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夜这风向就变了,手段真是了得,这三个人一个算得尽、一个看得远,还有一个光坐在那就是招牌。公子,你这一招也不知是对是错。”
艾氏常年做下来的老管事瞧着街边的仿冒品价格一降再降,内心多有感慨。
“陈伯你还说漏了一个人,据我的消息来看,将来还有一个人登得高。”
艾心远摇摇头,将手中的账本放下,“据我所知,筱娘子与一男子关系匪浅,似是两心相悦。那人姓裴字守初,如今就在县尊身边,听说比他们自家的公子还要看重三分。”
“若非裴郎君早与筱娘子定了终身,县尊怕也有一场做媒的心思。筱娘子说得没错,再过五年兴许是我艾氏非她不可。”
“那公子,日后是否要对筱心绣那边客气些?”
“无须,此时越是客气,便越会被人瞧不起。我这人虽喜欢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却也不爱这不人不鬼没底线的。”
艾心远拾起遗忘在角落的书籍,“陈伯给我寻个先生来,科举之期已定,虽不敢说定能考中进士做官,若有个举人功名压秤也是极为划算的。”
于是乎,整个苏州城同时进入了一种无声且默契的进学状态。
原本普通学问靠抄书与启蒙混吃食的先生们此时地位更是水涨船高。
坊里坊外,便是那五六岁的小孩,手上都拿着木柴棍在地上画着不成样子的字。
很快,到了四月十五这个让筱心绣上下集体开心的日子。
“胡小霜,每月工钱三贯钱,本月完成绣品八件,日日都来未曾告假赏钱二百文,共计六贯钱又七百文,胡娘子数数这数目可是对了?”
坐在桌上算账的年轻学子,将百枚铜钱串成一小串,共给了她一块五两重的银锭,以及十七串铜钱。
“江账房算得极对。”胡小霜笑意吟吟地将银钱装进贴身的包里,掂掂重量心里全是满意。
“胡娘子,还未曾盖章。”
胡小霜刚准备走,就见江账房指指一旁册子上的人名册,脸上带了窘意,“抱歉抱歉,我搞忘记了。”
“青衣,你这同窗本事倒是不差,这些账目我只教过一遍他便能尽数记下。”
姚仙悠闲地打着扇子,笑看着那小郎君给人发工钱,这些日子以来她可从未这般清闲过。
“姚娘还是把握住这清闲日子才好,以我所见他至多能在这绣坊里做两年,两年后兴许便不在这儿了。”
裴青衣坐在椅子上,瞧着这喜气洋洋的一幕,笑道:“江兄家中虽没落,可家中藏书上千哪怕虎落平阳也一本未卖出过,他家境虽不如我,见识却未必少于我。”
“清闲一年是一年,再者说两年内我一定也能多教一两个人替我分担了。”
姚仙对这境况丝毫不担心,反倒是担心染园那边,“包郎君介绍过来四人农事虽好,可染料娇贵,也不知来年会是一番什么光景。”
“如今天后当政,百姓安定生活富足,便是饥荒较十年前都少了许多,染园自然不会出什么大的岔子。”
裴青衣摇着扇子,心中有些忐忑。
这破天气,是越来越热,又热又潮弄得人心里烦躁。
“三月之期算不得远,你是紧张了?”
筱柠看出他的动作,幽幽叹了口气,自古应试多燥人。
还选在这七月多雨多炎飞蚊虫的时日,便是她也觉得难捱。
如今身上只穿了薄薄的一层罗裙,可还是觉得热得慌。
“你是谁,我们绣坊里皆是女工,还从未有过男子。郎君这一手厚茧,来这领我们做工娘子的工钱,是否有些太扯了些?”
原本正说笑的四人听到旁边闹闹哄哄,不由皱了皱眉。
姚仙拨开人群,看清了这一幕场面,不由问道:“江账房,这是怎么回事?”
“有人要来此代领这位卫冬梅卫娘子的工钱,只是一无印章在手、二无委托书信、三无其直亲儿女同行,在下不敢擅给,万一错漏便不好了。”
江账房很快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退到一旁。
“你们是谁?”筱柠打量着眼前这一男一女,瞧着是一对夫妻。
“我们是冬梅的兄嫂,此间她去了远处没空闲,我们替她领了工钱给她。”
其中那自称卫冬梅兄长的男子脸上带着笑,说了自身的来历。
“那不知你此番该领多少银钱,我这绣坊一个月下来人人工钱难有重样。”
筱柠这话问出来,却未能得到一个具体的回答。
支支吾吾,说是大致有七八百文。
又问可带了户籍,又拿不出什么来,“正常人出门谁带这东西?”
“这样啊,你且等等。”
筱柠听了这话脸上挂起三分嗤笑,上个月还没这档子事,这个月便来了旁人。
只怕,不是娘家兄嫂吧。
“丽娘,你将街边买糖葫芦的小郎君请来,便说是我有一桩事请他来当个见证。”筱柠招呼了牛丽娘来,又补了一句,“最好说得大声些,让街上许多人都听得见最好。”
牛丽娘听了筱柠的话,从闲置的桌子上取了一条络子,三言两语便将那郎君请了过来。
“小生见过这位娘子,不知娘子让人唤我过来,是有何事?”
