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柏玉听着他这一番剖白，沉默了片刻。
“我知你心中有我，有沈家，但瑾瑜，很多时候，风险中孕育着机会，我这次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沈柏玉再次贴在他的心口，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
柳颜书冷静的声音再次透过心口，传入沈柏玉的耳朵里。
“即使这次机会会消耗掉我们一年的时间？即使沈家这一年依旧如坐针毡，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一般，任人宰割？”
沈柏玉抬起头，她明白柳颜书的意思，但她有bug，她有原身的记忆啊。
沈家败落绝不是这一两年的事情。
而是大夏十年之后的事情。
距离现在，起码还有个六七年的时间。
她的时间是很充足的。
她很有信心，这一年，只要她和柳颜书能解决营州这里的问题，柳颜书的仕途之路绝对会再上一个台阶。
可是柳颜书不知道，沈柏玉也无法开口告知他，关于系统的事情。
至亲至疏夫妻。
她可没想过要和柳颜书坦诚相见到这个地步。
“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但我有信心，花费这一年的时间，绝对是利大于弊。无论是对我，还是对你，还是对沈家。”
柳颜书闭上了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
“好吧，那就依你。”
沈柏玉知道，柳颜书这是同意了她的要求。
他真的愿意为了她，再留在营州一年。
即使这样做对他也有好处，但沈柏玉还是觉得很开心。
一个人，尤其是一个男人，和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只有脆弱的婚姻制度链接的男人，他愿意为了你放弃唾手可得的眼前利益，相信所谓的延迟收益。
这本就是一件违背人性的事情。
沈柏玉是做生意的，深知，人性，是多么难克服。
柳颜书愿意为了她做到这一步，甚至于超脱大部分男人，愿意相信她的判断，这已经足够让沈柏玉觉得心安了。
“我会早点和善奇说明我们的决定，不过玉儿，你自己也要有心理准备。营州的水土不好，种植粮食本就十分困难，虽不知你是用什么方法让这里的人成功的种出了洋芋，但我想，你一定也花费了不少的心血。”
柳颜书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不知，这第戎国水土比营州的还差，大部分都是沙漠，戈壁，不适宜作物的生长，只有少数的几个绿洲，水土还可以。这种植洋芋的难度可以说会更大。”
沈柏玉点点头，她之前到营州这里来，就知道这里的情况了。虽然心里有点担心，但想到自己的灵泉，应当能够解决这个问题。
“除了水土问题，还有就是政治上的问题，现在善奇提出的这些要求，就算是我们答应了，也要上书给当今的圣上进行定夺。
玉儿，你有所不知，朝堂上一定会对第戎的要求展开辩论。御史们的嘴能说出什么，我都心里有数，去年他们都说过，养活了敌人的嘴，就等于削弱了大夏的战斗力。当时圣上力排众议，开了边防贸易，现在我们的做法，估计会再一次引发争论。”
这一茬，沈柏玉倒是没有想到。
想着之前在京城，系统给的任务，沈柏玉深知，柳颜书说的是对的。
“所以，善奇的这些要求，我们还要从长计议。目前只能先口头上稳住她，能做成最好，做不成的话，至少把这个冬天先度过去再说，让百姓们过个安稳年。”
沈柏玉点点头。
两夫妻再次沉沉睡去。
一夜无话。
柳颜书写给善奇的信，很快再次得到了回复。
沈柏玉的心一日赛一日的揪了起来。
她知道，下一步，她和柳颜书就要直接面对第戎国名义上的王，胡尔西。
此人能在老第戎王死了之后，登上王位，把暴戾的胡尔蒙逐出了王室，还能够容忍这个弟弟和他分庭抗礼，共同统治这个王国。
沈柏玉心知，此人绝对是个不好对付的人。
果然，和胡尔西的见面，十分的惊心动魄。
黑夜，利剑，闪着寒光的兵刃，被踹开的门。
巷子里野狗一阵狂叫。
即使提前有了心理准备，沈柏玉还是被胡尔西的野蛮震惊了。
“抱歉了两位，实在是不想以这样的方式和两位见面，但没办法，谁让你们不打招呼，就闯进了我的领地呢？”
胡尔西在泛着寒光的刀刃中，一步步的走来。
身形高大，健壮。
带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他越走越近，空气也随之凝滞了起来，沈柏玉似乎闻到了他身上风沙带来的那股肃杀的味道。
这人像是一只草原的狮子，凶狠，霸道。
虽然年纪大了，但沈柏玉还是能感觉到他身上的那股肃杀之气。
不知道是被多少人的血，浇灌出来的气息。
这样的人，居然和善奇是一对儿？
和善奇相比，年龄上至少差了十几岁。
但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驾驭善奇这样的女子。
“第戎王，有礼了。”
柳颜书拱了拱手。
夜黑风高，不速之客来的太快，沈柏玉和柳颜书都没有化妆，直接是以本来的面目说话。
