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柏玉捂住了嘴。
这个善奇王妃，绝对是一个高手。
善奇以她怀孕了，她见不得血光，她还想给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积福，这些理由来劝说胡尔西。
就这样轻飘飘的几句话，将胡尔西的杀意盖了下去。
避免了一场兄弟残杀的悲剧。
之后，胡尔蒙再也不敢挑战胡尔西。
善奇王妃也一直留在第戎，教会第戎人种地和贸易。
“这个善奇王妃，真是个奇女子。”
沈柏玉忍不住赞叹。
若是换成寻常的女子，被俘虏了过去，大多都是寻死觅活。
这位善奇王妃却勇敢的活了下来，还用自己的力量，避免了许多的杀戮。
死，很容易。
活着，却很难。
能活着，做贡献，那就更难了。
活着，意味着要承受更多的苦难，更多的流言蜚语。
活着做事情，等于把自己架在流言蜚语的火上来烤。
沈柏玉开始觉得，这里女子的力量也许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强大。
她叹了口气，“希望善奇王妃会喜欢我的胭脂，这样的话，咱们和胡尔西见面的可能性才能更大。”
柳颜书摸了摸她的头发，“你做的那么好，我相信，她一定会喜欢的。”
又是两三天过去。
小院的门，被敲响。
柳颜书上前开门，门口站着一个第戎士兵。
“先生，我们家王妃有请。”
士兵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口音是不太正宗的汉语。
柳颜书点点头，以汉语回答道，“那我可以带我的妻子一起去吗？”
士兵点点头。
沈柏玉立刻在屋内戴上面纱，走出屋子，上前握住了柳颜书的手。
两夫妻要一起上场了。
十指相扣，沈柏玉安心了不少。
两人在士兵的带领下，慢慢向着客栈走去。
一排排第戎士兵让开。
善奇王妃坐在客栈的大厅里，转过了脸。
率先撞进沈柏玉眼睛的，是一双富有神采的眼睛。
在来之前，沈柏玉想过很多次善奇的长相。
她也许有一双忧郁的眼睛，装满了哀愁和对家乡的思念。
她也许有一双悲伤的眼睛，毕竟她的经历是这么的可怜。
可她没有想到，善奇和她想象的完全不同。
她的眼睛富有神采，眼尾上扬，一见到他们就笑得眉眼弯弯。
脸上的神情活泼，看起来像是个不谙世事，活泼开朗的少女一般。
“快来，快来坐。”
善奇招呼他们坐下。
沈柏玉发现，她用的是汉语。
“其他人先下去吧，我和我的客人有话要说。”
身边的士兵们一一退下。
这时，善奇才开口，“你们送我的胭脂可真好，我长这么大都没有用过这么好的胭脂，你们不知道，这边风沙大，我脸每年都要被风沙吹破好几次，最喜欢这无色的胭脂，擦了之后，脸都不紧绷了。”
善奇摸了摸自己的脸，扬起笑容，“我没猜错的话，你是营州主事的官员，柳大人吧。至于你，”
善奇看向了沈柏玉，眼睛里满是狡黠，“你是柳大人的妻子，首富沈家之女，沈柏玉吧。你这胭脂，可是名满天下啊，哈哈哈。”
说完这话，她咯咯的笑出了声。
“你们俩打扮成波斯人干嘛呀，看起来实在是好笑。”
柳颜书和沈柏玉被她这么一笑，瞬间放松了不少。
尤其是沈柏玉，她感觉善奇就是个可爱的女孩子，也许年龄都不见得比她大多少。
柳颜书摘下胡子，取下了头上的帽子，对着善奇做了个揖。
“王妃，久闻大名。我想那封信，您应该看了吧。对于我的来意，您也应该很清楚了。”
善奇点点头，“我是出了名的亲近夏朝的第戎人，我想，你找上我，也是这个原因，知道我肯定会帮助你们。”
柳颜书还没来得及说话，善奇继续说道，“不过，你也要明白，毕竟我已经嫁了人了。
咱们俗话说的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嫁给了胡尔西，自然就是第戎人。虽然我想要两国和平，也希望你作为夏朝的官员，要考虑到第戎这边的利益。”
柳颜书看着她，没说话。
善奇继续说道，“你在信里写道，只要两国签订盟约，保证以后第戎人不再以武力骚扰营州，你们就会教会我们洋芋的种植办法，保证第戎国的每个人都吃得饱，是吗，柳大人？”
柳颜书点点头。
善奇笑了笑，“洋芋的种植技术，的确是我心里所想，但只靠这个，我难以说服我的王。”
“那王妃还想要什么？”
善奇看了看沈柏玉，“我知道，洋芋是柳夫人的功劳，种植这东西，肯定需要柳夫人的帮忙，恐怕柳大人得答应，让柳夫人在第戎待上一年。”
“这恐怕不行！”
沈柏玉没想到，柳颜书居然直接拒绝了。
他在干什么？
他不是想彻底解决第戎和营州之间的问题吗？
沈柏玉的疑问一个个的压在了心里。
善奇似乎早知道他会有这样的反应。
她笑了笑，继续说道，“除了柳夫人在第戎呆一年以外，咱们两国之间的贸易，还需要更加开放。
我希望营州的商人，能向我们提供各类粮食的种子，我愿意分享我们第戎的马匹贸易，作为给夏朝的回报。”
