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北鸿察觉到他的失态,语气清淡地道:“其实伤口都不深,就流血看着严重。”
凌回宴眼圈都红了,颤抖着声音:“胡说!这明明很严重!特别严重!!超级严重!!!”
他的音色本就稚嫩,眼下要哭不哭,喉头哽咽,明明是训斥人的语气,偏偏周北鸿有甚大病,不紧不觉得心疼,反而沾沾自喜起来,全身的伤口也不疼了,只觉得胸腔暖洋洋的,浑身的脉络都舒畅起来。
能得到尊上如此关系,这伤得太值了!
“你在笑什么?”凌回宴红咚咚的,一抬眼就看见不断扬起的唇角,冷不丁出声,“伤成这样还笑,你是小m吗?”
小爱马?
这是什么?
周北鸿思索一阵:“你喜欢马,待我回去替你寻一个好的。”
“……”
旋即肩膀陡然一痛,周北鸿绷紧脊背,立刻疼得龇牙咧嘴,凌回宴看他满头的汗珠,什么心思也没有了:“你忍忍,我再轻一点。”
周北鸿咬碎一口银牙:“……知、知道了。”
大雾四起,丝毫没有消退的迹象,带他们来的弟子不怀好意,这个地方必须尽早离开。
等将伤口全部包扎完,周北鸿已经变成了半个木乃伊,凌回宴将一颗药喂入周北鸿的口中,不禁感叹祝童有先见之明,若不是他让在储存袋里塞了一堆伤药,周北鸿估计就要血流而死了!
凌回宴和周北鸿并排坐了没半刻钟,无边际的浓雾让他的心焦躁不已,他忍不住起身:“你在这里休息,我去前面探探路。”
这话刚落地,就在周北鸿拒绝之前,原本平静无波的湖面突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凌回宴戒备地盯着湖面,只见湖中心凭空出现几圈涟漪,水圈越来越大,岸边的潜水处也冒起密密匝匝的气泡,像是烧到沸腾的水,整个湖面都激烈地沸腾起来!
凌回宴一双眼睛瞪得极大,他对着中心的漩涡盯了半天,突然朝一个方向看去,地面上的血迹呢?分明刚才还在这里!
又一次湖水涨幅给了他答案。
不……不对!
“快走!”凌回宴大喝一声,反身拽起周北鸿逃离湖边,一头没入浓雾之中,没跑几步,就听见一声不知道什么吟划破天际,震得地面都剧烈晃动起来。
那声音中残余的灵力波动从后背直冲而来,凌回宴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他心底惊悚不已,耳膜被震得嗡嗡作响,他杂乱无章地想。
乖乖,这嗓门,得是多大的物种啊!
又窜出去几步,手臂突然一紧,回头一看,周北鸿竟然滚倒在地。
“北鸿!”凌回宴赶紧蹲下,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就迎面扑来,他心脏漏跳了一拍,刚才那东西的一嗓子,竟然硬生生将他包扎好的伤口震裂开。
神他妈透明攻击波!
周北鸿扶着地面就要站起身,凌回宴又气又急,俊美无双的脸眼瞧着就要变形,他用力将周北鸿压回到地面,湖面传来的风漩吹乱他的衣袍,墨色一样的长发透着决绝。
他俯身到周北鸿的耳旁:“在这等我。”
声音又轻又急,话落下的瞬间整个人如绷紧的箭矢。
“君归!”