既然胡尔西已经知道了两人的身份，柳颜书干脆不用假装了。
“想必第戎王已经看到了我们给王妃写的信了，不知道您这边是怎么考虑的呢？”
胡尔西直接坐了下来，和柳颜书面对面的交流。
“柳大人，你要知道，每年烧杀抢掠的，不是我的部落。”
“在下知道。”
“那你何必与我谈判？直接找胡尔蒙谈判不是更好？”
柳颜书似乎早料到胡尔西会这么说，他微笑道，“可，第戎国的王，不是你吗？胡尔西？”
胡尔西闻言，脸色晦暗不明。
“第戎王想必也知道，我们大夏一直认可的，是你胡尔西这个王，可不是胡尔蒙。无论是你们谁的部落来我大夏抢东西，我们最后算账，都会直接算在你的头上。难道，这个道理，你不明白？”
胡尔西没说话，继续沉默着。
“王妃定然已经将我们之间的交换条件给你说过了，如果合作愉快，那么胡尔蒙这个部落的消亡，是瞬间的事情。”
柳颜书说着，话锋一转，“当然，如果合作不了，我们大夏也不介意，让第戎国重新换个王。”
这句话的威胁意图太浓，胡尔西的瞳孔微缩了一下。
空气中的氛围，瞬间剑拔弩张。
胡尔西盯着柳颜书，眼神似乎要把柳颜书盯出一个洞来。
“你这样和我第戎国谈判，不怕你们的皇帝，说你通敌卖国？”
胡尔西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你忠君爱国，帮助你们的皇帝解决边境大事，可是柳大人，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这次立下的功劳，未来可能就是你们皇帝屠戮你的一把刀啊。”
柳颜书沉默着不说话。
沈柏玉知道，这胡尔西说中了柳颜书的心事。
对于大夏朝的皇帝，其实她和柳颜书都是不信任的。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但当前这个情景…
沈柏玉忍不住说道，“第戎王真是好口才，看来我们中原的东西，你们第戎倒是学去了不少。连离间计这种东西都学会了。”
胡尔西鹰一样的目光，瞬间看向了沈柏玉。
沈柏玉才不怕他，虽然他气势吓人，但沈柏玉本就是个胆大的性格，皇帝面前她都耍过心眼，还怕你个小国的君主？
不过是个被大夏驱逐的游牧民族的统治者，再厉害也厉害不到哪里去。
沈柏玉继续说道，“我夫君未来是否会被皇帝猜忌，那时我们的事情。既然是我们的事情，未来自会有我们去解决，不劳第戎王费心。现在，我们只说，我们和善奇王妃的交换条件，您是否接受？”
沈柏玉直白的话语让胡尔西的瞳孔缩了缩。
沈柏玉仔细观察着他的面部表情，知道自己这把肯定稳了。
如果他真心对柳颜书和她的提议不感兴趣，今晚就不会来这里，也不会和他们俩说这么多废话了。
眼看沈柏玉已经将话题成功拉了回来，胡尔西笑道，“那就依柳夫人所言，我们也不要互相猜忌了，直接表心意吧。
我，胡尔西，作为第戎国的王，愿意接受你们的条件。只要你们帮助我们吃饱穿暖，愿意开放贸易，我们愿意和你们互通有无，并且承诺，永不再骚扰边境的居民。
至于我的弟弟胡尔蒙的部落，我也可以向大夏承诺，他会和他部落里人一并消失，永不再犯。”
柳颜书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再次喝了口茶，气氛松弛了不少。
柳颜书说道，“第戎王的诚意我听到了，但光我们这样说，肯定不能算数。
希望第戎王先拿出诚意来，接下来的一个月，我希望您能及时镇压你弟弟的部落，顺便以第戎王的身份，派遣使臣，与我国进行谈判。将我们今晚说的这些条件，以国家书面文字的形式呈到我们圣上的面前。
我这边，也会向圣上呈报。若你们第戎国的诚意够足，我相信我们圣上会批准两国的合作的。”
胡尔西眼睛亮了亮，“所以，柳大人还没有向你们的圣上商讨过，就直接来找我？若是他不同意怎么办？”
柳颜书正色道，“我会尽力为你斡旋。”
“好！”胡尔西一拍桌子，“为了洋芋，为了我的族人，你说的这些我都会照做，在我们两个国家的谈判结果没出来之前，我承诺，第戎国的人不会再骚扰边境的人。
不过，我的忍耐是有时间限度的，若是一个月我还没有收到你们大夏的回音，那么，边境的情况，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柳颜书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他的说法。
“那今天就打扰了，希望明天之后，我不会在第戎再看到二位。”
胡尔西离去之前，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随后，寒光消失，一群人如同潮水一般快速退去。
院子，瞬间空了下来。
风呼啦呼啦的吹着门，这时沈柏玉才发现，自己背上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浸湿。
她现在才明白，她让柳颜书多呆一年的想法，是多么的冒险。
来到第戎这里，又是多么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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