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不对等的爱

光靠用眼睛看,永远看不出文字背后的心酸和他人走过的路。一群人的好日子是另一群人的苦日子;有人恨白天,就有人害怕黑夜;有人许愿与年年岁岁花相似,就有人期盼岁岁年年人不同。

路熹茗彻夜未眠,在书房里翻来覆去地一遍一遍读着魏寻给她留下的那些愿望,却什么共同特征都找不出来。

第二日清晨,她走出书房时,眼睛血红,耳鸣脑涨,连庭院中的树都瞧出了重影。

她在别人的蜜糖和砒霜共同熬成的浓汤里浮沉了十二个小时,脑海里剩下的唯一一个念头却是:“魏寻他人呢?”

跑哪里去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他是不是等了自己很久,却怎么都等不到?

沉重的愧疚和亏欠感让路熹茗喘不上气来,她捂着胸口靠着墙慢慢坐在了地上。天空没有下雨,她却觉得自己快要溺死了。

路熹茗本以为,再痛的事情她都经历过,或许她已经不会再为任何事失去理智,可直到她翻了一整夜,翻遍了魏寻的所有笔记也找不到他写下的任何关于他自己的、哪怕是一个字一个词时,她还是哭得袖子都湿了。

这么多时日里,她好像从来没有敢于直面那样一个问题——她到底要把魏寻放在怎样的位置上。她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没有未来不算什么,只要曾经拥有美好的回忆、只要曾经惺惺相惜过,她就可以继续和他做伴,就可以肆无忌惮地享受着对方毫无保留的关心与爱护。

但同样,她没有办法、也做不到把他和其他所有人划等号。就好比,如果她的任务是拯救苍生,那她是万万没办法将他的名字写到那“苍生”的列表中去的。当然,她的任务和拯救苍生没有半毛钱关系就是了。

“真是个傻瓜,”路熹茗揉揉红肿的眼睛,努力聚焦望向树梢上一只晨起的白头翁,喃喃自语,“哪有人白给人打工的......什么都不要,你可太狡猾了,这要我怎么放得下你......”

“可是,对不起......”她低下头来捡起一片掉落的橡树叶,“白费你的好心了,我什么都看不出来。”

或许也什么都无法回馈......

魏寻的满腔热血只让她感到自己的自私。而她无时无刻不在“满足小我、付出与其对等的心血与爱”和“保持理性、放眼世界”之中不断拉扯挣扎着,无比疲惫。

太阳逐渐升起,白头翁也出去觅食了,街巷里逐渐传来了行人的脚步声。每一串脚步逼近时,她的心都会狂跳一阵,但当那脚步又缓缓远去,心跳也随之沉入谷底。

风轻轻吹着,吹得她眼睛都睁不开了。路熹茗抱着膝盖浅浅打了个盹,她好像都要在梦中见到魏寻了,但那美梦的气球很快便被早春隐秘的寒意划破。

她打着喷嚏回到了房里,决定好好睡一觉,说不定睡醒了就能看到他。可当路熹茗躺下时,枕头下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那声音轻柔地挠着她的耳畔,只要她稍稍移动脑袋,便能听到这般不深沉却很突兀的噪音。

路熹茗本以为是枕头出了问题,或者是自己长久没有回到这张床上,已经对这床的结构和质感丧失认知,但那声音实在络绎不绝,她只好忍着睡意掀开枕头,却惊讶地看到了那里的一封信。

信封没有落款,但她下意识就认为那一定是魏寻留下的。欣喜瞬间充盈了她的大脑,让她迫不及待拆开信来,期望能从中得到对方的下落。

那信果然是魏寻写的,信上却没有提到任何有关他去向的只言片语。他是这么写的:

“见字如面。不知你什么时候会看到这封信,又是否会看到这封信,但倘若是它的存在打扰到你的睡眠,我先说声抱歉。

似乎是因为长时间落雪,今年药田里的夜星草长得很好,只是若需将其入药,还得待些时日,等到花瓣由蓝色变为蓝紫色时再去采摘为宜。其余的药草都还尚未开花,我想它们迟早都会开花。

秦叔前些日子回来过一趟,取了些东西。他见我第一句话就是问你去哪里了,我无言以对,只觉惭愧。

你放心,他一切安好,只是钥匙丢了。为他配钥匙之时,我顺便给你配了一把备用的,挂在你的衣柜里了。

——魏寻”

“魏寻呀魏寻,”路熹茗看完信后气得捶床,“你这小子怎么这么啰嗦!”

