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徐八1

院门外的砸门声越来越急,混着安玉断断续续的求饶——“徐老板饶了我……我错了……”宋要娣攥着门栓的手沁出冷汗,指节发白。她早料到贾樟柯不会善罢甘休,却没承想来得这么快,还找了徐八这号人物。徐八在申城地面上是出了名的混不吝,背后靠着帮派,寻常商户见了都得绕着走。

她故意把开门的动作放得极慢,门栓“吱呀——吱呀——”磨着木头,像在拖延什么。同时扬着嗓子喊:“来了来了!这就开!别砸了,门都要被你们砸破啦!”声音里带着刻意装出的慌张,实则眼角余光早扫过院角——那是安炘厢房的方向,但愿他没听见动静。

最后一道门栓“咔”地落下来,宋要娣猛地拉开门。门外的光涌进来,刺得她眯了眯眼。还没看清人,就见一个黑影“咚”地滚了进来,顺着门前的三级小石阶摔在地上,正是安玉。

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破了,渗着血丝,外套早已不见,内衫也被撕打得歪歪扭扭,沾满了泥和草屑。看见宋要娣,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连滚带爬扑过来,手指死死抠住她的裤边,胳膊绕着她的腿肚紧紧搂住,脸埋在她的裤缝里,呼吸又急又促,带着干呕的哽咽声。好半晌,那起伏的喘息才渐渐平些,身子却还在发颤,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宋要娣心往下沉,刚想蹲下身扶他,眼角余光瞥见门口站着的人,喉咙哽了哽——徐八叼着根烟,半边脸的横肉挤着小眼睛,粗布褂子敞着怀,露出圆滚滚的肚子,上面还沾着块油渍。他身后跟着五六个精壮的汉子,个个手里要么攥着木棍,要么揣着拳头,眼神凶得像狼。

“徐……徐老板。”宋要娣强压着慌,扶着安玉的胳膊想把他拉起来,“这是干什么呀?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安玉顺势往她身后缩,手死死抓着她的衣襟,指甲都快嵌进布眼里。宋要娣被他拽得踉跄了两步,徐八已经“噔噔”踩着石阶进来了,身后的人“呼啦啦”跟着涌进院,把不大的院子堵得半满。

“干什么?”徐八吐掉烟蒂,用脚碾了碾,唾沫星子随着说话往外喷,大口说话的唾沫星子从铜黄的口齿间喷出,在灯底下看得格外清晰,“宋老板娘倒是问问你身后这位‘好汉’!”

宋要娣被他逼得步步后退,后背抵着安玉发抖的身子。她回头瞪了安玉一眼——这蠢货到底又惹了什么事?嘴上却还得陪着笑:“徐老板大人有大量,安玉他性子直,许是哪里冲撞了您?有事好商量,我们赔罪,我们赔罪还不成吗?”

“商量?”徐八往院里的石凳上一坐,双腿大大岔开,右脚搭在左腿上,抖得石凳“咯吱”响,“我徐八在申城混了这么多年,还没听过‘商量’这词儿能当饭吃!”他斜眼瞟着宋要娣身后的安玉,嗤笑一声,“我没记错的话,老板娘叫宋要娣吧?安玉这窝囊废就是这么喊你的。也难怪,跟着这么个没骨头的东西,家里能好到哪儿去?”

“窝囊废”三个字像针似的扎人。安玉猛地抬起头,从宋要娣肩头探出去,通红的眼睛瞪着徐八,嘴唇哆嗦着像要骂什么。宋要娣心里一惊,左手飞快往后一捞,攥住安玉的手腕——那手腕细得硌手,还在不住发抖。她狠狠瞪了安玉一眼,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闭嘴”,才又转回头对着徐八陪笑。

徐八早瞧见安玉那点小动作,却只扯了扯嘴角。在申城,除了另外两大帮派,能动他的得是名门望族联手,安玉这号人物?蝼蚁罢了。他慢悠悠地说:“上次,安玉从我那儿带走个玩物,我本没计较——那会儿我还没多上心。”他顿了顿,小眼睛往宋要娣脸上瞟,“不过我听说啊,安玉有个弟弟,长得跟天仙似的?叫安炘是吧?”

