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凌回宴渐渐转醒,心底虽早有准备,但没想到这般早,连个美好的晨觉也被扰了,语气不满道,“我一会就过去。”
弟子屹立不动:“掌门说即刻带你过去。”
“……”
凌回宴眼睛刷地睁开,一个退步猛地甩上门,大声道:“穿个衣服!”
弟子摸摸扑面而来的厉风,面见掌门确实要衣冠整洁,便站到院中等待,不再催促。
凌回宴窝着一团火,什么恐惧担忧通通被燎干净,周北鸿不知何时已坐起来,双目的布条扔到一旁。
“感觉怎么样?”凌回宴缓了缓语气问。
周北鸿眨眨眼:“没什么感觉。”
凌回宴也不失望,安慰道:“慢慢来,毒不是一日就能驱干净的。”
“嗯,”给他换完药,周北鸿扶着床沿起身,“走吧,我们一起去。”
原以为是弟子来喊得早,没料到出山峰之后才发觉,是山中起了大雾,远远的树木屋舍只有模糊的轮廓,他们在此人生地不熟,起了大雾更不敢随意走动,只得紧紧跟着领路的弟子。
弟子步履匆匆,凌回宴一手牵着周北鸿,脚步渐渐慢了许多,眼瞧着弟子要跟浓雾融为一体,凌回宴喊道:“道友啊,我这还带一个眼不能视的病人呢,走慢些。”
“赶紧的,”领头的弟子很不耐烦,回首嫌弃地看着周北鸿,“瞎子就是麻烦。”
气得凌回宴恨不得把他的眼剜出来,再把他的嘴拍烂,什么意思啊!我家大护法就是眼瞎了,单拎出来一个头发丝也比你这个引路弟子强百万倍!
感受到凌回宴的怒火,周北鸿轻捏了一下他的掌心,凌回宴呼出一口浊气,罢了,要不是指着他带路,本魔尊非得好好收拾一顿不可!
走了半刻钟或者更长时间,脚下的路越来越窄,越来越泥泞,就连路两旁的植物也被碎石取代,这不对劲,弟子专心领路,只有走到转弯的时候才大发慈悲回头扫一眼,借着长袖的遮掩,凌回宴在周北鸿的掌心中轻轻比划出两个字。
周北鸿屈了屈手指,表示自己知道了。
手心的温热退去,周北鸿下意识握住手,抓住残留的气温,同一时间,凌回宴几个踮脚落到弟子身前,弟子被他突然地出现一惊,当即呈现防御的姿态,若是凌回宴有下一步动作,手中的剑估计就出鞘了。
不动声色将动作收入眼底,凌回宴背手露出一抹笑:“道友这是要带我们去哪?都走这么久了,还没到?”
弟子意识到自己的过度紧绷,面色不悦道:“到我后面去,我去哪跟着就行了,哪来的这么多问题。”
然后十分不客气地越过凌回宴,顺便狠狠将他撞到一侧。
“站住!”凌回宴一阵高呵,领路弟子立刻停在原地,原因无他,一把杀意凌凌的剑架到脖颈处,再动一寸,即可血溅当场。
忍了一路,凌回宴心情舒畅了点,他手持着剑绕着弟子转,剑尖伴着他的步伐贴着皮肤转圈,弟子右手扣到佩剑上,迟迟不敢动作,他眼神慌了一阵,才渐渐平静下来:“你不能杀我。”
“为何不能?如今你在我手里,只要我手指稍一用力——”凌回宴拇指一压,剑头没入皮肤,“你这条命可就没了。”
“我是掌门派来的,你不能杀我。”
凌回宴嗤笑一声,面上是阴沉的冷笑:“少废话,带我们离开这里。”
雾气更浓了,周北鸿离得不算远,可凌回宴只能看到大体的身形,不能再在这里待着,这雾绝对有问题。
弟子似乎没注意到这个变化,依旧狡辩道:“去主殿只有这一条路,我必须要把你们带到掌门那。”
“尊上!我是周北鸿!快醒醒!”
凌回宴正欲再说,突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接着手腕一痛,手中的佩剑哐当一下落地,他“刷”地睁眼,面前空无一物,哪有什么狡辩的弟子。
空气涌入肺腑,凌回宴深吸一口气,脖颈处袭来一阵刺痛,他抬手一摸,指尖黏腻竟然是猩红的鲜血!
他受伤了,这是怎么回事?凌回宴忆起方才的情形,蓦然低头,一柄雪白的佩剑的尖端,残留着几分血渍,这把佩剑拴着簇淡蓝色剑穗,他记得,是安和跟娘亲学的花样,特意给他编的。
刚才发生了什么?
“尊上,”凌回宴侧脸一看,才发现周北鸿瘫坐在地,依靠着树木,他似乎累极了,呼吸沉重,更要命的是,绕着眼睛的布条不知所踪,周北鸿的眼睛像是布满了血红的虫子,就连黑色的瞳孔也没例外,看着极其骇人。
凌回宴顾不得其他,赶紧跑过去:“你怎么了?”
