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清动作一滞,他速度极慢地垂下手,两三秒才眨一下眼睛。
看着萧云清空洞的眼神,岳逸寒沉默地叹了口气,上前温柔地拍着他的肩膀:“好了好了,不想了。”
*
“哥哥怎么样了?”
祝童将银针捻出皮肉,用白布擦干净,闻言“唔”了声,说:“没什么大事。”
“那怎么一直不睁眼啊?”安和跪趴在床头,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担忧,已经整整三日了,从周北鸿抱着人回来,已经整整过了三日,药也喂了,针也扎了,可凌回宴只一动不动躺着,一点要醒的迹象都没有,安和眼巴巴守着,眼瞧着胃口都小了不少。
“精力消耗过大,好好休息就行。”
又是这一句话,安和烦闷地瘪瘪嘴,不想理这个没用的师傅。
祝童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回头一看自家的傻徒儿,小狗一样蹲在床头,俨然把自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不禁狠狠“咳”出一声。
安和没动,捏着手帕的一角给凌回宴润唇。
“咳咳咳——”
又一阵更刻意的巨咳,安和望眼欲穿,倒是推门寄来的苓花关切地问:“祝长老怎么咳嗽了?难道是这几天照顾尊上的了风寒?”
她的声音不小,祝童眼睛一斜,安和还是怔怔盯着凌回宴,那担忧的小模样,看得祝童鼻腔又是一阵冷哼。
苓花絮絮叨叨:“您快回去给自己开点药吧,上年纪都是这样的……身体毛病多……”
听着她的话,祝童更气闷了,重重一个甩袖,负气离开。
苓花没搞懂这位长老的意思,还傻傻地说:“这怎么了,这么大火气?”
“别理他,老年期都这样。”安和脆生生地接。
苓花呵呵直笑,给安和端了一杯甜水:“哟,小小年纪,懂得还挺多!”
安和乖乖接过,唇抿了两口,忍不住道:“花姐姐,你说哥哥什么时候醒过来啊?”
苓花将一床被子放下,给安和整理好一个小床,威胁道:“尊上什么时候醒来我不知道,但是你再不睡觉,花姐就让你强制闭眼啦!”
安和这孩子是个实心眼,从凌回宴回来那一天起,就一直窝在房间里照顾他,重活干不了,他就拿着小手帕整日给凌回宴擦脸喂水,晚上也不好好睡觉,硬撑着,说怕哥哥起来看不到人害怕,常常熬到半夜昏睡过去。
第二天再趴到床头,循环往复,眼底都泛着重重的乌青,苓花心疼安和,又着急凌回宴,一时间嘴内都起了几个泡,用药更是疼得她龇牙咧嘴。
“知道了。”
没想到今天小崽子还挺配合,十分自觉地盖好被子,苓花舒心多了。
她小心翼翼吹灭了几盏灯,只留窗前的一小点亮光,灯火摇曳,让她不自觉回想起左护法回来时的场景。
两人就像被血洗过,又被水浸过一样,寒气隔着老远都感受到,左护法把人安放到床上,说了句:“尊上受了重伤,马上请祝童过来!”
等一阵兵荒马乱过后,再抬眼,竟再也见不到左护法的人影,尊上受伤的事不敢张扬,苓花孤身偷偷出去查了一天,一无所获,左护法就这么凭空消失,杳无音讯。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周北鸿不会无故离开,这样想着,苓花心里安定多了。
次日晨,
安和按时起床,笨拙地叠着被子,苓花端着几碗小米粥进门正好瞧见,不乐意地说:“都说了我来,快来吃点东西。”
安和规规矩矩下榻:“娘亲说了,要做力所能及的事情,才会讨人喜欢。”
苓花就捏了捏安和的脸,笑道:“你这鬼灵精,娘亲有没有说过,咱家安和就算什么都不做,就特别讨人喜欢啊。”
安和还真一本正经思考了一会,回答道:“这话娘亲没说。”
那小表情逗得苓花直乐。
就这一乐的功夫,苓花余光瞥到什么,手上的力道一松,被子落回榻上。
“尊上!”苓花喊。
安和勺子还未送入口中,哐当跳下凳子:“哥哥!”
凌回宴意识还模模糊糊的,他反应有些慢,眼球转了一圈,扫到一大一小两张人脸,人脸上又惊又喜,好像他是金银珠宝一样。
他张开口,犹豫几秒才道:“别离我这么近。”
“……”
人脸沉默移开了,眼神很是幽怨,凌回宴内心有一瞬间羞愧,但突然窜出两张脸来,真很吓人啊!
好在他是个伤员,做错了事情也没人怪罪,没一会苓花就把他扶起来,安和端着粥水过来喂他,凌回宴在关切的目光中喝完一碗粥,喝得很是舒畅。
即便他一点都不饿。
安和眼睛眨啊眨:“哥哥,你身体有地方不舒服吗?”
