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暮咳嗽了一声,打破了室内诡异的安静。
“公子,你没怎么样吧?”
子夜不笃定的语气让沈月白一时无语,只能恨恨地瞪着胡言乱语的苏砚。苏砚毫无自觉,哼了一声转头走向桌边坐下。
子夜拿着大毯子裹住沈月白,扶着他从走到屏风前。沈月白见子夜还不走,就催促。
“子夜,我十七了。”
“他的意思是不给你看了,哎,我说嘛,你们家公子还真是,打小就特别害羞,这就得怪师傅,都没带你们见过世面。除了玄一姐姐,活的女孩子都没见过几个,天天跟男人堆里混。”
"苏子期,你够了,你寻思这不是雪庐,也不是忘庐,就没打报告的人了,那个从小爱打小报告的暗卫我至今还不知道长啥样。"
说着,沈月白一边换里衣一边环顾大帐顶部。
“爱打小报告的大哥,苏子期说知道你是谁定会毒哑你,你看着办吧。”
“嗨,好几个沈小舟。。。。。。”
子夜走到苏砚跟前。给他倒了一杯水,然后示意他快喝。萧暮笑了起来。苏砚知道这是让他住嘴,猛喝了一口。
“子夜啊子夜,你果然是只对小舟亲的了,师傅把你分给了小舟还真没错,我算是看出来了,就小舟是你宝贝。我呀,就是后妈生的。”
沈月白从屏风后绕出来,服了解药后,脸色已经好了许多。
“阿砚,苏堂主和苏夫人知道你是后妈生的吗?”
子夜忍不住噗呲一声,萧暮见出来的沈月白穿的单薄,赶忙制止愈演愈烈的嘴战。
“别吵了,别再冻着,折腾这么久,赶紧休息。”
沈月白被子夜扶上了床,苏砚又喝了口茶。
“子夜,去帮我搬个椅子来,我就在椅子上睡一会。”
沈月白拍了拍床。
“来,本公子的床榻分你一半,看在你今天救我的份上。”
苏砚摇头晃脑撇撇嘴。
“不要,我睡觉不老实,再压着你,又有人要心疼。”
这话说得不阴不阳,萧暮吩咐子夜。
“就按他说的,多拿床毯子。”
子夜替沈月白掖好被子,出去给苏砚拿了被褥过来,还顺便给他拿了一袋零嘴。苏砚最爱的就是这些零嘴,知道子夜有意哄他,总算心理平衡一点安稳睡去。
三个人在大帐里睡了一天,萧暮再醒来天色已黑,沈月白和苏砚还没醒。
饺子和汤圆坐在帐子外小声说话。见萧暮掀帘子出来愣了愣,赶忙起身行礼,小脑袋却使劲往帐子里瞧。
“汤圆,去把选一姐姐找来,饺子,去跟子夜要点吃的,拿到这里来,你哥哥们一会醒了,都该饿了!”
汤圆这个小女孩圆头圆脑的,扎个小辫子,脸颊粉嫩可爱,饺子是个瘦一点的小男孩特别喜欢吃饺子,两个人都是忘尘带回来的孤儿,刚来时才3岁,一直跟着子夜和沈月白,所以平时最听沈月白的话。
两个人分两个方向飞快地跑走。沈月白和苏砚也醒了。苏砚已经起身去沈月白窗前诊脉,看了看他的眼睛,长长吁了口气。
“祖宗,还好没起什么反应,毒已经解了,这两天必须吃的清淡点。”
沈月白也坐了起来,拱手打趣。
“谢苏大夫。”
“滚滚滚,我先去洗洗换身衣服,一会吃的来了叫我。”
他一推沈月白的肩,冲着萧暮说。
“阿灵,你要补补!打仗可得花力气。”
聒噪的苏砚一出去,大帐里显得异常安静。萧暮打破了沉默。
“嗯,你,觉得怎么样?”
沈月白下床,绕去了屏风后头。
“还成,你手上的伤怎么样?”
“没事,伤口不深。”
沈月白已经系好腰带出来,萧暮已经做到远处的书案边开始写信。
“你真打算写信给云家,他们会按照你说的做吗?”
萧暮没有抬头。
“会!而且,我也不只是要云家,云家不同意还有善家,乌家,王家,他们现在都一样,只要谁能保住他们的产业,跟他们付出的相比,九牛一毛,他们都是生意人。”
“是啊,生意人,最能算计,连沈家这样的护国柱都不放过。。。。。。。”
萧暮停笔,抬起头,沈月白的眼里明明有鄙夷和不屑,却在沈月白看来的时候都隐去了。
“小舟,师傅说你跟他谈过,不愿意参与这些,我一直也想问你,你不想拿回属于你的一切吗?”
沈月白摇了摇头,在他边上坐下,按住袖子研起了墨。
“当年从隐州的雪庐到京城来时,我就跟师傅说了,我只想做小舟,这么多年,师傅也没有让我再参与外面的事,或许你觉得我这是忘本,我父母死了,月相国这么多年一直动乱,该有人去结束这一切,可是那个人不一定非得是我,我资质平平,爱胡思乱想,什么雷霆雨露都是君恩,什么三纲五常伦理教条,在我6岁那年后就都觉得荒唐,我自知无法与这制度和礼法抗衡,许多事我做不到,不是我妇人之仁。。。。。。。我。。。。。。。”
我来自另一个时空啊!
