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瑞麟所说的是一只纯白色的猫，确实是机警聪慧，并非几条小鱼可以轻易收买，府上的人很是废了一番功夫才将它引入公主府。
这白猫来了倒是没有走，只是不许人近身，大部分时候都在屋檐上，最爱库房与厨房的屋顶，偶尔也能见着它叼着肥硕的老鼠现身。
另一只养在书房的狮子猫就不同了，全然是供人逗乐的，十分亲人，并不捕鼠，全赖喂养。
赵琛不常在府中，狮子猫也好，白猫也罢，他只在第一日见了一回，玉竹倒是很喜欢，宫中不去缺人，赵琛干脆叫她住在公主府，也好掌些事。
没过几日，玉竹便来说：“府上多了一只猫。”
“嗯？”
“是追着阿白来的。”
赵琛了然，这季节，他笑笑：“这下府上应当不愁鼠患了。”
说不得过上几月便能多一窝小猫崽。
玉竹却是有些愁：“那追着阿白来的猫儿似是有人豢养，不知是谁家猫儿跑出来了。看着干净皮毛油亮，也亲人，料想是精心饲养的，还挂了小铃铛，几日不曾归家，主家该着急了。”
赵琛没有放在心上，这些在他看来不过是小事，玉竹放在意他也不会笑，要多重视却是不可能。
“叫人去附近的人家问问，总不至走太远，问着了送回去便好。”
玉竹刚走，申阳就来了。
这些日子赵琛要他关注着京中各家的动向，没有什么目的，叫他们熟悉熟悉业务罢了。京中这样多的人家，大事小事不少，奇事怪事不断，申阳便日日来报。
今日说的是：“周太傅府上的猫走失了。”
赵琛忽然想到了什么：“可是黑白花色的？”
“殿下已知晓了？”
申阳既然知道那猫走失了，自然也知道走失的猫是到了公主府。
赵琛摇摇头，又觉得有些好笑，这便是周瑞麟的意思么？太傅似乎与传闻中不大一样。
“你继续说。”
“太傅早年丧妻无子，却爱猫成痴，他那猫不抓老鼠倒是将府上的鸟雀虫鱼吃得一干二净。太傅仍是不忍苛责，那猫却几次三番为求偶出走。”
赵琛知道东京城内有专门为猫服务的铺子，为猫绝育的手法其实也相当熟练，想想宫中这样多的内侍，人都可以，猫自然也可以。
太傅却不忍心，每每纵着它。
这回它又看上了外头巷子里的白猫，太傅本欲择黄道吉日一并聘回家，却被赵琛捷足先登。
能想出此计的必然是了解太傅，了解他的猫。申阳忍不住想，公主做事总是这般出人意料又恰到好处，心中也有些钦佩。
这次却实实在在不是赵琛的主意，他也觉得好笑。
周瑞麟暂居周府，了解太傅又了解他的猫，公主府的人寻到周府之后，太傅便知道了问题所在。
叫了周瑞麟来文问话。
先时不觉，如今想来，前些日子公主府大费周章地为猫寻画师也是有意为之。
长公主到到过苏州，这不是什么秘密，却不知换上男装去了无锡求学，太傅也不知。
他虽不知周瑞麟曾与公主同窗，却知他二人必然相熟，不然周瑞麟这样关注公主府，还出手相帮，说不过去。
“你们在苏州见过？”
“曾有数面之缘。”
“你倾慕她？”
周瑞麟怔愣片刻，他倒是没有想那么多，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他如今已知殿下是女子，潜意识又没法拿她当女子看。
他是想助六郎一臂之力，却没想过要得到什么，只因他是六郎，他们同窗数载，志同道合。
说来他们还曾同床共枕，真如太傅所言，他也并不排斥，只是心中愈发怪异，为何同窗数载，他都没有发现丝毫不对？
周瑞麟不说话，太傅就当他默认了，面色有些不虞，家里两个小崽子，都不同他亲近，却是一个看上人家的猫，一个看上人家的人。
太傅冷哼一声：“堂堂七尺男儿。”
周瑞麟本以为他要说些公主已成婚这样的话，不料他说：“你欲行事，拉上老夫作甚。”
