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经历过喷发的火山并不像他们想象中那样充满了浓烟与赤焰,也许是女人最后的坚冰起到了作用,又或者混沌有它自己的调节机制,进入山体的人终于不用再受那些暴虐的酷刑。
时衍走得很快,他背上的吕景然时昏时醒,偶尔甚至能听见几声微弱的咳嗽。但他始终没有说过话,消失的那两个人仿佛带走了他的灵魂,又或者两人的矛盾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处境,吕景然身在局外,却一直感同身受。
然而相比时衍,祁乐和老冯就像两头拖家带口的驴,艰难地在阶梯上“爬行”。
祁乐本身就是刚来报道的实习生,体力还保持在两点一线的大学生水准,这么一路下来没有直接猝死就算表现不错了。
而老冯脚上有伤,硕大的血洞刚刚结痂,这么一抻又开始向外渗血。他每走一步都得深吸一口气,肺里面吸的全是烟,脚下还跟在刀尖上跳舞的杂技班子一样,非但动作诡异,整个人还透出一种四肢不协调的美。
祁乐本想上去帮忙,无奈自己两条腿软得跟面条一样,实在有心而无力。
“冯哥,实在不行你就上去吧,别跟我们下去受罪了。”
可惜老冯实在没有那个胆,他既怕不知道在哪埋伏的陈飞突然冲出来给他一口,更怕吕景然在下面发现一条新的路,自己得不到消息,回头世上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不,跟是一定要跟的,咱们路上遇到那么多艰难险阻,哪个是缺了我老冯能行的?”
然而在这场旅行中,他的确是可有可无的那个。
祁乐认为自己虽然年轻,但话不能乱说,他决定将那些犀利的吐槽埋在心里,顺便吹捧他几句。
可这条阶梯并不是通往火山中央的。
它走到一半时突然腰斩,前方变成了跳水台,可以纵身一跃,彻底与岩浆融为一体。而左侧开了一扇不起眼的小门,和他们在商场中看到的一样,是混沌收容仓库外面的隔离门。
同样的场景很难在相同的混沌中出现两次,除非它们有非同一般的含义,雪山是,隔离门也是。
这一次,时衍没有再说出“只是相似而已”这句话。
隔离门感应到活人的气息,缓缓朝四角开启。对面吹来一股强烈的冷风,时衍眯起眼,看到了一束奇异的微光——
一束从天而降,如同探照灯一般的光芒。
内里的景象就像远古时留下的废墟残骸,沉睡在千年不变的大地上。残骸布满了岁月的烙痕,直到有一天,一束微光穿透黑暗,在角落中发现了它。
于是时衍看到了一架被苔藓蚕食的飞机。
那么突兀,又那么诡异,却因外表的斑驳奇异地与残骸融为一体。
它是坠落于此的不速之客,在漫长的变迁中逐渐蜕变,如今已失去了文明社会的模样。
它安静地沉睡在微光下,和微光一起,成为了整片区域最亮眼的存在。
“一架在山里生根的飞机,你说坐在飞机上的人是不是也已经生根了?”
她从雪山回到了哪儿,又经历了什么,她是不是已经尘埃落定,从此踏上了新的旅程?
从吕景然一路走过来的景象看,答案几乎是肯定的。
她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工作,每天去车子棚寻找她上班的交通工具,又在商场中买一些气味驳杂,质量堪忧的日用品。她彻底变成了一个普通人,她和所有沉浮在世间的人一样,终于远离了那段朝不保夕的日子。
时衍:“我想,她确实生根了,并带着她的理想依然坚定地向前走。”
如果前半句话还是对女人这一生的唏嘘,那么后半句听上去就有些奇怪了。
吕景然似乎有了些精神,他说话总算不像刚才那样断断续续了,只是听起来依旧虚弱,偶尔夹杂着几声咳嗽,不知是被烟熏的,还是中气不足,难以为继。
“你,咳咳,认识他?”
吕景然已经确信这片逻辑空间与现实有关了,就像他在永兰经历的那个一样。但那是周澜平记忆中一段完整的过去,他只是站在当事人的角度体验到死前的回忆罢了,这又代表了什么?
“或许认识,或许不认识,参与混沌工作的就那么几个,她可能的确是我们知道的一位熟人。”
居然还是熟人?
