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红军看着自己面前那碗面,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脸有点红:“团长!这太破费了!我不用!我回食堂对付一口就行!” 他作势要起身。
陆远川正拌着面,头都没抬,语气不容商量:“坐下。让你吃就吃,家里吃饭,添双筷子的事儿。”
“家里”俩字咬得挺清楚。
王红军心里一热,赶紧坐下,声音有点哽:“哎!谢谢团长!谢谢嫂子!”
他挑起一大筷子塞嘴里,面条筋道,肉卤咸香,汤都油润润的,他满足地呼口气:“呼,真香!跟我娘过年擀的面一个味儿!”
安安正吃得美呢,一滴油“啪嗒”溅小花裙上了。
安安小嘴一扁,带着哭腔:“啊!娘!裙子脏了!”
苏晚赶紧掏手帕:“别动,娘擦擦。”
她话没说完,一只大手更快。
陆远川大拇指肚在油点儿上轻轻一抹,就蹭掉了。
低头看闺女,眼神软和得不像话,“好了,小馋猫,没事了。” 他顺手刮了下安安的小鼻子。
一家人围着桌子,吸溜面条的声音热热闹闹。
在这缺油少肉的年代,这一大海碗实在的打卤面下肚,浑身都暖和了,心里头也跟着踏实起来。
饭后,吉普车重新发动时,太阳已经偏西了。
后座上的孩子们吃饱喝足,像四只餍足的小猫般蜷缩在一起打盹,脸上还带着满足的笑容。
王红军透过后视镜,看见苏晚正轻拍着安安的背,哼着不知名的摇篮曲,那温柔的模样,让人看了就心生暖意。
更让他惊讶的是,素来不苟言笑的陆团长,嘴角竟噙着一抹罕见的温柔笑意,眼神里满是柔情。
车子缓缓驶入部队驻地,沿途的哨兵见到熟悉的军牌立即挺直腰板敬礼。
穿过一排排整齐的砖红色营房,吉普车最终停在了家属区最里侧的一处独门小院前。
“到了!”王红军利落地跳下车,小跑着打开刷着绿漆的铁栅栏门,仿佛打开了一扇通往新生活的大门。
铁门发出“吱呀”的声响,惊飞了院墙上停着的几只麻雀。
吉普车驶入家属区那一刻,树荫下扯闲篇的军嫂们像被按了暂停键。
张营长家媳妇踮脚张望:“哟,陆团长真把那个…接来了?”
车门打开,陆远川冷硬的侧影探出,围观者正暗忖传言非虚,却见他转身伸手。
一只白皙的手搭上他掌心,苏晚抱着熟睡的安安踏下车。
阳光掠过她低垂的脖颈,温婉得像幅画。
王红军哗啦推开簇新的绿漆铁门,嗓门洪亮:“嫂子!这独院师部特批的!带厨房柴房嘞!”
末尾的炫耀飘进隔壁院子里,几扇窗“啪”地关上。
苏晚牵着睡眼惺忪的孩子们缓缓下车,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用半人高的砖墙围起来的宽敞院落映入眼帘。
陆远川见状,赶忙上前接过苏晚手中的行李,压低声音说道:“前些天特意让后勤处帮忙收拾的,就盼着你们能住得舒心。”
大西北地广人稀,这座独门小院建得格外宽敞。
四间红砖平房呈“口”字形排列,中间围出个方正的小院,布局规整又透着一股质朴的气息。
穿过院子正中的堂屋,东西两侧各有一间宽敞的卧室,紧挨着卧室的是稍小些的次间。
整个院落虽不奢华,却处处透着生活的气息。
院角那口老式压水井最为惹眼。
王红军小跑过来,指着井,热情地说,“嫂子,您瞧这井!团长特意嘱咐要好好检修,上周刚弄利索,保证顺手!”
王红军握住把手用力压了几下“这样大家用着也方便,特别是孩子们,肯定喜欢!”
打上来的井水欢快地涌进青石槽,孩子们见状,欢呼着围了上去戏水。
就连向来稳重的陆睿,也忍不住伸手去接那飞溅的水花,凉丝丝的触感让他笑出了小虎牙,清脆的笑声回荡在小院里。
陆远川提着行李,带着苏晚走进东侧的主屋。
他轻咳一声,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好意思:“这儿就是我们的房间。”
苏晚唇角微扬,笑意浅浅。
二十多平方米的房间窗明几净,新糊的窗纸透进柔和的阳光。
靠北墙的土炕上摆着一张炕桌,西墙立着个半旧的大衣柜,漆面擦得发亮。
“西屋给男孩子们住。”陆远川说着,推开了对面的房门。
只见三张松木小床整齐排列,挨在一起。
苏晚看着房间的格局,思索片刻后说道:“你看,安安是女孩儿,跟哥哥们挤西屋总归不太方便,不如在我们屋里给她加张小床?”
