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卿可到齐?”陆昶熙威严的声音响起,大殿瞬间安静下来。
礼部侍郎上前禀报,随后殿试正式开始。
第一环节是君臣对答,考生们依次上前,与皇帝及朝臣对谈。
沈慕言排在中间,目送前几位考生上前。
有人因紧张答得磕磕绊绊,也有人侃侃而谈却难掩空泛。
轮到沈慕言时,他从容上前,身姿挺拔,神情镇定。
陆昶熙抬眼打量他片刻,方才开口:“左相之子,年纪轻轻,便投身庙堂,不错。本次考题为治国方略,不知你有何见解?”
沈慕言拱手答道:“陛下,治国之道,在安民,安民之本,在食与教。粮仓足而民心稳,学堂开而国基固。若要兴国,必先解民之疾苦,再广文教以育人……”
他语调不疾不徐,将自己的观点清晰陈述。
陆昶熙听得微微颔首,问道:“国库有限,若两者不能兼顾,又当如何取舍?”
“此乃权衡之术。”
沈慕言目光微敛,“若逢灾年,当先救民于水火,再图长远;若国势平稳,当广开学堂,为国家储才育士。虽分轻重,然最终两者缺一不可,方为国之长治久安。”
陆昶熙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有胆识,亦有谋略。”
轮番问答之后,殿试进入最后一环节。
礼部侍郎宣布,学识比拼正式开始。
几名考生分别被邀请到殿前,题目由皇帝亲自拟定,内容涵盖经史子集、时政谋略甚至诗词书画。
沈慕言被唤上前时,陆昶熙提笔写下一段诗句,却故意将其断为两半,问他补全之意。
沈慕言略一思索,便朗声答出:“陛下所书后半应为‘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陆昶熙点头示意,又递出一张白纸:“朕听闻沈卿书画出众,不如即兴一试?”
沈慕言接过纸笔,略一沉吟,便以小楷写下《礼记》中“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一句。字迹端正清隽,笔走龙蛇。
“好字!”一旁的陆辞风笑道。
沈慕言将纸呈上,微微一礼,便退回原位。
待所有考生完成比试后,殿试终于结束。
…………………………
殿试结果公布那日,早春的微风拂过皇榜前拥挤的人群,沈慕言在人潮中驻足。
他的目光缓缓向上移动,最终落在第二名的位置——自己的名字赫然其上。
而榜首,则是那位久负盛名的京城才子李景。
沈慕言的嘴角微扬,眼中掠过一丝淡然的笑意。
他对结果并不意外,李景的才名传遍京城,早在此次科举之前便已被认为是夺魁的热门人选。
而沈慕言,从一介默默无闻的官员之子跻身榜眼之位,已足以让世人刮目相看。
不远处的李景身着月白儒衫,正被人群簇拥着。
他抬头看向皇榜,脸上是惯有的谦和笑容,但眼神却锐利而自信。
他似有所感,转头与沈慕言视线相撞,微微点头示意。
沈慕言也回以一礼,内心却不禁暗自思忖,不知这位才子,究竟是锋利如剑,还是温润如玉?
回到沈府,沈元济已得到消息,等在书房门口。
见到沈慕言回来,亲手为他倒了一杯茶,语气中难掩欣慰与自豪:“言言,你今日之成,父亲甚是高兴。不过朝堂之路不比往昔轻松,接下来你想去哪里任职,有什么打算?”
