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熹茗再怎么想和楚家兄弟保持距离,也不会放着受重伤的楚子凌独自一人在深夜的庭院里失血而亡。因此,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她再一次跳回了楚宅的院子里。
路熹茗走到他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个火折子吹燃,看清了楚子凌头上豆大的冷汗。少年的左手从中指处拉开一道口子,直接把掌心从中破开,路熹茗甚至都能瞥到隐约露出的骨头。
他身边那剪刀竟有他小臂那么长,刃上都是血。如果刀口再往下偏两公分,怕是要割到脉搏,那到时候就难处理了。
路熹茗于心不忍,蹙眉小声问:“你家的药,还有纱布什么的,都放在哪里?我学医的,可以帮你稍微处理处理。这个点城门早关了,想找大夫也不太容易。”
楚子凌的冷汗滴到眼睛里,他用力眨着眼睛,试图把汗挤出去,想看清路熹茗的脸。但路熹茗除了眼睛,脸都包裹在面罩里,他看了半天,好像都没看出来她究竟是谁。
路熹茗见他并不想开口,便好声好气地说:“你是不是能知道我在想什么?那你应该知道我没有骗你,我确实可以帮你处理伤口。以及,我不是来找你弟弟麻烦的,也不想伤害任何人,我只是来找一样东西。”
她和楚子凌的弟弟实在有太多渊源,为了不因自己的胡思乱想节外生枝,路熹茗在等他回复的时候一个劲儿地默默数着数。可是她从一数到了二十,楚子凌还是没有开口。
路熹茗大概猜到了药品之类的东西放在了哪里,于是自顾自朝着储物间走去。
果不其然,楚子凌用他没有受伤的手一把抓住了路熹茗的小腿,用气声痛苦地再次求她:“不要去......求求你......”
“失血过多会死的,”路熹茗语重心长地对少年说,“你心疼弟弟之前,能不能先关心一下你自己?”
“不在储物间......”楚子凌指着院子尽头的另一间房,“在那里......”
“早说不就没事了吗?松手。”
楚子凌又仔细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把手松开。两分钟后,路熹茗回到了院子里,只带出来了一瓶火酒、一小瓶药粉,和三块棉球。
“你们家怎么什么都没有?”路熹茗边给他消毒边吐槽,“大人也不在家,就你一个人照顾你弟弟吗?”
她已经很轻手轻脚了,但消毒棉球蘸着对方的伤口时,他还是疼得叫了出来。似乎是为了不吵醒楚渊,他叫完第一声后,就咬住了自己另一只手。
路熹茗把他的手从嘴里扯出来,说:“疼就叫出来吧,他总不能一辈子被你保护。你又不是为他受的伤,有什么不能让他知道的?”
楚子凌没有回她这句话,而是咬着牙问:“为什么讨厌他?”
“我不讨厌他。”路熹茗开始往他伤口上撒药粉。
“你骗不了我。”
“人的情感很复杂,对于这世间的他人,不光只有喜欢和讨厌两种态度,”路熹茗放下药瓶,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对他说,“还有种态度,叫做‘不想面对’。”
“为什么你会知道有他的存在?”楚子凌又问,“我们一家人从来没有对外界公布过他的存在。”
“这是个复杂的故事,”路熹茗指着他依旧暴露在空气中的长长的伤口,问,“你确定要听?还是先去邻居家借点纱布裹一裹吧。明早城门一开,你就得立刻去医馆。”
“这附近三里只有我们家。”
路熹茗无奈地摊摊手,说:“行,等我找到交通工具,我带你去医馆。我问你,你有没有见过一个棕黑色的木盒子,大概有个手提箱那么大,上面刻着类似于凤凰的图案?”
“你......要做什么?”
“不是你自己说,我要什么你都给我,只要我不去储物间吗?”
楚子凌面色苍白,元气大伤,摇头拒绝的时候倒是很坚定:“那个不能给。”
“是你们家的传家宝?你放心,我只是借里面的东西来用用,很快就会还给你们,”路熹茗不满,“况且,哪有你这样的,说了能给,到最后不守约定。”
楚子凌倒也是诚实,竟然直接就说出了那盒子里有什么:“月栖早已国破,环亚成立了快有十年,你要一个月栖的宝印做什么?”
宝印?那盒子里竟然装的是传国玉玺?不应该是玄泣吗?
路熹茗有些惊讶,这小子明显不配合,自己又没理由把他打晕,那她要怎么找玄泣?
但她很快就想通了,换了个提问角度:“你见过一个长着两只头的鸟吗?黑色羽毛,尾巴很长,能拖到地上。”
“从未见过。”楚子凌回答地很笃定。
“你们月栖明明皇宫里到处是这种鸟的图腾。”
“那也只是图腾,”少年虚弱地回道,“就像龙的图腾一样。你见过图腾,难道真的见过龙吗?”
