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阿衍，牛逼啊！”周创一进教室就解开校服，隔着好几排往最后一桌投篮似的一甩。
阳池一中管的严，每周一升旗必须穿校服，周创这种放荡不羁爱自由的热血少年，宁愿大夏天套个秋季外套，也要穿件自家的短T在里面。
大部分学生会小小烦恼一下的规则，在顾衍之身上看不见任何痕迹。
他穿着最规矩的夏季蓝色短袖校服，领口白色扣子扣到了最上面一颗，坐在位置上，修长紧实的手臂握着水杯，掀起薄薄的眼皮瞥了一眼走近的周创。
“怎么了？”顾衍之问。
“不是，哎就你刚刚那一越，跟小飞人似的……太酷了吧！”周创往前面座位一屁股坐下，眼睛跟见了超级英雄一样冒着光。
“大哥，您这是去开了个联合国会议忙中抽闲飞过来顺便帮咱们高三一班站在国旗下发表了一篇关于新学期新气象的——小小演讲吧！”
顾衍之侧头瞄了一眼黑板侧边的课表，掏出下节课要用的语文试卷，唇角一勾。
“小事。”
“哟哟哟，你这样的要不是真有点实力现在人都骂死装——诶！”周创话没说完，就被人弹了一大脑崩。
正捂着脑袋，表情都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眼前闪过。
“又是你！”周创愤怒一指。
“不准骂阿衍。”韩一航不紧不慢，越过炸毛的周创把外套挂在椅子边上。
“我哪有骂，我那是假设！咱们阿衍那么厉害肯定不是……”周创还欲为自己辩解，下一秒老班的声音陡然出现在教室——
“先回一下座位，我有事要说……周创！给你说多少次了周一重点检查，还敢穿这件乞丐服！嫌咱们班被批得太少了是吧？”
王老师抱着手，威严声音自带混响，把班上几个不老实的学生吓得赶紧降低存在感，生怕殃及池鱼。
所谓“乞丐服”，其实就是一件破洞无袖背心，废土色。
周创这小子骚包，还加了几道显眼的血色大字，硬要辩解说这是新的时尚风气，前不久刚被王老师下了禁令，这会儿被当众Q，也只好嘟嘟囔囔回了座位。
见班上同学都坐得差不多了，王老师才把门外的陶乐舒喊进来。
“咱们班这学期转来个新同学，希望咱们高三一班这个大团体哈，能真诚待人！友好接纳！有啥能帮的就互相帮着点……好了，那给我们新同学一点掌声，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话音刚落，王老师便带头鼓掌。
台上掌声轰鸣，带着简单友好的热情和期待。
顾衍之早有预料，因而并不惊讶，潦草地混在其中鼓掌。
晨光斜照，洒在留下混乱擦痕的黑板上，空气中的尘灰也变得轻盈。
台上少年戴着厚重的黑框眼镜，浅棕色的发梢被阳光镀上金边。
形状好看的眼尾舒展开来，笑得温柔又耀眼，带着相得益彰的少年气息。
顾衍之垂下眼睫，喉结轻滚。
只有前排的周创，掌声都稀稀拉拉的了，还啪啪啪扇着巴掌。
“诶，我之前就是想给你看这个，这样拍会巨无敌大声！”周创压低声音鬼鬼祟祟说道。
……
同桌的韩一航熟练敷衍点头。
等掌声结束得差不多了，陶乐舒扶了扶眼镜，眼睛弯弯，笑着跟全班打了个招呼。
他这一笑，班里顿时传来阵阵抽气声。
“那行，你呢就坐咱班长旁边吧。”王老师说完，咳了两声，“班长——举手。”
班上同学传来兴奋的悉悉索索声。
顾衍之一直是班级学校的风云人物，老班闲着没事就拿他活跃气氛，这次转来个小帅哥又和他做同桌，两个帅哥做同桌，那简直是视觉盛宴！很难让人不激动！
只是新来的同学脸色明显一僵，眼睛像被烫着似的不敢看最后一排举手的顾衍之。
过了几秒钟，新同学背着书包，磨磨蹭蹭穿过堆着书箱，略显拥挤的过道，一步一步走到了位置上。
看起来颇有几分引颈就戮的壮烈之感。
大家都以为这位同学太过拘谨腼腆。
于是等人在位置上坐下，全班不知谁起头莫名其妙又鼓了一次掌。
等一下课，周创这个闲不住的就扭头打了个招呼，“陶乐舒是吧？”
陶乐舒正拿着个空本子记着刚刚的笔记，也不知道谁往他空桌子里塞了几张试卷，正好是上周月考的卷子，他谢天谢地不用跟旁边的顾衍之一起凑近看一张。
一抬头，前排一个平头的男生在跟他说话。这男生鼻梁上贴着张肉色创可贴，眼睛锋利细长，偏偏嘴唇微张，眸中好奇，看起来挺友好。
陶乐舒笑着点了点头，礼尚往来，“你叫什么？”
