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另面

金乌之尾将天边染成霜霞之色,余光从绿野尖尖上一寸寸扫过,为荷叶之上的蜻蜓落下一点影子,拂过已到山脚两人,在二人眼中投下对方染着霞光的身影。

“相公,你还行吗?”窦晚偏头望他,鬓角发丝随她的喘息节奏而动,又在晚风之中飘起。

闻如絮心中一暖,自然地抬手将那缕漆黑的发丝撩到她右耳后放好,“娘子累了么,可需歇息片刻?”

他清晰可见的眉眼如斯温柔,窦晚耳根悄悄红了,她看见他瞳孔中倒影出自己肥胖的面容,心跳的节奏似乎再次加快。

窦晚忙转过头去,“不用,我们快走吧!”

闻如絮并未瞧见她躲闪的目光,“娘子?”

“无事无事,夕阳余辉过热,有些呼吸困难!”窦晚摆手掩饰着自己的异样,再这么下去,只怕没攻了他,反而被他所攻了!

闻如絮望了一眼天边,再回看她通红的脸时,了然地点点头,“这天气确实炎热了些!”

“是啊是啊!”窦晚暗自松了口气。

“到了。”沉思之间,低哑的嗓音落在耳侧。

窦晚抬头望去,只见正对着他们的前方有一处侧立的山凹,青绿的藤蔓瀑布般从侧凹上头铺垂而下,红火的野石榴花点缀其上,在日夜交替的华光中熠熠生辉。

窦晚弯了眉眼看向闻如絮,“这儿并未见到相公你所说的山洞啊。”

闻如絮朝她神秘一笑,这一笑于光之中,揉散了他面上的病态之色,敛出几分风华来。

窦晚心又是一跳,她忙抬手捂住自己的心脏处,……不得了!

“娘子?”

窦晚强自镇定,轻咳两声道,“相公你便别卖关子了,先寻文竹要紧!”

“嗯。”闻如絮微微一蹙眉,他当真太不知轻重了。

窦晚瞧着又在自省的便宜相公,好笑地捏了捏他的手。

“!”闻如絮惊得手上血脉一动。

咳!窦晚避开他控诉的目光,装作看天看山看藤蔓。

闻如絮紧紧抿起唇,最后还是败下阵来。

他暗自叹了口气,从她手中抽出手帕裹着,将那些藤蔓撩开,空旷的内间露了出来。

只见由近及远,两边是圆滚可爱的鹅卵石裹着铺着干草的中间小道,再往里便是从两侧墙壁拉出的藤蔓编织的吊床儿,吊床里头一米远处,可见潺潺流水从洞中流过汇入洞外不知名之处。

而窦文竹正睡在吊床上,他双手枕在脑下,交错着双腿,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闭着眼睡得正香,窦晚甚至能瞧见他鼻尖上的汗珠正随着他之呼吸起伏着。

“……”她与闻如絮对视了一眼,感情咱们白担忧了?

闻如絮下意识要抬手扶额却因手被吊着便暂时作罢。

这便是熊孩子啊,大人急得团团转,他却躲得没心没肺!

窦晚磨了磨后牙槽,正要唤人时却见一道老迈却利索的身影从侧面子洞里出来,背对着他们朝窦文竹的方向走了过去,似乎丝毫未意识到此处多了俩“不速之客”。

“那不……唔……”窦晚正疑惑就被闻如絮捂住了嘴。

窦晚抬眸望他:?

闻如絮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朝她摇摇头,无声地示意她往前方看。

嗯?

窦晚疑惑地转头望了过去,诶???

只见窦药老郎中正用灰布手帕替窦文竹擦着额上的汗,又不知从哪儿寻来一把蒲扇替他轻轻扇着。

蒲扇送凉意,丝丝浸入心。

阵阵凉爽之风令窦文竹微皱起的眉心缓缓舒展开,他无意识地砸吧了一下嘴,那叼着的狗尾巴草便奇轻飘飘地落地。

“娘亲……”一声呓语清晰地在山洞内飘荡而起,窦晚隐约瞧见老郎中摇扇的手微有一停。

“爹……”又是一声呓语,老郎中手狠狠一颤,蒲扇落地。

少了凉风的输送,窦文竹又不满地砸吧起嘴来,老郎中见此手忙脚乱地拾起蒲扇替他摇了起来,见他面上神情再次放松,老郎中松了口气,老迈的面容上慢慢爬上笑意。

窦晚惊讶地看向了闻如絮,药爷爷竟也能这般开怀地笑……

闻如絮目光流转之间,敛出几分莫名意味来。

“老爹是个大坏蛋,最大的坏蛋!”

突然,一声怒吼如惊雷一般砸下,窦晚嘴角一抽,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却踩着了干树枝,“咔嚓”一声响回荡而起。

“!”老郎中猛然转头,视线落在她面上,脸色便沉了下来。

额……

窦晚如同做错事的孩子瞧向闻如絮,目光闪躲又慌张。

闻如絮抓着她的手往身后一拉,自己往前迈了一小半,挡住她半个身子,无声朝老郎中道,“爷爷,小生与拙荆在外头等您。”

老郎中打量了他一眼,又瞅了瞅藏不住身子的窦晚,转身继续摇起蒲扇来。

闻如絮弯了弯唇角,朝窦晚眨了眨眼。

天,又来了……窦晚晕乎乎地被他拉着出了山洞。

听着身后的动静渐渐消失,老郎中手中的蒲扇狠狠一停,又一狠狠摇了起来,一个二个皆是不让人省心的混小子!

一出了山洞,窦晚便忙抽出了自己的手,慌张的模样令闻如絮惊愣在了原地,“娘子,自我们从爷爷家出来后,你便不太对劲……”

他蹙起了眉峰,旋即紧张道,“可是我说错话惹你不高兴了?”

“不不不,绝无此事!”

“那为何?”闻如絮执拗又担忧看着她。

窦晚脑壳疼,她总不能说自己对着他就面红耳赤吧?而且不是从今日开始,早几日就开始了,也不知怎么回事?!

她以前也喜欢过别人,可从未有这等症状啊?!

“那个……哦,我月例快来了,是以心情烦躁,相公你莫要多心了!”

“什么?”闻如絮愣在了原地,而后红晕布满了他整张脸,他慌乱地瞥开头去,“抱歉,我非是有意。”

这不是正常之事么?窦晚一愣后,旋即拍了拍脑门,她个猪脑子,月事一事,在古时是十分私密之事,即便是夫妻之间亦极其避讳,陌生男子更是提皆不能提,否则便是那不知礼数的登徒子。

想通了这点,窦晚也不免尴尬了起来。

正当此时,老郎中从山洞里头钻了出来,打破了这一沉静。

他将手中驱虫的药粉塞给了闻如絮便转身下山,至于窦晚自是一个眼角都没给。

闻如絮尴尬而歉然地看向她。

窦晚抬头望向那一轮半圆月,她有些怀疑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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