路熹茗心想,她还真见过,甚至还骑过,还能让它变来变去,还能指着它的鼻子骂它。就在她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飘过的瞬间,少年呆住了。
路熹茗觉得好玩,又在心里骂了两声“臭小鬼”,少年听到了,原本震惊到发傻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好了,不逗你了,”她站起身,把少年从地上扶起来,“只有你能看出来我有没有说谎,我却看不出你的心思,这也太不公平了,你就当作没见过我,我自己去找那只鸟了。”
说完,她便径直走向院子中心那棵樟树。这棵树的枝干比起十年后细嫩了不少,不堪一折,香气也没有那么浓郁。如果她的猜想没有错,那么这棵十年后栖息过玄泣的树,也可以成为连接这两个时空的桥梁。
为何?玄泣能任意穿越时空,那么,对它们来说,时空便只是两点间连成的一条线罢了,它们在这条线上,“每时每刻”都存在于它存在过的地方。
它们在楚宅呆过,那么不管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它们都在这里。它们也在云清山出现过,只是眼下以路熹茗的财力,她已经不能够租车去云清山了。
当然,这也只是过猜测而已。即使不能成为桥梁,她试一试也没什么坏处。
路熹茗把手贴在树上,刚要开口,便感受到了身后的灼灼目光。她转过身,少年立刻低下头,装作被伤口疼得顾不上她的样子。
“你转过去,别看。”路熹茗说。
随后,她也不管对方有没有转过去,继续把手贴在了树干上,抬起头对小树的树梢轻声说:“带我回到过去吧,玄泣。”
一阵风吹过,路熹茗惊喜地做好迎接玄泣到来的准备,但风也仅仅只是吹过而已,接下来,庭院又恢复了水一般的宁静。
路熹茗有些懊恼,却也没有办法,毕竟她的猜想确实很离谱,能成就怪了。可忽然,书房里闪过了一道光,那光亮瞬间把小院子照得如在正午阳光下暴晒一般;但比起阳光来说,那光又太冷太白了。
过了大概一秒不到,光消失了。楚子凌显然被吓到,脸蛋更显苍白。路熹茗看了他一眼,大着胆子朝书房走去。忽然,她听到“砰”的一声,似有什么重物摔在了地上。
她靠得更近了,那重物又“砰砰砰”在地上敲了几下。路熹茗吞了口唾沫,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少年还站在院子中,不敢走上前。
路熹茗朝书房里指了指,在心里问他:“我进去了,可以吗?”
楚子凌听到了她的问题,犹豫着点了点头,依旧站在原地。
在手碰到书房门的那一刻,路熹茗抑制不住自己去想那样一个问题:如果站在院子里的不是楚子凌,而是魏寻,他会不会走上前来和她一起打开这扇门。
想着想着,她笑了起来,暗骂自己自作多情,但骂完后,她好像也没那么害怕了。
她的手轻轻一推,门就开了,而与此同时,房间里的灯亮了起来。“砰砰”的声音持续从地板下传出,路熹茗仔细分辨了片刻,才确认声音的来源。
那是一块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地板,只是与周围木板的接缝大了一些,如果不认真拿着放大镜看,多数人是看不出区别来的。路熹茗指甲短,抠了半天抠不出那块板子,刚要找楚子凌帮忙,但见他还在院子里失神地站着,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起。”路熹茗伸出手,对着那块板子小声念着,那板子瞬间发出了断裂声——原来,她念力破坏性太强,竟直接折断了板子后的机关。不过,她总算看到了板子后的东西。
那个她熟悉的棕黑色盒子,此时正在剧烈震荡着。路熹茗抱起盒子,走出书房,让楚子凌把没有受伤的右手伸出来。
“你把它打开,”她边轻拍盒子安抚着,边说,“这箱子需要楚家人才能开。”
“你怎么知道?”楚子凌诧异地问。
“我就是知道,”路熹茗催促他,“你快些吧。你的传国玉玺在动,你就不好奇它为什么会动?”
楚子凌还是有些踟蹰,路熹茗看得有些不耐烦,抓起他的右手贴在盒子上。“咯哒”一声,里面的锁扣打开了,一道白光直射出来,又卷起一阵风,而那风直接奔着樟树树杈飞去了。
楚子凌往盒子里一看,不见他家的宝印,急得额头的冷汗又叠了一层。
路熹茗瞥了他一眼,还是决定先去樟树那里。她三步两步跳到了树边,再次抬起头,果然,一只双头的、葵花鹦鹉大小的鸟正在悠闲地梳理着它们的羽毛。
它们见到路熹茗,低沉地叫了一声,随后腾空而起,悬浮在楚家的庭院上空。它们的羽毛越变越长,体型越变越大,最后,黑色的羽翼遮住了全部的月光。
路熹茗朝它们伸出手来,说:“玄泣,请带我回到过去吧,我需要知道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玄泣继续扑扇着翅膀,像是没听到她在说什么。
楚子凌见到这两只鸟,不知怎的呛到了口水,咳得厉害。路熹茗的视线再次落在了他的身上,见到他还在不断向地上滴血的伤口,叹了口气,随后仰头又伸出了手,对玄泣说:“请带我回乐阳吧,我先给他包扎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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