知道秦叔安好,她自然也是十分开心的。只是这封信实在让人恼火,你说他什么都没写吧,他也絮絮叨叨写了一大段。你说他写了什么吧,这一长串话里面有营养的属实没几句。路熹茗期待的诸如对于那本写了一千多条愿望的笔记本的注释、他什么时候回来的、等了她多久,以及最重要的,他去哪里了,他一概没提到。

她愤愤地重新躺下,把信举过头顶,瞪大眼睛摩挲着信纸重新读了许多遍,等到日上三竿,肚子饿得够呛,气也消得差不多了,才看懂魏寻真正想表达的。

看明白这一点后,她的泪又一次奔涌而出。她光着脚下床跑向了衣柜,一打开果然在那里发现了一把穿着精致棕色流苏编织绳的钥匙。

路熹茗胡乱抹了一把脸,随后将钥匙摘下来,放在了桌子的抽屉里。她这么做其实没有什么必要,反正是备用钥匙,一般也不会带在身上。只是若魏寻真的回来了,而又找不到她,那么他看到衣柜里没了钥匙,至少也能知道她回来过,也看过他的信。

她好像一瞬间不再纠结自己到底要给魏寻什么样的名份了,对方借着这一把钥匙抢先一步告诉了她答案。她此刻站着的这片天地,是永远欢迎她回来、等着她回来的避风港。

觉是顾不上睡了,她重新穿好衣服,把信贴在了门后,走到了城郊小山坡脚下的药田里。那儿的夜星草当真长得漂亮极了,昂首挺胸地随着微风舞动着。而在信里尚未开放其他花儿,此刻也都打开了小花苞。

路熹茗见那夜星草花瓣已然是蓝紫色,便蹲下来轻柔地抚摸着细腻如丝绸的花瓣,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路熹茗又开始好好吃饭,规律生活。医馆的门白日里都敞开着,欢迎患者上门。即使门头牌匾已经被摘掉,昭然医馆却依旧活在巷子居民的心里,只要看到门开着,总会有人前来,哪怕只是得了个小伤寒,也喜欢让大夫看看,以求心安。

药材都用完了,新的药草也还未长成,她便用在风原谷里从长老会那里得到的些许报酬去别的药房采购些回来,再配成药汤和药丸。

每天早上,她都是看着门后的那封信鼓励自己起床的。她努力让自己忙起来,好让魏寻和秦昭然回来的时候能够继续将医馆的生意经营下去。晚上的时间自然被她拿来研习医书,或者拿着那本写了愿望的笔记本发呆。

这样积极向上的日子延续了大概过了半个月,她内心的不安却一直都没有被彻底消除。说是不在意,但只要不在工作的时候,她都会把注意力放在门外,倾听着来人的脚步声,期待着下一个走进医馆的会是魏寻,或者是秦叔。

而这样隐隐不安的火种,也因一则坊间传闻而被再次点燃。

云川南部有一座叫吹雪峰的山,离最近的城市有庆大约三百里,向来以坐拥巨型蓝晶矿而闻名于世。

早前吹雪峰还未决定被开采之时,当地居民便上书长老会反对此事,他们说自己世代住在有庆,此处地震活跃频繁,若是将山体掏空,会对山下的人们造成巨大隐患。长老会收到联名书后,派人去实地勘察过,但得到的结论却是“地震虽活跃,但强烈地震可能性不大”,因此开采事宜还是按照计划进行了。

一个月前,吹雪峰内部一座巨型蓝晶矿因地震垮塌,造成超过三百人死伤。那地震并不大,对地面上的人来说只能算是个无伤大雅的小震,但那片山却因为蓝晶开采早就空洞了,此次矿洞的一根承重梁刚好被震断,顷刻间早就松动的岩石土壤便压垮了整个矿道。在矿洞里工作的人们逃不出去,有的当场被掩埋,有的则是在无水无粮的矿洞里苦苦等着外界的救援。

事发当时路熹茗在风原谷,消息传不过去,自然是不知此事的。她回到乐阳后,同上门求诊的病人交谈时,才偶然听到这桩事故。

那位来求药的大婶姓唐,她先是问路熹茗,魏寻去哪了,在得到“不知道”的回答后,才说:“我有个亲戚刚好在有庆,看到长老会派了好多人过去挖人,还有好多大夫也一起去了。不知道那位小秦大夫是不是也去了,我要不然写封信帮你问问?”

路熹茗即使再不想麻烦别人,想知道魏寻下落的心还是战胜了一切,她谢了唐婶许久,没曾料到过不了一周就得到了回复。

唐婶说:“我那个亲戚确实在驿站附近见到了从乐阳去的一队人,跟他们聊了一会儿,但他并不能确定小秦大夫就在那群人里面。只是怪得很,他们上上个礼拜进的山,到现在都没有从山里出来。”

路熹茗感激地送唐婶出门后,便把医馆的大门拉上了。她急得回房间数了数最近攒到的钱,已经有了五千多贝吉,足够她去云川找人了。生要见人,死......不可能的,魏寻他一定还活着,不然她断然不会在十二年后再见到他。

魏寻或许根本没有去云川,她只要再去多问几个人,或者问问稽查司的人便能知道,只是她不想再做那个被动地等着对方回来的人了。

“如果找不到,我就加入救援队,”她一边颤抖着手收拾行李,一边对自己说,“不管怎么样,我得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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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不对等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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