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处,醒醒,周处?”
黑暗的湖水中突然照进一束光,驱散了灵魂的冰冷与麻木,吕景然睁开眼,窒闷的胸膛急速起伏,眨眼间唤醒了沉睡的肺腑。
天是黑的,没有月亮,只有一点橘红色的光忽明忽暗地在边角闪烁。吕景然微微移动瞳孔,一只红色的灯笼挂在了漆黑的树枝上。
哪儿来的灯笼?
“周处,你没事吧?”
灯笼下方出现了一张逆着光的脸,吕景然看不清楚,但他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混沌出现前给他汇报工作的那位女同事。
他撑着胳膊从地上坐起来,缓缓打量着这个完全陌生的区域,低声说:“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们现在的位置已经不是最开始的那座姚家村祠堂了,周围有很多树,大部分区域被黑暗笼罩,只能借着灯笼的光依稀看见一点房屋的影子。
低矮,逼仄,如同过去那些阴暗封闭的小巷子,连呼吸都觉得不畅。
“还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就这样了。”
这位同事将他从地上扶起来,望着身后那棵老树,沉声道:“周处你先缓一缓,我去把树上的灯笼取下来。”
她三两下爬到了树干上,动作干脆利落,上面的灯笼被她一勾,险泠泠地在枝头打晃。
兜里的手机早就不知道掉哪儿去了,这盏灯笼是他俩唯一的光。他们现在就像恐怖游戏里的倒霉主角,开局必会莫名其妙地得到一件照明工具。两个人围在灯笼旁边,静静地望着远处的黑暗。
“周处,走吗?”
小巷中听不到风声,也听不到虫鸣与鸟啼,太安静了。虽然这位同事声音不大,但依旧传出了回音喇叭的效果。
“走吧。”
吕景然举着灯笼,脚下一动,当先迈开了步伐。
这地方就跟旧时年代里那些封闭的山间村落一样,土夯的墙头修得高低不平,到处都有裂纹。墙后面连着小院,院里的屋子没有点灯,在灯笼晃过的瞬间掠出了一道道惊心动魄的残影。
吕景然向前走了一段,突然停在了一个靠边搭建的木架子前。
架子上盖着红布,摆了几个过去小孩喜欢的皮影。吕景然举着灯笼仔细打量,这些皮影无一例外,全都是清一色的女性形象,皮影表面涂着鲜亮的桐油,在灯笼下泛出一层油润的光。
大街上突然多了个卖皮影的摊子,怎么看都觉得诡异。
吕景然抬起头,果不其然,架子后面的墙上多出了一道敞开的木门。
“这是在请君入瓮呢。”
“周处,情况可疑,我们要不要先……”
吕景然摇了摇头,笑着说:“既然是混沌刻意留下的,那就是铁了心让我们进去看看,要是不去,可能还破不了这个局。”
吕景然说完这话,一马当先地迈开腿,带着灯笼没入了那道诡异的木门。身后的同事叹了口气,紧赶慢赶地追上去。
这户人家从外表上看和路上的其他人家没有什么区别,无论是土夯的墙壁还是那栋黑漆漆的小屋,都是隐于黑暗之中的一双眼,沉默地注视着两个不速之客。
吕景然在小院里转了几圈,除了两棵半死不活的小树苗外,再没有其他值得注意的东西。
“周处,屋子的门开着,我们要进去吗?”
后来的同事已经先一步站在大门口等他了,吕景然转过身,淡淡地说:“走吧。”
这座房子不知道是什么年代建成的,一进去就有股淡淡的霉味。吕景然走在前面,灯笼的光铺出了一片冰冷的光圈,一条贯通整个墙壁的裂缝从门口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黑暗中,像一条冰冷的毒蛇。
“还是栋危房。”
吕景然随口吐槽一句,穿过门廊,在左边的房间中看到了一个布满灰尘的老式立柜。
他伸手打开了生涩的柜门,柜子里放着几沓衣物,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巴掌大的木盒。旁边的女同事随手拎起衣服一抖,浓烈的霉味立刻顺着陈年的布料散发出来,糊了吕景然满头满脸。
“这大小……应该是女人穿的。”
藏蓝色的衣服看不出样式,但那腰身的剪裁并不是一个成年男子的体形能塞下的。她又拿出几件做了个对比,发现这些衣服都属于一个人。
“这间屋子的主人是个女的。”
吕景然左手拿着灯笼,右手将柜子里唯一的木盒掏出来,举到同事面前晃了晃:“看看这个?”
同事一把拨开木盒上的机关,多少年没有重见天日的盒子在两人面前缓缓露出了真容——一支样式精巧的头钗躺在盒底的绒布上,被灯笼的暖光一照,镀上了一层薄薄的红光。
“点翠的,非常值钱。”
吕景然余光扫过柜子里那些衣服,又补了一句:“可能是这间屋子里最值钱的玩意儿。”
同事将那根朱钗拿在手上掂量了一番,抬眼瞄向自家处长:“周处,您还认识点翠?”
