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虽非大雪纷飞日,但亦有残雪作点缀,湖心亭的景色依旧令人赏心悦目,亭内,江月白席地而坐,摆弄着面前的红泥小火炉,她临时改了主意,觉得喝茶没什么意思,便温起了酒,驱驱寒意。

等苏浣赶来的时候,她已经独饮了几杯,趴在栏杆处,一眼瞧见苏浣,笑着冲她招手道:“苏妹妹,快来快来。”

苏浣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到亭内,被江月白拉着手在她身旁坐下,“这亭里烧着地龙呢,不用担心会受寒。”

苏浣循着声音,歉然道:“让江姑娘久等了。”

江月白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给她斟酒,道:“梅园里是不是很无趣?其实呢,贵夫人们的筵席,无非就是摆摆身份地位,挑一挑对家族有益的未来女婿和儿媳,实在是无趣的紧,”她将酒盏递到苏浣手里,道:“这是果子酒,不醉人的,你尝尝。”

苏浣端起酒盏浅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是李子的味道,她在府中偶尔也会喝一些果酒,只是这是在旁人府上,她也只是浅尝一口就放下了。

“江姑娘通透。”苏浣说话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像空中飘飞的雪花,无端令人心生欢喜。

江月白脸枕在自己手臂上,静静地看着眼前神色恬静的少女,少女的眼睛其实很美,只是空洞没有色彩。

真是可惜了,江月白心道。

“苏将军是不是过了年关就要离京了,你一个人待在府里,会不会觉得无聊?”江月白突然问。

苏浣摇头:“不会。”

“我听说,圣上要为苏将军赐婚,苏将军可有意中人?苏将军若能早早娶妻,即使他离京,也能有人在府中陪你了。”

江月白说话的时候依旧含笑的看着苏浣,似是十分为她着想。

“哥哥的事,我并不过问。”少女声音轻柔,待任何人都很和善,但又很防备,一旦涉及苏归远,她便只说不知。

江月白淡淡一笑,并不在意,毕竟她们才一面之缘,远不到倾心交谈的程度。

她又拉着苏浣的手,跟她讲起了京城中最近发生的趣事儿,她们从湖心亭分开时,日头正好,照在人身上还有些暖洋洋的。白色的狐裘也泛出耀眼的光泽,白色的狐毛紧紧的依偎着少女白皙无暇的脸庞,纤细葱白的手指轻轻拂过红的似火的枫叶,她没见过红色,也没见过枫叶,但她知道枫叶是红色的,叶季尘曾握住她的手,轻轻触碰过。

一片灿若云霞中,少女洁白如雪,干净温柔,像从未染过人间烟火色。

假山下的孤塘边,传来脚步声,一管家模样的人搀扶着衣着华贵的男人,男人鬓边的头发已经尽数花白,脚步有些虚浮,仔细看,好似一只脚还有些跛,正是当今宰相许时勉。

“老了,不胜酒力了,才喝了几杯,就有些泛晕了。”许时勉扶着管家,有些感慨道。

“我看相爷精力还旺盛着呢,只是近日劳心国事,没休息好罢了。”管家笑呵呵的奉承。

许时勉指着管家,摇头笑了笑,还未开口,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道身影,脚步一顿,望向枫林,因还隔着点距离,少女看着不太真切,许时勉眯了眯眼,问一旁的管家,“那是谁家的小姐?”

管家闻言,也眯着眼看过去,仔细分辨了一会儿后,才一笑道:“相爷,那是苏将军的妹妹。”

许时勉没说话,眼睛依旧朝枫林里望着,也不知道听见了没有,管家也不催他,只静静的垂目侍立在一旁。

也不知过了多久,少女的身影渐渐从视线里消逝,许时勉摇了摇头,一边走,一边可惜道:“苏归远的妹妹啊。”

……

长青园后面是后山,后山里有两只仙鹤,是许时勉过六十大寿时,圣上赏的,为了这两只仙鹤,许时勉特意修建了座后山,后山背阴,积雪未融,仙鹤在雪间长唳,呼出的热气在空中飘散,从远处眺望,像是入了仙境一般。

江月白拢紧自己的褐色大氅,揉搓着双手,望着远处的仙鹤,微微有些失神,后山在长青园这边,男女分席,她是偷偷从小路绕过来的,若被这里的男客看见了,于她名声总是不好的,但她有不得不来这里的理由。

这里太冷,她一路从小路绕过来,鞋袜都已经有些湿了,她忍不住在原地跺了跺有些发麻的脚,她心中有事,便有些心不在意,脚下不查,踩到了一根树枝,一个不稳,跌倒在地。

她咬着牙,才没喊叫出声,她一手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可是脚踝处传来的刺痛又让她不得不重新跌坐在原地,她额角已经疼出了冷汗。

她气恼,拿起地上的树枝扔出去了老远,却被突然出现的人接在了手里,笑道:“拿树枝撒气?”

听见来人的声音,江月白手下意识攥紧,她定了定神,向来人看过去,“苏将军怎么会在这?”

苏归远向她走过去,在她面前半蹲下身,挑眉道:“这话应该是我问江姑娘吧,江姑娘怎会跑到男客这边?”