凌回宴蓦地愣住,他撩开自己的衣袖,又伸手探了探自己的脖颈,皮肤细嫩,白皙顺滑,不仅没有伤口,竟然比受伤之前的皮肤状态还要好,祝童小老头的药居然这么灵?
不仅能止血祛疤,还有美容养颜的效果。
这要是出去拿出去卖,绝对分分钟清仓好吗?
“哥哥?”
唤回凌回宴的神游,他笑着摸了两下安和的脑袋:“哥哥没事,你师傅的药膏品质极好,你看,哥哥身上的伤口全好了。”
安和露出迷惑的表情:“可是……哥哥身上本来就没有伤口啊。”
“什……什么?”
“哥哥回来的时候身上都是血,但花姐姐给哥哥擦身体的时候我看见了,哥哥身上没什么伤口啊。”安和说道。
苓花也在一旁点头附和。
凌回宴顿了顿,恍惚想起最后的场景,若没记错的话,最后的紧要关头,他的胸口好像冒出来一团雪,雪从他的胸前蔓延开,似乎将他整个人都包裹起来了。
凌回宴眼前阵阵发晕,他按住头,脑中有什么东西飞速闪过,突然,他猛地抬头,抓上苓花的胳膊,问道:“对了,周北鸿呢?他跟我一起回来了吗?”
苓花神色古怪,过一会儿才回答:“回……回来了,就是他抱尊上回来的。”
凌回宴松了口气,幸好,周北鸿也没事。
“他人呢?怎么不见人?”他的眼睛扫了一圈,没找到熟悉的身影,挣扎着下床,“难道是伤得太重了,不行,我得去看看他。”
苓花推搡着凌回宴,咬咬唇:“尊上,左护法将您送回来,就不知所踪了。”
“不见了?”
苓花点头。
“那留下什么口信没有?”
苓花继续沉默。
凌回宴坐回到床沿,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让人辨不出他的情绪。
从他睁眼起,周北鸿就一直陪在他周围,如今无缘故地消失,竟还有点不知所措起来。
祝童又被喊来号脉,凌回宴注意到,他从进门起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好像他欠账没还似的,等开完药出去,听他连说了三句“我要走了!”才回过神。
立刻招呼安和。
“快去送送你师傅。”
结果就是被祝童狠狠剜了两眼,一高一矮的背影看在眼里,他心里头直乐。
借着这个功夫,凌回宴状昨无意地抱怨:“这个周北鸿,当我们魔界是客栈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也不知当时是怎么进来的!”
苓花果然没察觉不对,顺着应和:“可不是,也不知您当时怎么就看上了他,带回来就封了左护法,惹几位魔王得到现在都抱怨呢!”
凌回宴托住脸,继续道:“我当时竟然对他这么好?”
“对啊,不仅如此,您还走哪带哪,让他自由出入您的房间,”苓花瘪瘪嘴,语气有些吃味,嘟囔着说,“我都没这个待遇。”
凌回宴无声“啊”了一下,听她的意思,周北鸿是自己单独带回来的,还力排众议安排了高管,周北鸿妥妥的关系户啊!怪不得刚醒来时他如此霸气,原来是背后有人撑腰啊!
凌回宴心里不太舒服,这就好像自己偶然发现了一颗夜明珠,自己揣着珠子沾沾自喜时,一个宫人突然来提醒,说这个夜明珠早就他人珍藏过了,你是从他那里继承来的,他才是第一个发现夜明珠的人一样——即便你和他是同一个人。
而且,他没有原先的记忆,在这个几乎陌生的世界,想要寻找就如大海捞针。
周北鸿没留下一句话,孤身离开,是算定了这一点吗?
他刻意地甩甩脑袋,不敢深思,盘腿打起坐来。
苓花看到他的动作,放好温热的茶水,十分自觉地关门出去了。
自从修为回来之后,凌回宴最熟练的一门功夫就是盘腿打坐,只需要坐在原地,引着全身的灵力在全身游走即可,虽然无聊,但实在简单,而且灵力在脉络中游走,还挺舒服。
可坐着坐着,他就察觉到不对劲来,往日打坐的时候,虽然不说灵力运转得多顺畅,但总过会受到细小的阻碍,可这次很不一样,灵力运转畅通无阻,就像涂了润滑剂一样。
凌回宴又调动了一圈,不仅如此,灵力也没有了往日的炎热,反而清凉舒爽,更主要的是,他感觉自己的修为又精进了。
上次是因为戒指,这次又是什么原因呢?凌回宴想不明白,索性沉下心专心打坐。
等他再睁开眼,落日的余晖正好隐去,他起身走到桌前倒水,身体没有任何不适,水还是温热的,想来是被苓花用灵力维持着。
屋内静悄悄的,安和也没再回来,凌回宴猜测地想,应该是被小老头强势带走了。
他浅浅勾了勾唇角,收拾好衣服准备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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