柳颜书看着沈柏玉，“其他的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但让我的夫人留在这里一年，我恐怕难以做到。”
善奇笑道，“柳大人糊涂了？你可以在营州一年，然后再升迁啊，莫非你不愿意为了你的夫人留在营州？”
柳颜书看着善奇，“你的意思是，我和夫人留在营州，你们到营州来，学习种植洋芋的技术？”
善奇看了柳颜书，眼神丝毫不惧。
“不是我们，是我一个。
这样，柳大人就不用担心第戎人混进营州了。
当然，柳大人不想在营州多呆，只想早日升迁的话，那我们没必要签订盟约。除了你，我不信任大夏朝任何一个官员。”
沈柏玉看着善奇，这个女子现在完全颠覆她的认知。
她美丽，坚强，甚至还有些狡猾。
她提出这个要求，一方面可以试探沈柏玉在柳颜书心里的地位。
另一方面，也可以挑拨他们的关系。
若是柳颜书想要带走沈柏玉，肯定就说明沈柏玉对他是十分重要的。
也许是因为爱她，也许是因为她的钱财。
但不管是哪个原因，都说明柳颜书这个人是有软肋的。
他日若是开战，第戎二话不说，直接朝着沈柏玉下手，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控制柳颜书。
控制了柳颜书，就等于控制了营州。
若是柳颜书欣然同意，留下了沈柏玉，那么又有两种情况。
一种情况，是柳颜书和沈柏玉共同留在营州，那么第戎既可以学习到种植洋芋的技术，也能在柳颜书在任的同时，再次得到一年的和平。
另一种情况，就是柳颜书留下沈柏玉在营州，自己升迁走人。
那么他一定会失去沈柏玉的心。
沈柏玉会赚钱，有种植技术，必然会在伤心的时候，直接选择留在第戎。
那对第戎来说，更是有益无害。
无论柳颜书怎么选，第戎似乎都能在这其中得到很多好处。
沈柏玉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这个善奇，能成为王妃，能控制胡尔西，还能避免胡氏兄弟的自相残杀，真的是有点东西的。
“王妃不必挑拨了，我的夫君无论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他的。”
善奇看着沈柏玉，笑道，“你果然和我想象的一样，聪明，机灵，柳大人有你这样的妻子，还真是他的福气。”
说罢，善奇再次望向柳颜书，“不如柳大人回去想清楚了再来找我。
不过我可提醒一下柳大人，我的王，胡尔西，三天后会来客栈接我回去。
若是你答应我的要求，我有八分的把握，说服他，歼灭胡尔蒙的部落，达成第戎国的统一管理，夏朝头疼的所有问题，都将得到解决。”
说完这番话，善奇便头也不回的上了楼。
只留下柳颜书和沈柏玉，面面相觑。
夜晚，风沙吹着窗户。
沈柏玉依偎在柳颜书的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时重，时轻。
“夫君，我觉得善奇王妃的提议，还是可行的。”
柳颜书沉默着，不说话。
但沈柏玉知道，柳颜书还在权衡利弊。
“若是你想尽快升迁，可以选择留我在这里，我知道你的心思，不会怪你的。”
沈柏玉感觉，柳颜书的呼吸瞬间加重了。
那呼吸声中，似乎蕴藏着巨大的愤怒。
“你是觉得，我柳颜书是那样趋炎附势的人？”
沈柏玉一愣，“啊？”
柳颜书看她的样子，更生气了。
“我若是再留在这里一年，就要晚一年升迁，我就怕你等不住。”
“我···等不住？”
柳颜书继续说道，“你进皇宫，被皇帝刁难，被皇子们觊觎，无非都是因为你沈家巨富，五服以内都没有官员相护，虽然你现在成了县主，但你我都知道，那不过是个虚名，随时都会被收回。”
“你疯啦！”沈柏玉赶紧捂住他的嘴，瞬间她想起来，这里是第戎国，不是营州。
皇帝的耳目，伸不到这里来。
“你不是忠君爱国的人吗？怎么说出这样的话？”
柳颜书被她紧张的样子逗笑了，不过，那是一种冷笑。
“正是因为沈家的境遇，岳父大人才决定做孟麓书院，你也选中了我。
我被你选中，自然不能忘恩负义，玉儿，我一直记得我对你的承诺，我想早日升迁，早日给你诰命，这样，才能护住沈家。”
柳颜书悠悠的叹了口气，“如今，皇帝年迈，朝堂之上风云诡谲，三个皇子虎视眈眈，人人都盯着那把龙椅。
无论是打仗，还是夺嫡，人人都离不开金银之物。
沈家随时都是砧板上待宰的鱼。”
沈柏玉眨巴着眼睛，看着柳颜书，心里十分感动。
柳颜书的小嘴还在阿巴阿巴，“我若留你在这里一年，的确是能立下更大的功劳，可是玉儿，一年的时间很短，也很长。
有时候，变化，也许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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