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点皇城司说来是兼领,申阳也算是殿前司之人,他在军中的舍房同江源不算远。
从前人人都巴结着江源,连带着疏远申阳。如今却是不同,申阳入了长公主的眼,好日子就要到了,便又凑到了他跟前。
江源对谁都是一张木头脸,申阳却是不同,不论是否有过龃龉,谁来了都笑脸相迎,见了江源也是一样。
“指挥使近来可好?”
“不劳挂心。”
江源今日不当值,但宫中初换了巡防图,他去看看。他同申阳不睦,自觉没有什么话好说,说完就准备绕开。
申阳却挡在他身前:“指挥使留步 。”
“何事。”
“我知指挥使瞧不上我,这也是应当。只是指挥使可曾想过,为何殿下重启皇城司不用你却要找我?”
江源站在原地,不为所动。
“君臣有别,你忠于殿下,殿下却不可全然信你,自然要寻个人分权制衡。不然为何殿前司这么多人,人皆知你我关系不睦,殿下却偏偏寻了我?”
江源神情不变:“殿下自有思量。”
他不再理会申阳,大步离开。
赵琛到庆寿宫的时候御医正在为太后请平安脉。武宗子嗣其实不算少,只是留下的不多,因而宫中许多御医都擅妇科儿科,这位黄太医更是其中佼佼。
太后当初能瞒下赵琛的事,不知费了多少心力,在太医院自然也是有人的,便是这位黄太医,尚药奉御、翰林医官副使,赵琛自小是由他看顾的。
他今日来得巧,太后见了他便说:“黄太医也给琛儿瞧瞧。”
太后一句话,赵琛便坐下,将手腕放在脉枕上:“有劳黄院使。”
“此乃微臣分内之事。”
黄太医凝神,依次为他诊了左右手:“殿下近来思虑过重,该放宽心才是。”
太后闻言便说:“我说什么了,叫你多顾些自己,政事一件件,你若要做,永远也做不完。”
“儿臣知晓了。”
太好摇摇头:“叫黄院使好好给你瞧瞧。”
赵琛有些无奈,好在黄院使说:“娘娘不必忧心,殿下身体康健,以膳食调养即可。”
赵琛松了口气,太后便也不再抓着此事不放。
“我听闻你近日常召提点皇城司入内?”
赵琛对太后没什么好瞒的,点点头:“儿臣欲重启皇城司。”
若单纯为了皇城司拱卫之职,实不必如此,便如武宗,用的是殿前司,这之中因理宗时的变动,职责有些模糊,模糊的部分正好便都是皇帝说了算。
掌权者少有不想集权的,赵琛若果真为了皇城司原职便是反其道而行之。
那自然只能是当年秦国公主提出的“监察百官、特事特办”。
当年反对之人不在少数,直言:“此乃耳目之司。”
如今重启只怕也是困难重重,赵琛特意挑在文武重臣都不在京中时做这事,自然是有自己的思量。
“你有主意便好。朝上的事,我说不上什么话,你府上修缮之事如何了?”
“将作监呈了方案上来,娘娘可要过目?”
“不必,那是你的府邸,你自做主便可,我只告诉你,不必想着为朝廷省银子,咱们大楚不缺那些许,若果真是没有银子了,便拿我的私房钱去,我看哪个敢多说什么。”
“你既坐不得主位,也该好好享享这荣华。”
赵琛笑笑:“我自然不会亏待了自己。”
公主府人不多,修屋子不如修园子,赵琛喜爱江南风致,恰好汴京城处处是水,引水也便捷。
将作监一年不知要修多少屋子,这之中也分轻重缓急,西平公主府自然是重中之重。
这头赵琛一拍板,那头就开始修园子了,就是有个问题,府上闹老鼠闹得厉害。
“我听闻府上老鼠很有些张狂,但凭人力有付不来,可否去借了狸奴来,驱一驱府上的硕鼠。”
赵琛倒是没想到这个问题,公主府原先是荒废的旧宅,连老鼠都没有,如今有了人气,量促使也来安家。
“何苦要借,养上两只便是。”
玉竹笑道:“我便说殿下会应允的,是府上的人怕惹殿下不喜,这才托了我来问。”
“无妨。”
赵琛说不上多喜欢,也谈不上厌恶,既然是养来捉老鼠,还是很有必要的。
如今养猫也颇有讲究,并不是简简单单养了便好,请猫回家也是件大事,需下聘书,备上“聘礼”,再请东王公西王母做个见证。
照理,府上的猫自然该由他这个主人去聘。
“可选好了猫儿么?”