男人身形魁梧,面容硬朗,不似京城中世家公子般文弱,纵使半蹲下身,江月白在她面前也显得格外娇小。

江月白低下头,抿了抿唇道:“我想看仙鹤,所以才偷偷跑过来的。”

她声音越说越小,脸上也浮起一丝红晕来。

苏归远常年带兵在外,于男女之间的礼数不如文人书生那般看重,甚至觉得那群书生简直在男女之间的礼防一事中有些迂腐,是以,他并不觉得江月白偷跑到男客这边看仙鹤有逾矩的地方,反而觉得这样的女子大胆直率。他看向她手捂着的脚踝,问:“扭到脚了?”

江月白轻轻点了点头。

苏归远蹙了蹙眉,略一迟疑后,便转过身,对她道:“我背你下山吧,山上冷,不能久待。”

江月白抬头看向男人宽阔的肩背,指间握紧了自己的衣袖,她咬了咬唇,道:“多谢苏将军。”

男人的背不仅宽阔,还很温暖,就算背着她下山,步伐依旧很稳,就连说话时的气息都格外平稳,江月白闻着他身上的酒气,轻声道:“你是不是喝了很多酒?”

苏归远嗯了一声,也没多说。

但江月白却都明白。许时勉是文官之首,门生无数,都是些自诩风流的文人墨客,许夫人过寿,这些人定然都在受邀之列,他们的取乐方式都讲究一个雅字,总要吟诗作对,然后再互相点评鉴赏一番,筵席设在长青园,有山有水,自然少不了曲水流觞,可苏归远本就于文墨一事上一知半解,更不懂得文人的花前月下,苏归远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大老粗,肯定被他们罚着吃了好些酒。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苏归远吟不了诗,也作不了对,好在他酒量好,才不至被他们灌醉,找了借口出来吹吹风,醒醒酒,这才在后山碰见了扭伤脚的江月白。

江月白被他背着,手松松的环住他的脖颈,往他耳边凑了凑,道:“这些文人,只知道舞文弄墨,说几句好听的话,写几个漂亮的字,便自觉高人一等,其实,什么用处都没有,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更不用说提刀上战场与敌人厮杀了,在战场上要守卫家国,是将士们的誓死拼杀,不是他们的风花雪月,你们才是英雄,我敬佩你们,更敬佩你。”

最后一句,她的声音很小,但苏归远还是听见了,她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见了。

他脚步微顿,又如常的继续往前走,声音有些低,他问:“你真的这么认为?”

“我骗你作什么?”

苏归远低头笑了笑,想起他们第一次在校场见面的时候,他突然问:“你想学骑马?”

“对啊,你要教我吗?”少女语含期待。

“你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苏归远语气轻快。

少女垂眸,长长的睫羽掩住了眸中的欣喜。

……

天色昏暗,空气湿润,似是有雨将至,苏浣走到院内的柑橘树下,问道:“哥哥今日又不在府里?”

玄衣少年扬手摘下一颗黄澄澄的柑橘,低头剥皮,“将军去了校场。”叶季尘将剥好的橘子放在苏浣手里,“小姐尝尝,很甜。”

苏浣拿着手中的橘子并没有急着吃,而是仰起脸,伸手去摘,少年眼疾手快,忙扯了一枝送到她手边,圆润的柑橘碰到指尖,少女唇边溢出浅浅的笑,将手边的橘子摘下来,“阿尘,能带我去那里吗?”她抬手指了指房顶。

少年看过去,有些迟疑,想要和她保持距离,却又总忍不住想要靠近,他承认自己很贪心,近了一步又会想要更近一步,所以压抑着自己,可是,能够靠近她时,他又确确实实的渴望和难以自制。

他点头说好,手揽在她腰间,脚尖一点纵身跃上房顶,叶季尘扶着她坐好,才在一旁坐了下来。

房顶上的视野更开阔,风也更大,苏浣伸出手,感受着风从指间穿过,她轻声开口:“阿尘,那日从宰相府回来后,我曾告诉哥哥,我有了意中人,他是我自幼时就喜欢的人。”

少年指尖扎进皮肉,世间万物在少年的世界里倏尔沉寂。

少女望向前方,温柔的声音依旧在风里响起:“阿尘近来与我疏远,是为我名声着想,是怕我未来夫君听到些闲言碎语而薄待我,可是阿尘,”苏浣垂眸,看向手中的柑橘,神色温柔,“我总不会嫁给旁人。”

风声四起,肆意喧嚣,因为紧张,叶季尘额角沁出了一层薄汗,嗓音里都透着干涩,他说:“小姐的心上人……是我?”

苏浣轻轻点头,说:“想嫁的人也是你。”

叶季尘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少女,似是难以置信,从苏浣在雨中将他捡回去后,他便时刻陪在她身边,时刻将心中的渴望掩埋,怕她察觉出自己的心思而将自己赶走,如今听到梦寐以求的话,他竟一时分不清是真还是梦。

直到苏浣迟迟听不见他的声音,略一迟疑道:“阿尘不要担心,你若不喜欢我,我绝不强求。”

“没有强求,是我求之不得。”叶季尘回过神来,急急的说:“我喜欢阿浣,也想娶阿浣,我想阿浣做我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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