周瑞麟恭恭敬敬地俯首道谢：“有劳叔祖照看多日，过些日子我便搬出去。”
虽为同族，若果真政见不合，同居一府也不合宜。
太傅语调冷硬：“你是我后辈，既要入朝为官，我没有不提点的道理。”
周瑞麟反倒更坚定了。
“我若入朝，自当择明主。”
太傅没有说话，周瑞麟道：“您当年选择武宗，仅仅因秦国公主是女子么？”
“自古垂帘听政者不在少数，唐时亦有女帝临朝，于百姓而言，龙椅上坐的是谁并不重要。”
他这番话可谓大逆不道，太傅没有出言制止，周瑞麟便继续说。
“理宗朝外敌环伺，秦国公主善于经营，却难以稳定军心，武宗登基后整顿禁军，破格重用靖北王，平了西夏，又同辽人对峙数载。”
“大楚国泰民安，您当初的选择是对的。如今我选殿下，便如当日您选择武宗。”
太傅历经三朝，在外是人人敬重，在周瑞麟这里，却像个普通人，不是他像，是周瑞麟拿他当个普通的长辈。
周瑞麟眼中没有太多的尊卑秩序，聪明人总是自傲的，太傅难得从他嘴里听到好听话，默不作声听完了，却没有提方才的事。
“你择明主？你也得先入朝。如今话说得这样满，若连春闱都过不了，拿什么择？”
周瑞麟自然也知道，他如今不过一届举人，能做什么？春闱在即，当务之急是要过了礼部试。
周瑞麟躬身作揖：“谨遵叔祖教诲。”
太傅没有理他，背着手慢悠悠踱步离开。
周瑞麟收势起身，兀自拧眉，思索片刻，摇摇头，略有些无奈。
他来的第一日叔祖便说：“喊翁翁便是。”
周瑞麟至今不曾喊过。
那黑白的大猫在公主府呆了几日才算是完成了种族使命，赵琛叫人把猫送回去，隔日再请太傅至太学讲学，他便松口了。
太傅与太师不同，太师学生很多，真正桃李遍天下，小半个官场可在他面前称一声学生，太傅弟子不多，声望却极高。
太学第一次授课，请他正合宜。
太傅至太学授课之日，赵琛也在，周瑞麟却是家中闭关温书为春闱做准备。
太师等人归京之日正锁院，考官们收拾收拾东西进了礼部贡院。
萧远料想太师不在京赵琛会做些事，皇城司一事他有所预料，初一那日他和赵琛同游，在街上遇到了些骚乱，他没有送赵琛归府便是去探查此事。
皇城司的人在捉贼，这般高调行事，自然是有所求。
如今果然入了赵琛的眼。
萧远没想到赵琛动手这样快，显然也不是心血来潮，是早有谋划。
他能看出来赵琛的意图，朝中之人自然也能看出来。
当年秦国公主欲改皇城司，他们便百般提防，如今皇城司职责不明正方便了赵琛动作。
他们即便是要弹劾也该有个由头，如今皇城司不过是在街上捉捉贼救救火，未见殿下利用皇城司直接越过朝廷做了什么事。
西平行事愈发直接无所顾忌了。
他这样正对了萧远的胃口，归京便迫不及待想去见人，听闻公主府聘了猫，正好去瞧瞧。
赵琛不在府上，萧远欲往大内去，却见得裴珩入了公主府。他又折回来：“方才进去的是谁？”
“回靖北王，方才那位是裴家郎君。”
“他来做什么？”
“裴郎君爱猫，殿下特准其入府画猫。”
画猫？照萧远看，画猫是假，看人才是真吧。即便赵琛极少归府，只要日日来，一个月怎么也能碰上几回。
怎么对着他百般提防，到了裴珩那，还准其日日入府了？
琛琛：为什么你心里没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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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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