陆远川点点头,目光扫过房间角落,说道:“嗯,你说得对。我明天就让后勤处送张小床过来。”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再让他们配个小柜子,给安安放衣服用。”
“是!团长!”王红军立即记下,心里暗暗咋舌。
向来雷厉风行的团长,竟在这些琐事上考虑得如此周到,真是让人意外又感动。
院里的压水井旁,孩子们的笑声清脆悦耳,如同银铃般在空气中回荡。
苏晚站在堂屋门口,看着丈夫高大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她忽然觉得,这个在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男人,此刻正用他最温柔的方式,一点一点构筑着属于他们的家。
陆远川抬手看了眼腕表,“时候不早了,”
他对王红军说道,“你把车开回部队吧。”
“是!团长!”王红军挺直腰板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转身时却调皮地朝孩子们挤了挤眼睛。
卫国立刻回了个鬼脸,惹得小安安咯咯直笑,这温馨的一幕为这个新家增添了几分生机与活力。
吉普车的引擎声渐渐融入远处军营的号角声中,最终化作一缕轻烟消散在暮色中。
看着陆远川掩上大门,这院子就只有他们一家人了。
“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苏晚轻声呢喃,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憧憬,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在这里生活的美好画面。
一双温暖的大手从身后轻轻环住她的肩膀,陆远川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谁都没有再说话。
但苏晚知道,有他在,有孩子们的笑声在,这方小小的院落,就是他们最坚实的港湾,能抵御一切风雨。
“阿睿,保国,照顾好弟弟妹妹。”
苏晚站在堂屋门口,朝院子里唤道。
“知道了,娘!”两个大男孩异口同声地应着。
陆睿的声音格外清亮。
这个曾经沉默得如同小影子般的孩子,如今喊出这声‘娘’时,眼底的光亮得惊人,仿佛落满了星辰,曾经那份小心翼翼的拘谨早已被新家庭的暖意融化得无影无踪。
屋内,苏晚和陆远川开始收拾东西。
从青山大队寄来的包裹整齐地码在主屋角落,王红军办事很周到,连包裹上的雨水痕迹都擦干净了,可见其用心。
陆远川利落地挽起军装袖口,露出线条分明、蕴藏着力量的小臂。
他提着水桶挨个房间擦拭,动作利落得像在保养枪支。
虽然王红军带人打扫过,但这个有轻微洁癖的军官还是坚持要亲手再清理一遍。
木床、桌椅在他手下变得锃亮,连炕沿的缝隙都被抹布细细擦过,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苏晚从空间取出准备好的被褥,听见身后抹布拧水的声响,回头道:"王同志不是带人打扫过了?",
陆远川头也不抬,手指用力抹过窗框缝隙:"边角没到位。"
苏晚抿唇轻笑,陆远川这较真的劲儿,倒显出几分可爱来。
六月的天气,还算凉爽,苏晚给孩子准备了薄被子,这天气用草席也就够了。
大娃的藏青色被面,二娃的军绿色被面,陆睿的那套是沉稳的深灰,安安的则绣着几只憨态可掬的小兔子。
轮到主卧时,苏晚的指尖在空间里顿了顿。
那套红牡丹四件套静静躺在角落,大红的缎面上,金色线绣的牡丹开得热烈奔放。
她想起当初为超市进货时,自己还嫌弃这花色太过俗艳。
供货商老李却神秘兮兮地说:“苏老板,你可不懂,这牡丹被面是新媳妇们的最爱!”
果然,那些来城里置办嫁妆的姑娘们,一看见这红艳艳的被面就挪不动脚。
有个扎麻花辫的村姑甚至红着脸掏出裹得严严实实的手绢包,小声说:“俺娘说新婚就得用这个才吉利。”
苏晚当时只觉得好笑,如今却鬼使神差地把它铺在了自己以后的床上。
大红被面刚铺开,身后突然传来低沉一声:“这是……
”
苏晚手一抖,绸缎滑落,转头正撞上陆远川的目光。
他军装袖口还湿着,眼神却定在那片牡丹上。
金线绣的牡丹在斜阳下流光溢彩,花瓣饱满得仿佛要滴下蜜来,映得整个简陋的土炕都生出了几分旖旎的暖意。
她耳根发烫:“供货商说,城里姑娘结婚都爱这个。”
陆远川喉结动了动:“嗯。”
片刻沉默后,他突然伸手抚平被角:“很好看,”
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哑了几分,目光终于从那片大红上抬起,落在她染霞的脸颊,又迅速移开,喉结似乎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挺合适的。”
这四个字,轻飘飘的,却像带着火星,烫得苏晚心尖一麻。
他随即若无其事地弯腰抱起孩子们那摞花被子,动作依旧利落。
他抱起孩子们的花被子走到门口,脚步一顿:“安安的小被子,我放在五斗柜最上层了。”
苏晚怔怔地望着那个挺拔如松、仿佛能扛起山岳的背影,眼尖地捕捉到他转身瞬间,那古铜色肌肤上,耳廓边缘一抹迅速蔓延开、清晰无比的绯红。
原来,这个在枪林弹雨中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铁血军人,也会为一床象征着‘新婚’与‘圆满’的俗艳喜被,红了耳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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