“徐老板!”宋要娣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她猛地推开抓着自己衣襟的安玉,膝盖一弯就要往下跪,“求您高抬贵手!放过炘哥儿吧!他还是个孩子!我给您跪下来赔罪!”

“诶——等等!”徐八伸手一捞,攥住她的胳膊。他的手粗得像老树皮,力气大得能捏碎骨头。宋要娣被他拽得一趔趄,被迫仰起脸。徐八眯着眼打量她,看了半晌才松了点劲:“宋老板娘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

宋要娣咬着唇没吭声,胳膊被他攥得生疼。

“近日我寻着个好玩的玩意儿,”徐八慢悠悠地说,手指在她胳膊上摩挲着,带着黏腻的汗,“本想玩腻了就丢,没成想——”他拖长了调子,故意看安玉的反应,“安老板竟然也想要这小玩意儿,这就让我上了心。你说,我徐八看上的东西,岂能让出去?我还没玩够呢!”

“你胡说!”安玉突然嘶吼起来,也顾不上怕了,从宋要娣身后冲出来,脸因为愤怒涨得通红,“什么玩意儿!那是江江!宋江铃!你凭什么说她是玩意儿!江江是我的!是我的!”

宋要娣心口一堵。果然是宋江铃。她和安玉十六岁就好上了,那年安玉十八岁,本说要娶宋江铃,结果宋江铃怕被安家追究私相授受的罪,连夜跑了。宋家老太怕安家找麻烦,急急忙忙把她从乡下接来,塞进轿子里嫁给了安玉——那时她才十六,安玉看她的眼神,总像是她拆散了有情人一样,带着埋怨。

这些年安玉对宋江铃念念不忘,隔三差五往她那儿跑,她不是不知道,只是懒得去了解罢了。可眼下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在提宋江铃!

一股无名火“噌”地冲上头顶。宋要娣反手一扬——“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院里炸开,把所有人都惊住了。徐八攥着她胳膊的手都松了,愣愣地看着她。安玉被打得偏过头,左脸上瞬间浮起五道指印,和原本的淤青叠在一起,看着格外狼狈。他懵了似的看着宋要娣,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宋要娣垂在身侧的手还在微微发抖。掌心火辣辣地疼——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打人,还是打安玉。心里掠过一丝内疚,可转念想到安炘还在厢房里,那点内疚立刻被恐慌压了下去。她冷着脸,声音硬邦邦的:“够了!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徐老板说了那是他看上的,你还在这里不识趣!”

安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她眼里的冷意噎了回去,眼圈慢慢红了。

“宋老板娘倒是个明事理的。”徐八缓过神,嘿嘿笑了两声,又往前凑了两步,几乎贴到宋要娣跟前,“那小玩意儿呢,我就不跟安老板计较了。我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想平息这事儿也容易——”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像毒蛇吐信,“把安炘交出来,给我。”

宋要娣猛地抬头,瞳孔骤缩。她死死盯着徐八,指甲掐进掌心,疼得发麻。就因为安玉这个蠢货,炘哥儿要被卷进来?方才那点对安玉的内疚,瞬间变成了刺骨的戾气。

“先别急着拒绝。”徐八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威胁,“你儿子安逸轩,我已经让人从高正阳那抢出来了。”

“你说什么?!”宋要娣浑身一震,肩膀猛地想躲开他的手,却被他攥得更紧。

“至于安逸轩现在在哪儿,全看你怎么选。”徐八的声音慢悠悠的,却像一把刀架在她脖子上,“是要你亲儿子,还是要安玉那个弟弟?”

一个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轩哥儿,软乎乎喊她“娘”的小团子;一个是她从小带大的炘哥儿,怯生生跟在她身后喊“嫂嫂”的孩子。宋要娣只觉得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连呼吸都带着疼。日头明明还毒得很,她却觉得浑身冰凉,眼前阵阵发黑。绝望像潮水似的涌上来,几乎要把她溺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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