吕景然:“……”
他尴尬地笑了几声,用一种被人捉奸的语气解释道:“很多博物馆都有点翠的藏品,之前有幸见过几次。”
听说周处的父母都是小县城里的农民,没想到他本人还有去博物馆陶冶情操的爱好。
同事狐疑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也不知信了没信,反正是没有开口反驳。
“一个生活并不富裕的女人,却留着这么贵重的首饰,是谁给她的呢?”
吕景然刻意转移话题,带着灯笼朝旁边挪了几步。这一挪,他看见了墙角立着的一张灰蒙蒙的榻。
“等等,你过来看。”
同事拿着木盒来到边上,顺着吕景然眼神的方向看去。
“这张榻,睡一个人似乎过于宽敞了。”
吕景然用目光肆意丈量着床榻的面积,继续说道:“如果这间屋子的主人条件不好,是不会做这么大一张床的,这应该能睡两个人。”
两个人,却只有一个人的东西,要么另一个人已经离开了,要么另一个人已经死了。
“一个寡妇,没有孩子,在这间屋子里独居,或许我们还能找到点别的东西。”
两个人来到了屋子后面的厨房,同事刚往里面走了两步,吕景然立刻叫住了她。
“等等,好像有什么声音。”
他蹲下身,在同事走过的地方敲了敲,地下立刻传来一片空旷的回音。
“这里有个地窖。”
吕景然对着地面照了一圈,在靠近灶台的地方找到了一个手柄。
厚重的灰尘呼一下在空中散开,吕景然使劲拉开木门,被漂浮的尘埃呛得前仰后合——地窖不深,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几个巨大的木箱子,除此之外,最里面还有什么东西闪着光。
“下去看看。”
吕景然没等自己的同事发表意见,当先顺着梯子爬下去,在那几口木箱子前站定。
可怜又卑微的同事别无选择,只好跟着一块下去,在处长的授意下打开了其中一口木箱子。
陈旧的箱盖发出了吱吱扭扭的转动声,一阵令人牙酸的动静过后,箱子里出现了一个穿着戏服的……男人。
平头,微胖,眼角还有一道疤,不是他们的同事是谁!
开盖的女同事当即倒抽一口凉气,伸手探了探对方的鼻息。
“他……死了。”
女人缓缓站起身,扭头看向了吕景然。她的声音格外冷静,冷静中还夹杂着一丝压抑的愤怒:“周处,剩下的箱子还开吗?”
吕景然蹙起眉,微微点了点头。
女人一口气将地窖里所有的箱盖全都掀了起来,每一个箱子里都装着一个穿着戏服的人,每一个人都曾经是他们的同事。
八个人,无一例外,全都躺在了为他们各自准备好的棺材里。
小小的地窖中瞬间涌上一股凉气,灯笼照出来的光仿佛裹着无数把冰冷的利刃,挨在了两个活人的皮肤上。
成海分局一共十名参加任务的外勤,就此只剩下周澜平和他身边的同事两个。
而他们还没有找到混沌的核心。
就在这时,吕景然又看到了那一点微小的闪光。
他将灯笼往前一送,橘红色的光越过了底下的箱子,照亮了地窖最深处的那道墙壁——
一个巨大的头冠就放在墙壁下面的供桌上,头冠上镶满了宝石,饱满的点翠衬在宝石下面,抹去了金银的凡俗,刹那间变成了一件无价之宝。
刚才那点闪光,就是头冠上的宝石发出来的。
“那支钗确实不是屋里最贵的,还有一个更贵的藏在这儿呢。”
吕景然话音刚落,底下装着尸体的箱子里突然响起几道咯吱咯吱的声音。站在原地的两人一愣,立刻低头看去。
箱子里的人突然动了,离他们最近的同事歪着头,木偶一般抬起胳膊,冲吕景然露出了瘆人的微笑。
我去你奶奶个腿的!
那个瞬间吕景然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张着嘴,将将出口的脏话卡在嗓子眼里,变成了一句声嘶力竭的:“跑!”
他飞速转身,一个箭步从刚刚爬下来的梯子蹿上去。脆弱的红灯笼颤巍巍地在他手里乱晃,吕景然朝身后的女同事伸出手,就在这时,他看见了地窖中那八个奇行种一样向他们靠近的尸体。
云肩上的流苏不受控制地在灯光下摇曳,被戏服勒住腰身的大哥撑破了袖子,胳膊上的白肉狰狞地露在外面,和粉色的水袖一搭,就像一根绑在架子上惨不忍睹的火腿。
大哥青白的爪子已经伸向了同事的脚踝,吕景然一个用力,将她整个人从底下掀了上来。
已经准备恢复更新了!(Really?)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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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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