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间的池汤热气氤氲,熏得凌回宴浑身发懒,他将衣物整理好放在池边,一脚探入池底。
到底是伤了元气,凌回宴泡了一会儿,就开始觉得身体发软,他用力甩了几下脑袋,清醒了片刻,时过境迁,外边没了守着的人,可不能随便倒在这儿。
他从池中央游回岸边,准备拿起衣服穿,只是没想到,脚底不偏不倚踩到了一颗光滑的石子,竟是一个踉跄,扑通一下栽进水底,凌回宴一边在水底折腾,一边感叹天要亡我。
等呛得满口是水,手忙脚乱折腾地冒出水面,魔尊大人傻眼了。
干净清爽的衣服不见了,只剩下被水打湿的落汤衣,倒霉的凌回宴连气都生不起来,他拎起衣物一拧,很好,都出水了。
如今的情形,他有两个选择,一,穿旧衣服回去,二,用法术将衣服烘干,。
凌回宴果断选择二。
他在池下找了块稍高一点的石头坐下,先将衣服拧到半干,然后小心翼翼地施法,手心里泛着淡黄色的微光,衣服中的水汽渐渐脱离出去,没想到,他能一次成功。
穿戴整齐后,凌回宴舒心多了,他又控制着灵力烘干长发,才施施然踏步返回房间。
夜色已经完全笼罩,魔界夜里没有掌灯的习惯,于是他回去的一段路,几乎没有一点亮光,天上零星几个黄点,月色被乌云遮盖,远远瞧着屋舍,还有几分阴森。
凌回宴面上不显,脚步却不自觉地快了几分,暗自给自己的打气,又是一个拐角,很快,再拐三个弯就到了。
谁料,下一秒,昏黄的灯光散落瞳孔,狭长的石子路两旁,竟然燃着两排粗短的红蜡,荧黄的烛光轻轻摇动,凌回宴心里咯噔一下,脚步顿到原地。
他怀中抱着旧服,被盖住的手指绞到一起,印出浅色的红印,灯光照出温和的轮廓,良久过后,凌回宴才有动作,他一步一步,迈入这条烛火映照的、绵延到房间的回家路。
还好,今夜无风,烛火可以燃得足够久。
可灯光再盛,他也没有看到,一道黑色的身影溶于夜色,良久注视。
回到家,早朝是不可避免的。
魔界的大臣们把他当成母鸡,一看到他,就围着他叽叽喳喳,听了一圈,大事没有,全是家常,什么四魔王家的女儿又开始比武招婿,大魔王被夫人赶出家门,儿子也不上进天天出去偷猪等等。
诸如此类,枚不胜举,凌回宴只恨不能盘腿嗑瓜子,奥,最好再来个半块西瓜,他能听三天三夜。
等吵吵嚷嚷的早朝结束,凌回宴意犹未尽地退朝,刚回自己的小屋还未饮水,巩草就匆匆来:“尊上,有两位修真之人前来拜访,自称是您的朋友。”
凌回宴怀揣着疑问前往,心里还有些忐忑。
当凌回宴出现时,两人俱是一愣。
喻澜换了一身金黄色靓丽袍装,五官一如既往惊艳,不过神色有些勉强,离烨脸上挂着的笑也略显僵硬,喻澜迟疑了半晌开口:“凌、凌回宴?”
凌回宴也愣在当场,怎么会是这俩家伙?
“你们怎么来这了?”
脸变了,声音没变,喻澜围着他转,将凌回宴从头到尾指了一番:“你、你、你这是什么样子?谁给你画的死人妆?”
凌回宴:“……”
糟糕,他忘了自己化着鬼迷日眼妆了!
凌回宴拍开喻澜的手,整理着衣物道:“你懂什么,这样看起来有威严。”
喻澜嘴角抽了抽。
威严没看到,倒是青天白日撞鬼了。
“你们不是在清虚派吗?怎么来我这了?”凌回宴问完觉得怪异,又道,“不对,你们怎么知道我在魔界的?我记得没说漏嘴啊。”
喻澜悲愤:“你还说,这不都怨你!”
“啊?”凌回宴呆滞。
离烨不知从哪搬来一个凳子,喻澜一屁股坐下,滔滔不觉地诉说这几日的情形,末了总结:“因为咱们住一个小院的关系,清虚派认定我俩知情不报,剥夺九巍试炼的机会,而且看他们的样子,合欢宗估计也被波及了,你说,这不怨你怨谁。”
凌回宴听完前半段就不在状态,没想到,居然是周北鸿杀了巨蟒救他,可他满身的伤口……
“不敢回宗门,我俩就只能来投奔你了!”喻澜大咧咧地说。
凌回宴道:“奥,行,那就住下吧。”
喻澜拍手:“我也是如此想的。”
离烨立于身后,无可奈何地笑着。
凌回宴脑中很乱,他招呼巩草带他们去厢房,自己陷入了沉思。
殊不知老天就是故意不让他安生,没一会儿,莫尘霄就跌跌撞撞出现了,他前几日外出解决委托,恰好与凌回宴错过,刚回来听苓花说了尊上的事,忙不迭地就找来了。
看到凌回宴全须全尾站在这儿,心才放到肚子里,开始说这些日的经历。
莫尘霄长了一张能说会道的铁嘴,就短短几日没见,话堆了好几箩筐,边说边比划,好不尽兴,只难为了凌回宴,硬撑着精力应和。
等应付完,凌回宴精疲力尽返回小屋,瘫倒在床,再也不愿起身。
寒风凌凌,凌回宴身体一抖,掀开眼帘,入目是结净的白雪。
凌回宴垂首观察一番,身体浮在半空,□□呈半透明状,立刻意识到自己这是又进入了梦境。
“怎么还没有动静呀?”
