹。
衣袖还未抬起,第六十二道雷劫便劈了下来。巨大的疼痛感让谢尘玉整个人震颤了一瞬,衣袖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掉落了出来。
待谢尘玉稳住身形,发现那是一支通体剔透的祥云簪。
这是沈云舟的簪子,他记得,第一次与沈云舟见面的时候,他头上戴着的便是这支。
谢尘玉将簪子捡了回来,这几日他忙忘了,都忘记将簪子物归原主了。
冰润剔透的祥云簪握在手中,谢尘玉的脑海中浮现起那一日与沈云舟的初见,风雪俱寂,一眼惊鸿,故人重逢。
回想到此,谢尘玉清冷的眉眼浮现起淡淡的笑容,好像那日沈云舟跌倒在地,自己不但没有把他拉起来,还凶了他。
心中有几分后悔,那娇气的小皇子向来众星捧月,应该没有受过这等委屈,自己还未曾向他道歉。
好像也受过委屈,在他做乐清帝的时候孤身一人担下骂名,独守长渊宫。在他做渡云仙君的时候,再次入魔,东躲西藏最终葬身火海。
两世都葬身火海,两世都是尸骨无存。
谢尘玉心中是说不出的酸涩与难受,心似乎千万只蚂蚁在啃食,看似无关痛痒,实则痛入心扉。
雷劫还在一道一道地劈下,谢尘玉一时竟然分不清是自己的身体疼还是心更疼。
不知道从何时起,关于沈云舟的一点一滴他都在意。
谢尘玉手中紧握着那只簪子,望着那只簪子出了神,回想起沈云舟刚上玄明山的时候。
起初对他有些畏惧害怕,后来是礼貌疏离的敬畏,再到后来熟悉了,也会跟谢尘玉多说几句话,不过大多时候是沈云舟在说谢尘玉偶尔应两句。
谢尘玉听到过沈云舟偷偷对自己的灵宠吐槽,说这个师叔太清冷了,不太好相处的感觉。
谢尘玉愣住了,自小与他相处过的人便屈指可数,师尊飞升之后,他便独自一人修行,不见外客,他不知应当如何与小辈相处。
他去问了季时鹤,季时鹤说得投其所好方能有交心的机会。
考虑到沈云舟偏爱糕点吃食一类,谢尘玉便尝试着做起了草药所制的糕点。听季时鹤回来汇报说,沈公子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就买下了糕点,沈公子很喜欢。
他以一块糕点一个零食的价格卖给沈云舟,并不是图沈云舟的钱财,而是给沈云舟拒绝的机会,如若沈云舟不喜欢,大可以以价格过贵为由拒绝,不会伤了情分。
谢尘玉看出了缺失的糕点是一块黑的一块紫的,第二日便做多做了一些,怎料沈云舟一反常态,第二日一口也没吃。
谢尘玉望着手中的两颗灵石,不由地怀疑起,是不是自己太过分了,沈云舟没有灵石了,要不要把这两颗灵石还给沈云舟?
最后还是季时鹤咬着牙告诉他,别说是沈公子了,换做他这种杂食性的动物,也不能天天吃草药。
谢尘玉沉默了,最后也没有做药糕了。
没了药糕之后,沈云舟还依旧是热情主动地给自家师叔打招呼,谢尘玉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漠点头。
直至准备解毒的那一次,好像经过温泉一事之后,沈云舟有些变化,似乎没有太过害怕他。
后来自己也跟着去了临渊皇宫,都让他看到了沈云舟不一样的一面,原来他的这位师侄有独当一面的能力。
待他看到沈云舟被九幽冥火吞噬,那一刻,整个人的心都悬了起来,恨不得立马冲向前,把他拉回来。
万幸的是沈云舟没有事,反而一点都不在意。
真的不在意吗?谢尘玉瞥见的那放在案桌上的布偶,做工精致,三分神似沈云舟,可惜了,是用来诅咒他的,沈云舟也会难过的吧。
谢尘玉说要为他撑腰,沈云舟笑了,那应该是他第一次看到沈云舟发自内心的笑,明媚无双。
谢尘玉很清楚仅仅靠牺牲自己的神魂之力布下的一个梦境阵法不足以证明沈云舟的清白,他都懂,但是万事开头都需要一个引子。
这仅仅只是一部分罢了,答应过为沈云舟撑腰,那自然要为其撑腰到底,负责到底。
梦境相当于在百姓的心中埋下一个真相的种子,只待它生根发芽,日后定要为沈云舟平反冤屈。
……
思绪逐渐回笼,雷劫已经接近尾声了,两个宗门之人都是焦灼不堪,生怕这位修真界的大能在雷劫之下陨落了。
最后一道雷劫劈下,谢尘玉的意识逐渐模糊,再也扛不住地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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