"小舟,我知道。我记得你小时候跟我说的那些事,印象最深的就是你跟我说你期待的美好生活。"
那时候他们三躺在雪庐的房顶,看星空,苏砚突然问。
“小舟,你说星空那么大,那么远,那里有什么呢?”
“可能有另一个我。”
小舟漫不经心地回答。萧暮也跟着说。
“也可能有另一个我。”
“那可能吗?”
苏砚扭过头着急问。
“怎么不可能,我觉得另一个我就生活在人人平等的世界里。”
“人人平等的世界,小舟,你做梦呢。”
小舟不在意苏砚说的,满含笑容地说。
“我梦见过我生活在另一个世界,梦里有各种各样的交通工具,交通工具就是指马和马车这样的代步工具,四个轮子的,不需要马拉,我们可以自己开,还有天上飞的可以坐几百人的大飞鸟,不是真的鸟,就是人造的,生活在那里的人,人人都有自己的房子,有自己的土地,有自己喜欢的工作,工作就能挣钱,挣钱就能买你想要的东西,人人都有选择的权利,只要你够努力。坏人做了犯法的事就会被抓起来接受法律制裁,不是随意决定一个人生死,是有依据的,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没有人会流离失所成为别人的奴隶,就像我们这样,友好和睦。”
苏砚和萧暮都沉默了,很久没有说话,他们有震惊,但是孩子们的眼中更多的是抹不去的憧憬和向往。
忘尘又从耳报神那里知道了这一段,他在书房中坐了一整天。直到晚饭过后,才将沈月白叫到跟前。忘尘深深地望着稚气的孩子,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一些什么,沈月白没有丝毫的躲闪,他来这个世界是偶然的,刚开始或许战战兢兢,与师傅师兄弟们在一起久了,他的那点心性也不想藏了。
或许他在大多数人眼里就是个异类,那又怎么样,他只想在师傅的庇护下做一个至少心灵是自由的人。
“小舟,你将来可以成为月相国的主人,师傅不明白,这两年来你只对武艺上心,每次讲治策论你都不肯多说半句,师傅今天想知道你怎么想的。”
沈月白撩起衣袍跪在地上。
“师傅,本来我也想该怎么就怎么过,可是每每看到子夜玄一他们,我都很感激,他们为我做得一切都不是应该的,让我做他们的弟弟可以,让他们为我去死会比杀了我更难过,师傅,我6岁醒来的时候就不是原来的月白了,我告诉阿灵他们我做梦,其实我就是带着一些记忆醒来,我早就不是我了。有些习惯可以改变,但是我没有成为一个君王的魄力,我会觉得一个人不该有那么大的权力,我也不想去学帝王之术。月相国没有我也有人会揭竿而起,有我反而会有更大的风浪,师傅,小舟不孝,恳请师傅恕徒弟愚昧,难当大任。”
沈月白把头磕在地上,忘尘起身扶起他,摸了摸沈月白的头。
“小舟,师傅不怪你,你很好,不要为难自己,做个开开心心的小舟,师傅保护你。”
沈月白如释重负,仰起头望着忘尘。
“师傅,我会好好跟哥哥姐姐们学习武功。将来至少,我能保护师傅。”
忘尘的笑犹如四月的暖阳。
“师傅知道了,去吧,今天和师傅说的话不要再对别人说起。”
沈月白听话的点点头。
果然那之后,许多事情萧暮会参与,但是沈月白不会,子夜也成了沈月白一个人的贴身随从,玄一玄九他们挨个给他教授功夫,涉及到外面的事,他们都闭口不言。
帐子里的两个人都从回忆里醒了。沈月白低头笑了笑,墨汁不小心沾到了衣袖,他全不在意。
“小舟,如果不是为了我,你不愿意参与战争里来,你讨厌打仗,对吗?”
萧暮小心翼翼,他是天子骄子,他有古代人血脉里的骄矜,可是面对着沈月白,他一直都是雪庐那个会哭会闹的阿灵。沈月白笑得云淡风轻。
“阿灵,我没你和师傅那样的气度和能力,可是我也有我自己想保护的人,你和师傅还有苏砚子夜玄一他们,都是我的家人。”
他顿了顿。
“我不是讨厌打仗,我只是讨厌打仗带来的后果,我很幸运,能遇到师傅,汤圆和饺子也是,可是,还有多少汤圆和饺子这样的孩子,成为了政权更替和侵略的牺牲品。”
萧暮没有接话,沈月白接着说。
“我知道结束这一切的也只有战争。我懂,所以阿灵,为了天下人,你去做你想做的。”
“你不懂,结束如今的局面是好,那是对天下人,可是我只想为了。。。。。。”
“公子,饭菜都端来了。”
子夜和一个厨房的杂役各自拎着食盒进来。沈月白被打断,低下头继续写信。
“我写完再吃。”
萧暮,没再说话,沈月白起身起桌子边。
苏砚很快就来了,三个人安静地吃了饭,苏砚是实在饿了没空说话,沈月白是为了自己那碗白粥置气,萧暮是别扭的生气。
玄一中途进来拿走了信,还给沈月白拿了一袋麦芽糖,嘱咐他吃药可以甜嘴。
苏砚嘀咕吃醋。
“果然是雪庐忘庐宴王府第一小公主啊!”
萧暮和沈月白都被他的话呛住。使劲咳嗽起来。
玄九突然来报。
“殿下,袁将军请你过去。”
苏砚和沈月白都齐齐望向玄九。
“是有情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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