凌回宴闻声回头,就看一个瘦弱的身躯蹲在雪地上,目光认真地注视着什么。
绕过去才发现,墨蓝色的外袍下是个半大的少年,更神奇的是,这个人的脸和自己少年时一般无二,再看,风雪之中,少年的外袍围着一株含苞待放的雪莲。
少年聚精会神地盯着身下的花苞,自顾自地说:“我都守了好多天了,你什么时候才开花啊?”
“师傅也真是,把我自己一个人丢在这,他难道不知道我是个需要保护的未成年人吗!”
听到少年的用词,凌回宴心头一震。
未成年人,这是现代的词语,看来他这个时候就已经穿越了。
少年耐性不多,没多久就手痒,他舔舔唇瓣,坏心思地说:“你有这么多花瓣,我摘一朵没问题吧?”
“……”
“你不说话那就是同意了,我摘了哦!”
“……”
少年咧着嘴,手指急不可耐地附到花苞上,
“还挺软。”
评价了一句,还没等下一个动作,花苞最外面的瓣轻轻一动,带动着少年的指腹一颤,少年的眼睛瞬间睁大。
花苞最外层的花瓣突然泛起珍珠般的光泽,如同被月光唤醒的沉睡精灵,轻颤着舒展腰肢。
他屏住呼吸,看着花瓣如薄绢层层绽开,清冽的香息裹挟着星光倾泻而出。每片花瓣划过掌心时都带着丝绸般的触感。
骤然间,漫山飞雪都凝滞在空中,冰晶折射出虹光,如同被施了魔法般,绕着少年盘旋成莹白的漩涡,将天地间所有的光影都汇聚成流转的星河。
凌回宴也被天地变色场景震惊。
少年更是彻底沉醉其中,他眼睁睁看着柔软的花瓣刺破掌心的肌肤,鲜红一半被花瓣吸收,一半滴落至花蕊中心消失不见。
完全绽放的雪莲光芒更盛,刺得凌回宴眼中一片虚无。
等到再能视物,只剩一个小男孩躺在雪地中,冰雪极寒,男孩身无寸缕躺在白雪中,唇红齿白,乌黑的眼睛亮得惊人,一眨不眨地看着少年。
“呀!”少年一阵惊呼,“师傅没有骗我!你居然真的变成人了!”
他眼睛瞪得像铜铃,跟男孩咕噜噜的眼睛对视,还是有些不可置信:“稀奇,你这么大的小土豆就是我的劫?”
男孩不说话,却打了个小小的喷嚏,双手环到胸前,胳膊有些颤抖。
少年一看,赶紧用外袍包住他,将他拥入怀中,抱着颠了两下:“不过你还挺可爱的,天这么冷,还是赶紧跟哥哥回家吧!”
凌回宴就这样飘荡着,跟在少年身后下了山。
少年来到一处避风的山谷,七拐八拐就发现了一间小木屋,到底是个半大的少年,抱着男孩走了一路,显得有些疲累。
他闷头休息了一会儿,感觉体力恢复得差不多,将男孩从宽大的袍中提溜出来,放进早准备好的木桶中,期间,小男孩没任何动作,乖乖任他处置,只有一双黑漆漆的眼睛转动,好像在观察。
“你先洗个澡,我去给你找件新衣服。”
没承想等他回来,男孩竟然还保持着原先的动作,就连脖颈弯曲的弧度都没有变化。
少年仰着嘴角,伸手戳了下男孩的脸颊:“你怎么不动啊,是不会洗澡吗?”
男孩没应,静静地坐在桶中,像是只会呼吸的陶瓷娃娃。
“来,我教你,”少年无奈道,“你看,像这样,用毛巾沾满水,然后带到自己的身上,擦自己的皮肤就行了,记住要轻轻的,不然容易擦疼自己,知道了吗?”
少年动作轻柔地演示了几下,然后将毛巾递给男孩:“来,你自己试试?”
男孩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几番踌躇,缓缓动了。
看着男孩生疏地擦洗,少年似乎呼出一口,后怕地拍拍胸脯,道:“能听懂话就好,吓我一跳,还以为捡回来个小傻子呢!”
语音刚落,男孩耳朵微微一颤,仰起头来,一字一句认真说:“我、不是、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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