周北鸿声音微弱:“我没事,倒是尊上,陷入幻境之中,险些清醒不过来。”
“幻境……”凌回宴沉思,他环顾一周问,“方才的引路弟子去哪了?”
周北鸿道:“没抓住,让他逃了。”
凌回宴他的拍拍肩膀:“逃就逃了,人没事就好。”
周北鸿点头:“那人身手极快,修为深不可测,绝不仅仅是弟子这么简单。”
“难道是万药宗的人?”
“有可能,尊上是跟他搭话的时候陷入幻境,想必他用了特殊的毒药。”
“居然这么厉害。”凌回宴感叹,来的路上就听说,在修真界,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药宗的人,还真有几分道理。
道理归道理,但他们已经将人家得罪狠了,这不千里迢迢寻仇来了。
周北鸿道:“先离开这吧,这雾也不太对劲。”
“好,我扶你。”凌回宴架起周北鸿的胳膊,等周北鸿站起身,他才发现,这人身上大大小小满是血痕,尤其是腰腹间的衣襟处,几乎被血浸透。
他深知周北鸿的身手,即便双目失明,以他的应变能力与修为,断不至于伤得如此惨烈 —— 除非,那伤口的源头并非外敌,而是来自他。
凌回宴紧紧抿着唇:“你的伤……都怪我。”
“不碍事,都是小伤,修养几日便好,”此男绝非凡人,竟还有心情开玩笑,“就是得劳烦尊上贴身照顾了。”
可凌回宴是个没情感细胞的人,听完他的话斩钉截铁回:“这自是应该!我一定会照顾好你。”
声音之干脆,神色之决绝,内心之坚定,让周北鸿心里的旖旎心思化作溪水,全哗哗地奔向大海不复还了。
周北鸿只好生硬道:“谢谢尊上。”
“这有什么,应该的应该的……”
*
正殿之上,
一位弟子匆匆赶到来:“掌门,他们二人不见了!”
坐到主位的萧云清站起身,问:“可细细寻过了?有留下口信吗?”
弟子抬首,那张脸十分眼熟,正是带凌回宴出门的那一位,可此时他却神色慌张:“回尊上,都找了,屋内的行李都还在,但人却消失。”
萧云清姿态很是着急,信步徘徊了几圈:“罢了,走了也好,你先退下吧。”
岳逸寒站于台下,表情没什么变化,紧握的手却悄悄松了,萧云清絮叨着继续说:“本来还想让他们进秘境里避避风头,可惜,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他们躲得好了。”
“掌门放心,那两位小友修为不低,想必定能逃出生天。”
“但愿如此吧,”萧云清长叹一声,他模样生得俊俏,五官柔和俊美,做出忧愁的模样有些不搭,他扫视一圈,“对了,怎的不见敛财长老?”
岳逸寒顿了顿才道:“在祠堂。”
萧云清顿了很久,才缓缓道:“又把自己关起来了?”
岳逸寒沉默。
“等处理完万药宗的事情,我们亲自去看看。”
岳逸寒心不在焉地应了声,他想着昨晚的人影,陷入久久的深思。
“闭眼。”
他们来到一个湖边,凌回宴寻出一块手帕,浸到水里涮干净,然后拧出水,用湿润的手帕帮周北鸿擦拭脸颊,周北鸿也不躲,乖乖坐在原地仰着头,任凌回宴动作。
青色的手帕擦过男人的眉眼和鼻梁,凌回宴恶作剧般捏捏手下的鼻尖,软骨在指腹旋转,他露出牙嘿嘿笑。
周北鸿眉宇一挑,却没说话,等他给眼睛换好药,凌回宴刚想给周北鸿处理身上的伤口,就被他一身胳膊拦下:“先处理你的伤。”
凌回宴不慎在意道:“我的伤就是个小口子,一会儿我随便弄弄就行。”
周北鸿推着他的手,很坚持。
凌回宴无法,只好先处理完自己的脖颈上的伤。
“喏,”抓着男人的手放置自己的脖颈处,“包扎好了,现在能给你上药了吧。”
手指在布条上抚了抚,周北鸿沉默地点头,算是许可。
凌回宴被他逗笑,一边脱他的衣服一边说:“我刚才擦伤口的时候,血都不渗了,也就你,小题大做,再晚一点,估计伤口都结疤……”
声音愕然停顿,树顶的黄色叶片无牵挂地落下,看之前,凌回宴早就做好心理准备,可看之后才知道,有些准备,不是自认为做好就做好了的。
明明昨夜还光滑洁白的肌肤,如今伤痕遍是,从胸口到腰腹,大大小小的伤口蜿蜒交错,密密麻麻的全是血丝。
凌回宴呼吸都停下,颤抖的指尖悬在半空迟迟不敢落下,冰凉的空气掠过伤口,带起细小的血沫,他仿佛已经听见皮肉撕裂的刺痛,连呼吸都凝成了冰碴。
全是伤口,这得多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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