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县尊千金及笄礼,您一直盯着隔壁院的做什么?”
艾心远听到身旁小厮的嘟囔,收回视线,嘴角扬起个有些僵硬的笑来,“我在瞧那个文娘子,快把我这珠宝行给坑死了。五五分成,虽有得赚占比听着也公平,可还是亏了不少,得亏昨日觉得心慌不曾签下那纸契约。”
“公子,那要不要……”
听见随从的话,他直接一巴掌拍了上去,“你小命不想要了,没瞧见筱娘子同县尊千金关系不浅么?”
“我又不是阿兄,整日想着打打杀杀怎么成?她要做那玉京客,我偏要当她百密中那一疏。”
艾心远怨气满满,口中幽怨之气也能直接淹死人。
“这笄礼看到这儿,想知道的东西也明白了,这局棋能不能盘活端看八日后的未时了,话说筱心绣是当真很喜欢这个时辰。”
随手将窗户关上,不再利用高处窥伺。
“公子,那个人最近不是很老实,该如何处置?”
听到这儿,艾心远不由得皱了皱眉,“不老实,那便寻些美妾耗耗他的心神,若是再有什么异动,便直接打断了腿关起来吧。”
“是,公子。”
随从内心蛐蛐两声自家公子狠辣不顾兄弟情面,弓着身子出去。
只余下艾心远一个人,对着铜镜中的一张脸,想着从前过往。
传说兄弟孪生,乃大吉之兆。
只可惜,你我生在艾家这种无情无义的家族,你死我活怪得了谁——
“艾公子果真是守时之人,店铺多繁闹,日后公子从后门直接进来便是,免得店中主顾冲撞。”
文絮脸上挂起笑来,将人给迎了进去。
“文娘子,在下昨日里身子有些不爽利故而耽搁了,细想想昨日那条例,贵坊似是不磊落吧?”
艾心远嘴角始终噙着笑,只是将昨日那纸契书随意地铺开在桌面上,“所谓辑珠与绣品结合之道,其魂在珠不在绣,贵坊手艺虽好,可苏州本就是织染绣之大成地,非独一门吧。反观我这珠宝行,便是岁贡的生意,也是时常有做,当今天后的桌上还摆着我们艾氏珠宝行的东珠凤钗。”
“艾公子,我筱心绣是否独一门,您心中应当清楚才是,说这话可就没趣儿了。”
筱柠停下手中不停在转的檀木串,露出一个轻蔑的笑来,“艾公子,再过五年兴许你就不这么看了。”
文絮听到这话,心中暗道一声无耻,“明珠虽好,千里马虽良,若无伯乐也不过是蒙尘的下场,便拿玉石来说,便是你家切料的工人如何竭尽全力,也不过是弄出许多玉串来。”
“可在我们筱娘这儿,至少能让你那买三贯钱的玉串卖上七贯钱,艾公子这话可就外道了。”
文絮不慌不忙地将账本掏出来,“便是您家最为普通的这一批玉料,在我们这儿也能多卖出三倍之价,公子以为如何?”
“文娘子,珠宝行的水很是深,从矿产到挖出来的石头,抑或捞珠人从海中捞出来的珍珠,可都是要花不少银钱的。我给贵坊按的可是原价退无可退了,工艺试验、个中损耗也是我在担着。”
“再者说,依托我珠宝行,日后的辑珠绣品便是销往西域亦不成问题。”
好不要脸!
文絮脸上的笑意都快要挂不住,便是早就想好的说辞都快被这人强行按回肚子里。
销往西域,这块糕饼听着十分甜美。
只可惜,若真是传入西域,她们筱心绣可就要在这一场交易中美美隐身了。
“艾公子且慢,贵行大多做金银饰品与珍珠,可我坊还另行买了一批琉璃珠,这一块也就与贵行无关了。”
文絮慢慢悠悠拿出一张契书,只露了一角在外头,并未让艾心远细看。
“艾公子对这衣料绣品一道想来也不甚了解,这衣裳啊需得量体、裁布,什么颜色什么等级皆有讲究,凡我筱心绣坊出去的绣品,无一不是根据主顾喜好量身定制而成,件件不相同且都留有画册于坊内。店铺中摆出来的,也都是不卖的。”
筱柠内心翻了个白眼,还想掐死她接触主顾的机会,面上还是扬起笑来,至少她现在还不想撕破脸。
“便是绣坊里出来的荷包、络子一类,不管是颜色还是样式也多由主顾指定,便偶尔手法相撞,最终出来的样式也是微有不同的。”
文絮饮下一杯茶,顺顺体内那即将要暴走的气,顺带也给艾心远满上一杯。
“依我看,也无须这么麻烦,贵行每月供给各色玉石珠宝各一匣给我们绣坊,若定量未曾用完便我三你七。若超出这部分,每多出一匣珠宝行便让一分利给我们绣坊,我六你四为顶,不知艾公子意下如何?”