仪刀从骨血中应召而出,溢出的灵力带着强势的压迫感,凌回宴几个掠步,踮起脚尖停在一棵树的枝丫,枝丫上下摆动的同时,凌回宴终于看清了大嗓门的真实面貌。
是一条巨蟒。
巨蟒大半身子淹没在湖水中,但仅露出水面的部分,也足以与千年古树一较高低,墨绿色的鳞片泛着金属质地的光泽,它的三角形的头颅上,两颗琥珀色的竖瞳幽幽发亮,仿佛两盏在暗夜中摇曳的鬼火,凌回宴沉默地和它注视。
巨蟒死死盯着突然出现的凌回宴,似乎是在辨认猎物的威胁性。
片刻后,琥珀色的瞳孔骤然收缩,它闻到了鲜血的味道。
它张开血盆大口,红着眼疯狂朝岸边移动,粗壮的体型并没有限制住它的动作,几个瞬息,就出现道凌回宴跟前。
恶心的腥臭味灌入鼻腔,凌回宴全身的血液都奔腾起来,他紧握着仪刀,汹涌澎湃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其中,顺着刀锷处“君归”二字的篆刻纹路疯狂奔涌。
墨色符文如活物般扭曲生长,漆黑幽光顺着刀刃爬上他的手腕,几乎要将瞳孔都浸染成深渊。
下一秒,凌回宴的动作快成一阵风,仪刀与蟒身相撞的瞬间,空气被震出沉闷爆响,墨绿色鳞片迸裂的脆响混着碎裂声,坚硬如铁的鳞片渗出温热的血丝。
巨蟒没想到面前蚂蚁竟然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喉间溢出一声低吼,他的身躯每移动一寸,对湖水来说,都能剧烈地翻涌。
身上的伤口让它彻底激怒,蛇尾拍击水面,浑浊的湖水裹挟着泥沙冲天而起,在半空轰然炸裂成细密的水箭,所到之处,岸边的岩石被打得碎石飞溅。
巨蟒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座黑色的小山,在湖水中翻腾搅动,浪头足有两人多高,朝着凌回宴狠狠拍去。
凌回宴抽身躲避,碎石实在太多,竟一时不察巨蟒的动作,水柱从旁侧击中他的左臂,将他整个人撞击数十米开外。
“砰——”
后背狠狠砸到树干上,他的胃袋剧烈抽搐,喉咙瘙痒难耐,铁锈味充斥着口腔,他撑刀站起,红液顺着口角缓缓而下,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他必须把蛇引开。
巨蟒液确实被他吸引住了,杀意凛然地吐着信子。
凌回宴吐出一口血水,对着它挑衅:“蛇孙儿,有本事跟我来!”
巨蟒好像看懂了他的手势,狰狞地袭来想要将他吞吃入腹。
凌回宴转身就跑,巨蟒跟在身后,所过之后全是湿漉漉的水汽,血盆大口张开时,凌回宴甚至能看清它喉间暗红的倒刺,腐臭气息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噬。
可就在猩红的舌尖就要触上凌回宴的后背时,巨蟒的动作忽然停了,恶寒的竖瞳动了动,竟然主动放弃这个挑衅自己的家伙,转身朝另一个方向疾行。
不好!凌回宴瞪大了双眼,那是周北鸿的方向!
绝对不能让他过去!
凌回宴内脏都揪到一起,大脑像被揉成一团挤压,剧烈的疼痛起来,他大喊一声跪下,双臂紧抱头。
别疼了!
他要去救人!
阵法根本抵抗不了多长时间!
别疼了!
凌回宴全身都疼了起来,被火烤过一样,从脚心疼到发丝,汗水渗透外袍,将暗红的血疤晕染开来,凌回宴眼中猩红一片,他踉跄着站起身,跌跌撞撞往前走。
站起,跌倒,站起,跌倒,再站起,再跌倒。
凌回宴视线都模糊了,他看见巨蟒巍峨的身躯矗立着,看见周北鸿戒备地坐在他落下的保护罩内,看见巨蟒弯下蛇身,吐出芯子,露出獠牙——
不要!
凌回宴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一个极身闪现至巨蟒口前,余光里是和他一样大的牙齿。
黑暗降临的时候,鼻间的腥臭味似乎消失了,化作冰凉却温暖的雪花,落到他的眉眼处
这一瞬间,他想到了他做过的梦,那个跪在大雪中哭泣的男孩,不知道他如今过得怎么样,也不知道他……在哪……
周北鸿被困在阵法中打坐,他耳目尽失,不知晓外界什么情况,正思索间,突然周遭温度骤降,寒冰刺骨的冷意有破万军之势,竟强横的撕裂阵法,霎时间,冰雪倒灌,狂风乱劈,凄声漫天。
“凌回宴!”