“我啊，我叫周创，诶听说你们星华老大前阵子被人堵巷子里揍了一顿，他腿好点没？”周创咧开一个恶劣的笑容，扒拉了一下他的文具袋。
“啊？”陶乐舒一愣。
陌生的地方听到熟悉的名字，他又有一种被拉入剧情的感觉。
周创这个意思是……
高宇那段时间没来欺负自己，学校也没来，原来是因为他吗？
他把高宇给打啦？
还未做出反应，周创的同桌突然一巴掌甩在他胳膊上，疼得他嗷一嗓子。
“别搭理他！那个，我叫韩一航，物理课代表。你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问我们。”
一个留着韩式学生头的男生笑着对他说，又指了指顾衍之，“当然，老班应该是想让阿衍负责照顾你的，你放心，阿衍人很好的，只是他平时有点忙……”
陶乐舒笑着应下，旁边的顾衍之没有动静，他悄悄一撇，发现这人趴在桌上睡着了，蓬松的后脑勺对着自己这边。
前面一桌之隔的周创还在和韩一航就刚才那一下唇枪舌战。
“你天天天天就知道打打打打！”周创一脚踢过去吼道。
“你他妈，小点，声儿，阿衍睡觉，呢！”韩一航一顿一巴掌往他头上拍写，好一顿“动感教育”。
这么吵，这么近在咫尺。
居然都能睡着？
陶乐舒捏着笔，盯着本子分神片刻。
也不知道这会儿他和陶梦轩交往没有。
你好？我是你小舅子。
*
阳池一中有着严格的午休时间，陶乐舒中午吃完饭，着急忙慌地拖着行李箱找宿舍楼。
他看了一眼下午的课表，有两节连堂数学，要是中午没找到地方好好休息，头都得点烂。
韩一航刚刚给他指了个方向，周创在一旁不满吐槽，“你就找咱们阳监最最最破烂的一栋就是了，整个A市没有比咱们这破学校更破的宿舍了。”
“哦哦好。”陶乐舒认真记下。
正午的阳光又热又灼，陶乐舒穿了件透气薄面的白色短袖，还是走得满头大汗。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讥笑的声音——
“小白脸儿！喂，新来的！”
他一转身，几个身高参差不齐，鞋子五光十色的男生，不怀好意地靠近。
“操”领头的男生猛地踹了一脚垃圾桶，陶乐舒才知道刚刚说话的是他。
经验丰富的陶乐舒立马意识到这几个是来找茬的。
“哟，还是个四眼仔哈哈哈哈哈哈！”
张强上前一步，“啪”地一下把他脸上的眼镜摔在了地上。
陶乐舒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穿着荧光绿潮牌球鞋的大脚已经踩在了干净的镜框上，肆意碾压。
他浑身一僵，喉咙发紧，被这冲击刺激得说不出话来。
【统子哥……我要托管身体。】他下意识在脑内寻求帮助，就像无数次走剧情时一样。
可这一次，脑海中却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他这才意识到，系统应该永远不会给他回应了。
因为这是他自己要来的第二条命。
“喂，发什么呆呢？”张强眉毛一竖，大声喝道。
陶乐舒心跳如鼓，快要跳出胸腔，他像个失去拐杖的病患，手足无措。
“你们……想干嘛？”陶乐舒问。
“我们？哈哈哈哈！”
为首的那个男生叫张强，十四班的。
张强喜欢他们班一个女生，死缠烂打了三年，这女孩一直没答应。
刚刚课间，他给女神送饮料，结果听到人家和小姐妹要约着下午去一班门口看看。
这一打听才知道，居然是去看这个转校生？！
他气了一节课，找了几个兄弟跟了一路，打算给这小子一个教训。
这四眼仔看起来弱不禁风，不就是白了点嘛？！一点阳刚之气都没有还没自己好看！什么破审美！
“知道这学校谁罩的吗？你刚来学校挺威风啊你，知道张强吗？妈的也不来十四班拜拜我这尊大佛，是不是瞧不起我，啊？”张强往地上啐了一口。
几人形成的包围圈越靠越拢，陶乐舒咽了咽口水，猛地抬头望向张强后方——
“王老师，救命！！”
几人果然上当，纷纷吓得后退两步，扭头去找他口中的“王老师”。
趁着这两秒，陶乐舒拿出平生最快的速度扭头就跑。
“操！你死定了！”
陶乐舒背后响起追赶而来的脚步声，慌得他心脏失衡。
死腿，快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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