文絮在纸上写出这最新的分成方式,道:“艾公子以为这一项如何,若再有动摇,你我可就没得聊了。”
艾心远看着这一份新契书,估算着各色珠宝的价值,犹豫超过三十息。
“好,我同意了,希望日后同筱心绣合作愉快。”
最终,他也看不出这一张新的契书上有什么不对劲,同意下来。
双方各自在契书上写下姓名,摁上手印盖上各自的印章,各自留下一份,才算作罢。
“下回再见这艾公子时,怕是要请他吃顿饭了。”
文絮看着这最新出炉的契书,不由一笑。
“什么?方才那什么劳什子的琉璃珠?”
筱柠此刻还有些未反应过来,不由问起刚才之事,又反应过来,“你诓他?”
“我瞎编的,更何况苏州遍地是商,还真心寻不到一处做琉璃珠的。”
文絮将契书好生收在匣子里,看着楼下轿子眼中带着不自觉的自得,“任他艾心远如何心思百转,不还是被我给摆了一道?”
“我只说各色珠宝一月一匣,可未曾说各个大小、各种形状的珠子一匣,是以这六四分成,我们筱心绣吃定了。”
文絮慢慢悠悠地靠在椅子上,气定神闲地饮下一口茶,“实话说他家的茶饼,还不错。”
“文姐姐,你当真是算无遗策,当初将你给拐到这儿来,实在是英明之举。”
筱娘想明白其中关窍,看着文絮犹如一块闪闪发光的金元宝,“仙姐姐,今晚我给你摆庆功酒!就定在山外云,再叫上珍娘她们,权当是放纵一夜了。”
“小橘,你回家取银钱,必定要让山外云给我留出一间雅间来。”
“是是是,我这就去办,您要记得打扮一番,好不容易不碰这些绣品了,施些粉黛也无妨。”
小橘领了命出去,胡于二位听到今晚要一块吃庆功酒时也觉得兴奋。
因脂粉有色,绣品又该是一尘不染,除了上巳节那一日,她们自从在绣坊做工时就再没有以脂粉敷面。
到了晚间,筱柠瞧着各个打扮的人不由笑出了声,“小二,快上些好酒好菜来!”
“娘子,县尊也一同来了,还带着两位不认识的郎君。”
小橘在筱柠耳边说出这么一句话,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又淡定下来道:“让厨子再多做些招牌菜,无须考虑银钱。”
“张县尊屈尊降贵来这吃一碗庆功酒,小女不胜感激,还请县尊上座。”
筱柠这话一出,胡小霜两人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急忙站起身来退到一旁行礼。
“筱娘子无须多礼,我与内子裴郎在一块探讨文章,听说这儿有酒可吃,便厚着脸皮一块儿跟着来,娘子不会怪我唐突吧?”
张县令捋着胡子,笑眯眯地坐到上首,“这是内子单名一个煦字,这是怀瑾,这位是小女珍娘。”
“见过张公子,包郎君你我又见面了。”
筱柠看着一身儒雅气的包怀瑾,心道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绝非虚言。
她初次见他时,还是一副唯唯诺诺性格。
上次又觉得此人听话过甚,这次便只觉得是个儒雅些的书生,顶多也就是话多了些、语速急了些。
也不知青衣是如何做到的,短短时间改变一个人的形象。
“这几位可是我筱心绣的肱骨之材,只可惜夫人没来不然挂个脸熟也是很不错的。”
筱柠笑着将胡、于两位娘子隔开,自古民见官多有紧张,何况是县令这等现管。
“先生,方才你说有一则消息,不知是……”
裴青衣倒了一杯酒,敬到张县令身前,想知晓这消息是不是他想的那般。
“提前告知你们也无妨,天后已然下发诏书,告知今年秋闱就在七月十五,至于科目明日你来县衙看诏书便是。只有一点,天后广开恩科,商户亦可参与此次科考。裴郎君,你可得把握住机会才是啊。”
张县令饮下这杯酒,直接将这消息捅了出来,引得雅间里人一阵惊呼。
商户可科考,无论如何也得让家中有出息的子侄试试才行。
便是脸上的醉意,也消下去了三分。
“多谢先生告知,先生于我如同授业恩师,请受学生一拜。”
裴青衣直直跪了下去,筱柠则默默站在后面,心想这历史的洪流终于席卷到她面前,也有了实感。
“你可有取字?”张县令没说别的,只问了这么一句,似是已然认下了这个人。
“学生少时父母俱亡,还未曾取字。”
“慎终如始,则无败事,守初二字与你也算相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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