吕景然仔细在脑海中盘点了一圈,可是放眼望去,除了几张看着眼熟,平常还**兮兮的脸外,似乎没人能与这段经历对得上号。
“你说的这人在咱们分局吗,其他局应该也有可能吧,毕竟我们不是所有人都认识,像吴杉那种傻逼就很难得。”
也不知远在千里之外的吴杉能不能感应到这句咒骂,但奇异的,时衍没有回答这句疑问。
他盯着那架飞机,反常地保持着沉默,就在吕景然以为自己说错话,开始有点心惊胆战的时候,时衍突然一下开了口。
“我不知道。”
吕景然更加确信自己出幻觉了。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我以为的那个人。”
吕景然:“……”
刚才还认识呢,现在就变卦了。
“可是相比这种问题,混沌的成因更加值得深思。”
其实他俩分手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有时候吕景然真觉得和他脑回路对不上号——出现一次与现实接轨的混沌就已经是意外事件了,而那次混沌正好揭示了周处的死因。
如果这个混沌也是为了告诉他们一些信息,那关注的重点不应该是混沌本身吗?
两人之间的对话没能进行下去,祁乐就带着一瘸一拐的老冯出现了。
老冯的脚伤已经到了碰都不能碰的地步,他一节一节从台阶上跳下来,左边的脚差点拉伤,右边的脚差点萎缩,他直立的上半身夹在中间,痛苦地维持着理智。
老冯差点给这破楼梯跪下,他一扭一扭地挤到时衍旁边,满头大汗地说:
“我们是不是要做这破飞机回去了?”
回去恐怕是回不去的,但祁乐看到飞机的一瞬间忽然怔在原地,下意识向前走了几步。
“怎么了?”
时衍的声音唤回了祁乐的注意,他猛然回头,惊慌失措的表情正好撞在时衍眼中。
时衍瞬间发现了异样,他缓缓走向祁乐,一张脸几乎看不出任何表情:
“你见过这架飞机?”
祁乐看着他,那眼神突然就不慌了,他似乎将自己的情绪完美地隐藏在一副无辜的表情下,义正严词中又带着点刚入社会的天真:
“没,没有啊,师父,我才多大,这玩意儿都多大了,我爷爷看了都嫌牙碜!”
这确实是一架年代很早的飞机,从飞机的外壳就能看出来,无论军用还是民用,现在都已经看不到这种型号了。
时衍没有吕景然那样的幽默细胞,他只是不动声色地看着祁乐,虽然面无表情,但眼神中却有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无奈,祁乐根本不吃这一套。
“祁乐,成海医科大学毕业,原本应该直接进入附属医院,却在中途转行,成为了封管局一名小小的外勤。”
短短几句,时衍将祁乐的过去交代得一清二楚。
“医学之路并不好走,从本到研,每一步都需要付出常人几倍的努力,你为什么心甘情愿放弃大好前程,去做这朝不保夕的工作?”
老冯瞬间闻到了两人之间的火药味,他拽了拽时衍的胳膊,小心翼翼地说:
“这个,应该没那么严重吧,连付处都同意的事,就说明没问题。”
“封管局应该没有规定医学生不能中途转行吧?而且我的身份是付处核实过的,师父,你不应该擅自调查我的**!”
祁乐脸上现出了几分愠色,时衍却依旧那么看着他,像在看一份打开的档案。
“不好意思,你不是例外,我对每一个人都会做背景调查。”
此时吕景然已经彻底恢复精神了,但他依旧懒懒散散地趴在时衍背上,来不及维护自己的小徒弟。
然而时衍一石激起千层浪,老冯也在这句话之后震惊了。
“不是,兄弟,这你就不厚道了,我们不是同生共死的关系吗,你这样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
“封管局以前出过一些特殊事件,某些同事并不能遵守规定,在逻辑空间中擅自行动,导致其他同事陷入危险。”
“这些同事,不一定都是所谓的失误所致……”
时衍的话成了一块快速膨胀的石头,猛一下砸在众人头顶,砸出了一片寂静。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不信任我们……”
老冯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原本还在艰难地维持着几人之间平衡,但眼下的平衡就像一根摇摇欲坠的钢绳,他踩在钢绳上,感觉自己随时要掉下去。
不是自己掉下去,就是被所谓的同事一把推下去。
“比如说陈飞这个人,你真的了解他吗?”
老冯不知道时衍为何会有此一问,他刚要反驳,耳边突然出现一阵奇怪的沙沙声。
像是虫子爬行一般的动静,那沙沙声隐藏在黑暗中,片刻后,它像找准了角度的蜘蛛一样,操控细线,将陈飞猛一下扯入了众人的视野中。
又是熬夜更新的一天QA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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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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