“原是想抱刘家娘子家的狸奴来养上几日,咱们买几尾鱼也就罢了。殿下若是有些意要聘,倒是可以另寻机灵讨喜些的。”
赵琛不知刘家娘子是谁,大抵是府上做工的人。他点点头,想起另一件事,纳猫契上是要画像的。
寻常人家尚要走些流程,他公主府隆重些也说得过去。
“放出消息去,公主府要聘猫,欲寻一画师为猫儿画契。”
周瑞麟画技亦是不俗,正旦日至今他们还未见过,这消息放出,他应当能理会。
只是赵琛不曾料到,来的不止是周瑞麟。
“殿下,承平侯府的郎君也来了。”
赵琛愣了愣,裴珩?
他倒是忘了,周瑞麟精通各项杂学,但论画之一道怕是还比不得裴珩。
他叹了口气:“一并留下吧。”
周瑞麟不傻,六郎若有意断了关系,他归京当日便不该来接。
正旦那日在街上遇见之后,周瑞麟就时时留心公主府动向,也知道了不少公主归京以来的事。
即便如今知晓了那是长公主,周瑞麟下意识还是将她当作六郎,六郎在朝中怕是不易。
他有意帮衬,偏偏春闱未至,即便他十拿九稳,如今也是有心无力。
前几日听闻公主府找人画聘猫契周瑞麟便知时机到了。
这几日到公主府的画师不少,不乏京中小有名气的画师,却都铩羽而归。周瑞麟基本可以断定,六郎是在找他。
只是没想到最后进来公主府得以面见殿下的不止他一个。
裴珩不像周瑞麟,他没想那么多,单纯以为殿下是要找人画猫,便来了,如今见周瑞麟也有些失落。
他自信他的画技,本以为是十拿九稳,没想到还有变数。
公主府的人对这最后留下的二位都十分客气,仔细招待着,周瑞麟主动寒暄:“这位兄台……”
裴珩看向他,周瑞麟笑道:“我名周瑞麟,字亦昭,苏州人士,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兄台客气了,我名裴珩字彦昭。”
“原来是彦昭兄,久仰大名。”
裴彦昭在京中确实有名,闻言却是苦笑:“不过是些虚名。”
他不知,周瑞麟所言久仰大名,并非是京中相传的诗画双绝的裴世子,而是赵琛口中的“友人”。
当年他同六郎初见,听闻他字亦昭,赵琛便笑。
周瑞麟问他为何笑,赵琛说:“我在京中有一位友人,字彦昭。”
“倒是巧了,有机会定然是要结识一番”
“他于诗画一道颇为精通,说不得你二人还真有些话说。”
前些日子他才知晓,友人是假,未婚夫婿是真。
长公主曾有过一桩婚约,未婚夫叫裴珩,原是承平侯世子,年前因在妓馆行凶伤人,夺了世子之位。
他在妓馆行凶,打的是驸马,不难猜这是为了谁,显见得是余情未了。
他听闻当日公主匆匆成婚,这才所托非人,莫非裴彦昭才是他心中之人?
周瑞麟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他本以为今日会是独处,有心问个明白,不成想还遇上了裴珩。
赵琛来时,二人都站了起来。
裴珩向前一步:“殿下。”
周瑞麟也跟着道:“……殿下。”
赵琛点点头,不像是认识任何一个人的样子。
“二位画技绝佳,我府上需聘两只猫儿,便有劳二位了。”
周瑞麟却说:“我不及彦昭。”
他来公主府本也不是为了作画,这画作不作无甚要紧。
赵琛和裴珩都看向他,周瑞麟继续道:“不知殿下可定好了猫儿?若不曾,我居所附近便有约三月上下的猫儿,机敏聪慧,甚是灵巧,善于捕鼠,殿下若是有意,可聘之。”
周瑞麟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个。
赵琛问:“便是你画上的?”
周瑞麟摇头否认:“画上乃是我族中亲长所聘。”
周瑞麟的族中亲长,不就是太傅么?
太傅也养猫,周瑞麟要他聘周府附近的猫。周瑞麟应当知晓他的处境,这样说定然有他的用意,这里头许是有什么门道。
“便如亦昭所言,至于猫儿契,”赵琛看向裴珩,“有劳彦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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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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