沈慕言接过茶,沉思片刻道:“孩儿想从内阁学士开始,协助整理章奏、研读国策。熟悉朝局才能不负父亲的期望。”
沈元济点了点头:“你心思缜密,这选择极好。但朝中派系纷杂,任何地方都有难以避免的争端。内阁是百官之首,肩负重任,你要小心应对。”
说罢,他又叹了口气,想了想道:“听说李景去了翰林院。翰林院虽事务繁杂,但权柄也重。你们这一届新进士,都有自己的造化。”
沈慕言微微一笑道:“李景才学兼备,去翰林院实在合适。”
三日后,沈慕言正式入内阁为学士,位居清贵之职。
内阁学士虽非朝廷一品大员,却与国政关系紧密。
沈慕言每日研读章奏,时而与同僚讨论要务,步伐沉稳。
此时的他,已不再是那个初试时面对贡院大门的年轻书生,而是一名初踏朝堂的官员,行事间多了一份沉静和分寸。
几日后,为庆祝沈慕言的金榜题名,沈府张灯结彩,举办了一场小型宴席,邀请了亲朋与同僚。
宴席上宾客云集,祝贺之声此起彼伏。
沈慕言一身玉青色官服,举止得体,与每位前来敬酒的宾客寒暄几句。
即便喝了些许酒,他神色依旧清明,一双漆黑的眼眸流露出不骄不躁的沉稳。
待宾客渐渐散去,夜幕低垂,冯逸快步进来通报:“少爷,四殿下来了。”
话音未落,沈慕言微微怔住。
他并未想到陆辞风会亲自到访,更未料到此刻。
“他在哪?”沈慕言放下酒杯,语气虽平静,却透出一丝好奇。
“在偏院,他说想单独和少爷见面。”冯逸低声道,眼中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沈慕言稍作整理,便朝偏院走去。
夜风微凉,他披了件外衫,步履轻缓却坚定。
微风拂动庭院的灯笼,烛光摇曳间,沈慕言远远便看见湖边伫立着一道身影。
陆辞风负手而立,身着一袭墨色长袍,风流潇洒的身姿在月光下显得几分清冷。
他侧首凝视湖面,神情沉静而又莫名落寞。
沈慕言停下脚步,目光落在陆辞风身上。
这一刻,他的心中忽然生出些许复杂的情绪。
陆辞风平日里总是一副嬉笑人间、漫不经心的模样,可如今,他站在那里,肩膀微微下沉,整个人竟有种说不出的破碎。
仿佛察觉到沈慕言的到来,陆辞风缓缓转过身,月光洒在他眉眼间,那一双明亮的眸子直直地望过来。
他没有立刻开口,只是定定地看着沈慕言,仿佛也有一瞬间的失神。
沈慕言走上前,轻声道:“殿下。”
他这一声打破了湖边的沉寂,月光在陆辞风深邃的眉眼间洒下光影。
陆辞风很快便恢复了惯常的散漫神态,嘴角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他随即大大方方地掏出一个漆黑的檀木盒,递向沈慕言:“恭喜榜眼大人,这是一点薄礼,聊表心意。”他的语气虽轻松随意,眼神却透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深意。
沈慕言盯着那个盒子,目光却不自觉又落回陆辞风的脸上。
他刚才心中一闪而过的那抹复杂情绪,似乎仍未完全平复。
片刻后,他才缓缓伸手接过,语调低沉地道:“多谢殿下。”
陆辞风挑眉,见他神色有些迟缓,目光也有些恍惚,便揣测他是不是在宴席上喝多了。
他原本心中琢磨好的几句话一时间也没有说出口,只觉得气氛莫名沉静了下来。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站着,夜风掠过庭院,竹影婆娑,月光静洒,连一旁的湖水都似乎屏住了呼吸。
最终,还是陆辞风率先打破了这份凝滞的静默。
他勾起一抹浅笑,语调慵懒却正经:“希望沈大人日后能大展宏图,若有需要,随时可以来找本殿下。”
这话一出口,沈慕言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是陆辞风向他抛橄榄枝了。
他低垂的目光轻轻一动,抬眸直视陆辞风,唇角微微一弯,答得不置可否:“多谢殿下厚礼了。”
陆辞风见他这般含蓄,也未多言。
他本就未指望沈慕言当下作出什么明确表态,此行只为表明自己的立场和诚意。
他风度翩翩地转身告辞,背影消失在廊下深深的阴影中,只留下空气中淡淡的檀香味和他衣袍拂过地面的轻响。
目送陆辞风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沈慕言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盒子,心中微有疑惑。
盒子不大,黑漆描金,外表雕刻着精致的祥云纹饰。
他将盒子带回房间,小心地打开。
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个小罐子,罐身黝黑,通体透着微微的光泽,似乎不是寻常之物。
罐子旁还放着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条,沈慕言将纸条展开,月光洒在潇洒的行书上,他一眼扫过,神色顿时一变。
“噬魂蚀骨蛊,剧毒,被咬后半柱时间便会死亡。一只蛊虫一次最多可咬二十人。遇险保命时可用。认主方法:以自身血喂养七日,蛊虫便可认主。”
沈慕言的手微微一顿,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他目光落回罐子,神色复杂。
这东西显然来历不凡,更是危险至极。
陆辞风送此物,究竟是何意?是无意间的试探,还是别有深意的信任?
他的思绪翻涌,却最终将盒子重新合上,收了起来。
这份礼物,虽让人心生警惕,却也足够分量,隐隐透着陆辞风对他的重视。
沈慕言静静站在湖边,目光望向湖面,月色如水,洒在庭院的青石板上。
他的指尖轻敲木盒,思索着陆辞风这份“厚礼”背后的深意,以及,他自己应该如何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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