一句话,便摆明了二人之间并无关联,是半分不相识。
“这两位应当是不识字的,此番是想让这位郎君帮着念念那挂在墙上的坊规中第十三条细则。”
筱柠这话说完,小橘便跑上二楼将那存着所有人工契的匣子拿下楼来。
那小郎君应了一声,随即一字一字将上面的内容念了出来:
“一、凡坊内工役,月给常例工钱皆有定数。另按活计多寡论赏,日出勤不辍者加赏二百文。若有损毁物料行径,即依情节轻重罚扣工钱。”
“二、工钱每月十五日放领。倘是日未能亲至,可延至十六日。如因告假不得亲领者,可亲笔具书盖印令人代领。坊内工役人手各备印信一枚,以凭领受。”
小郎君将内容念过一遍,笑道:“绣坊里这枚络子当真精致,娘子们好手艺,在下且先告辞。”
“小郎君慢走,此间还有杂事未了,恕不能相送。”
筱娘行过一礼,随即犀利的眼神看向那夫妻。
又从小橘手中的匣子里取出卫冬梅的那一份工契,“两位且请看看,这上面的内容一模一样,两位便是不识字也该会玩找不同吧?”
“再者说了,卫娘子已然在这上头写了姓名盖了印章摁了手印,便是这坊规也是明晃晃就这么挂在了铺子里,两位好大一张脸,还敢碰瓷我筱心绣。”
筱柠笑着话音一转,让出一条道来,“既不见本人,也无印章,好一对无赖泼皮,来人啊,都给我打出去!”
此刻已然超出申时末许多,可绣坊里所有人都未走,直直看着这两个人。
筱柠此话一出,上到胡小霜下到牛丽娘齐齐都动了起来,有人薅头发、有人掐身上的软肉。
厨娘更是有趣,直接抄起了地上的扫把,木头柄直直地朝着头打去。
“筱娘,那两人虽不知内情,可同卫娘子的关系未必有假。”
文絮见惯了这种事,不由有些担忧。
早前她们便注意过这类情形,便是为了预防有这等家人来她们绣坊里闹事。
却忘了一件事:财帛动人心,孤女难守财。
“我自然清楚,从前洛阳时候,那个男人不也是这般么?此事关键不在你我,更不在胡娘子于娘子,而在卫娘子她自己想如何。”
见筱柠清楚,文絮不由愣了愣,“那你……”
“从前上演过这等戏码,只当时身份低微有碍于父女关系,想做之事不得做。如今再遇上这等不长眼睛的人,自然要先打一顿出出气圆一圆先前遗憾。”
“再者说,你我每一个时辰都这般宝贵,不早些闹开来立下威严,还等着源源不断的跳蚤虱子找上门啊。”
“应付这种人,还不如多瞧姐姐你同那艾公子打嘴仗有意思。这一路上难得敌弱我强,装什么清高啊多没意思,真当旁人都傻子,这世道又不是谁弱谁有理我先打了又能如何。”
见着那两口子身上多出来不少伤口,人也多有狼狈,她才挥挥手让人停了下来。
瞧了一眼店铺外头那围了一圈又一圈瞧热闹的人,并未说什么。
“两位下次若是碰瓷,还是得省省得好,最起码得知晓人家这个月赚了多少银钱才是。各位娘子可也得记住了,工钱如有事领不了,一定要记得出具手书才是,不然兄弟姊妹什么都没带,必然是得挨一顿好打的。”
筱柠嘴里说的是冒充碰瓷儿,可绣坊里娘子们都能听得懂。
这明摆着是为她们自己守住了钱财,为她们挣出了一条路。
那两夫妻还想挣扎,可嘴还没张开便被厨娘给糊了一嘴的鸡蛋,口中还念叨着可惜糟蹋了东西。
“这卫娘子家中住哪,诸位可有人与她相熟晓得她家中有什么人?”
筱柠揉揉眉心,只觉得头疼,方才她半是哄闹半是强压才让这两人没闹出什么事来。
可事后回味过来,趁着做生意的时候一阵撒泼,她这绣坊可就别想开下去了。
于贞此时也从人群中缓缓走出,当着众人的面将卫冬梅的家室说出。
“卫娘子夫家与我娘家同村,都在月湾村,她现下有一儿一女,只是夫君战死沙场,夫家兄嫂非良人罢了。”
“他们两个于我年少时还算相熟,为了不让他们认出我死拉着我当人证,便只好躲了躲。”
“你做得很对,若是被他们认出来了那才叫麻烦。不过这事,还不算难解决,诸位先回家,此事自有我们去做。”
筱柠宽慰于贞一句,便不再多言语。
只是心里头默默为那夫妻两个点了根蜡,月湾村绕不过包员外,烈士家眷自然也跑不脱张县令。
你们可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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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滴一个人都没得呜呜呜呜呜呜
但我还是爱你们么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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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口碑、发工钱、自证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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