随着一声怒吼,一片洁白的雪花从半空遥遥坠落,在周北鸿的眉宇间融化,融化的雪水渗透布条,下一秒,布条被灵力震得稀碎,一双透亮的眼睛缓缓睁开。
那双眼睛里,带着断水催山的怒意。
周北鸿猛地往空中扑去,环住飘摇的浮萍,怀中的人面色苍白,浑身浸满鲜血,柔和洁白的雪花包裹着他的身躯,莹莹泛白光,点点晶莹落入周北鸿的瞳孔,却照射不出更深刻的感情。
密集的雪花代替空中的白雾,正前方,巨蟒嗜血的狰狞被冻结在原地,周北鸿双拳紧握,就是这个家伙,伤的他。
“孤鸿。”
手指关节扣得极紧,脚底凭空出现一团莹白的三层雪莲,跟着他的脚步依次绽放,凌冽的杀意让孤鸿铮铮作响,他几个点脚来到巨蟒前,透过坚硬的冰块看巨蟒的瞳孔,竖瞳快要缩成一条直线,它竟然挣不开这些冰!
周北鸿面无表情,道:“跟他受的苦比,这么死,便宜你了。”
手起剑落,痛苦的的悲鸣绵延几千里。
琥珀色的光芒渐渐消散,硕大的身躯在地面砸出巨坑,冰块上坚硬的棱角刺入鳞片,将巨蟒牢牢压在地面中。
周北鸿折身返回,动作轻柔地整理好凌回宴杂乱的头发,将人横抱入怀。
他转过身,眼神斜在一处落定。
“别躲了,出来吧。”
空气静默了几秒,一身素衣缓缓从树后踏步而出,他有着俊美温和的容颜,笑着看人时,就像盛夏的繁华,可此时,他的满目惊骇和防备。
而后,青衣,紫衣,白衣,粉衣……一个个现身。
细细一瞧,不难看出,这些都是参加九巍选拔的弟子。
“周北鸿!”一袭粉衣从人群中窜出来,“你怎么在这?”
“别过去。”离烨拦住喻澜,朝着他摇头。
人群中的大多呆滞在原地,机械地跟着领头的走出来,他们试炼地方在这附近,开始前听到迷雾中有冰刃交接的声音,这才匆匆朝这个方向赶来查看,适逢迷雾褪去,这才看到眼前的场景。
周北鸿单手杀害巨蟒的场景。
全员安静,萧云清脸色阴沉,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无心管众人心中的骇浪,他召出本命剑,发起杀招朝周北鸿攻击。
周北鸿往后撤了一步,孤鸿从耳旁破风而出,上前阻拦萧云清,两柄锐利的锋芒交错,即便没在手中,孤鸿也丝毫没有落于下风。
萧云清和孤鸿纠缠到一起,连劈数十道剑芒,拉开距离喘息:“你究竟是谁?”
孤鸿悬于身侧,周北鸿笑了笑:“你不是猜到了?”
萧云清吐出两个字:“魔界。”
这下不仅萧云清的脸色难看,在场的弟子都惊讶不已,尤其是矗立在一旁的岳逸寒,原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僵成了木头,眼睛死死盯着他怀中的人,眉头简直能夹死一串蚂蚁。
“承让了,掌门。”周北鸿笑不进眼底,“魔界还有公务,下次再来拜访。”
话落,竟脚踏孤鸿,头也不回地离开。
“站住!”正要再追。
又一利刀窜出草丛,缠着萧云清打了起来,这把刀再熟悉不过了,他几乎每年都要在这把刀下惨败一次——魔尊的君归。
偏偏魔尊打赢了也不赶尽杀绝,反而慢悠悠擦拭干净刀刃,语气懒散地说明年再来,如此奇耻大辱,几乎是看到这把刀的一瞬间,萧云清眼底的火就要压抑不住,这么些年过去,这把刀几乎要变成他的心魔。
萧云清失控地和一柄刀对打起来,岳逸寒对他的状态再清楚不过,眉头紧锁,沉声道:“掌门!”
萧云清闻所未闻。
弟子们渐渐缓和过来,对眼前的场景低声攀谈,岳逸寒赶紧让弟子将众人带走,等四周空无一人后,才拔剑挑开萧云清的武器,峻厉呵斥:“萧云清,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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