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杳算是回过神来了,望着中间空荡荡的位置面皮发烫——这可是度**的地儿。难怪进来看这画舫怎么都不对劲,也难怪章跃要赶在天色黑透了前带上妻女停船靠岸。
她垮了垮脸,悄悄拿眼乜他。
他们这样正常么?这不是等于带着妻子逛窑子么?
梁应渠目光轻轻飘过来,似乎能读懂她眼里的不满,淡淡道:“上一次没能听好曲儿,给你补上。”
秀水听领会了主子的意思,起身猫着腰就往画舫外去了。
杳杳听到这话,想到前两日的那场刺杀,目光不自觉落到他的肩上。梁应渠身上伤口不浅,但他看起来似乎一夜过去,就大好了的模样。
杳杳定定地望着他。
他眼下坐在锦垫上,周身笼着寥寥烛火,长衫素净,布匹并不华贵,反衬得他矜贵雅致,寂静地垂着眼,不知陷入了何种忧思。他面上的线条难得显得柔和,光影里有一种凄婉。
她恍惚间忆起昨日问任素的话。
见识过江如燕和大夫人绞尽脑汁的择婿,杳杳好奇问她,与章跃二人青梅竹马便急急定了亲事,难道不会有一丝不甘?若是有机会嫁给更高权势之人,不会心中感到惋惜么?
任素当时是这样说的:“男人贪慕名利,女人难道就不吗?人人爱慕强者,情爱里头更是自然的。只不过这世间总有更好的人。但那只是迷恋。爱一个人,便会觉着他可怜。哪怕他金山银山,锦衣玉食,你看着他也总觉他过不好。”
杳杳咬了咬唇,心头有些慌张。敛神收回目光,努力竖着耳朵,叫自己去注意画舫外的动静。
船外的声音幽幽传来。
听声音,出来与秀水交涉的是一位男子。真是开了眼了,广昌的这行当,有规矩,讲体面,倌人儿在买卖没谈妥前竟连面也不露一个。
隔了一会儿功夫,秀水将粉皮白面的“掌柜”领了进来。所谓画舫儿的“掌柜”,其实就是负责接待和谈价钱的。这些活儿不由姑娘谈,银钱也不由姑娘收。
掌柜被秀水请进来,帘子方一掀上,就露出了笑脸,上来拱手做了个揖。待到看到里头竟还坐了位女客,眼里的笑意瞬间少了些。还是顶着和气的笑脸道: “贵人们是外乡人吧,第一回来咱们这儿?”
梁应渠自然也瞧出来对方的敷衍,点头道:“广昌的花船夜游一直有所耳闻,今日远道而来,不能不尽兴。我们夫妇二人都想开开眼。”
掌柜拉长尾音地“喔”了一声,白净的脸上露出暧昧的笑容。看上去是明白这意思了,听了这话,立刻打起了精神伺候:“自然自然,这事儿本就讲究个趣味。您二人能玩儿到一起,是真感情好。”
这掌柜的显然是想歪了去,比划了手势道:“两个人的话,这价钱上,自然比一人要高些。当然了,咱们的姑娘都是顶尖儿的,要求您提就成,伺候夫人也是不成问题的。”
梁应渠瞧了杳杳一眼,她早就满脸红彤彤的,尴尬地咳了咳。
他勾唇道:“我家夫人面皮薄,不习惯外人伺候。劳烦掌柜的请个声线好的,有拿手才艺的就成。”
掌柜刚想婉转拒绝,见秀水上前一步,从袖间取出了银票:“赶紧叫人吧,来了做什么听吩咐就是。”
一见银票,掌柜的立刻笑踏实了,这心也放肚皮里了。碰到了这么有钱又阔绰的主,非得多留人几天才是。这个价钱别说伺候俩人了,包个三五日也不成问题。将银票拢进袖管里,就退了出去。
隔了一会儿,一位怀抱古琴的少女进了画舫,软糯糯地唤了声:“老爷好、夫人好。”
少女皮色雪白嘴唇嫣红,面含羞色地立在门帘前。虽略施粉黛,但仍是看得出年纪尚小。大约是掌柜的也摸不准他们这对夫妻究竟想做点什么,便只能吩咐她乖巧回话。
秀水开口问话:“有什么才艺没有?”
“琴棋书画,唱曲说书,阿珠都略懂一二,伺候人也是可以的。”少女抬了抬媚眼,迅速又垂下眼去:“但凭老爷夫人吩咐。”
梁应渠思忖了一会儿,刚想点她随意唱个当地的民谣。
不想,杳杳积极地开了口问她:“妹妹说书吧。”
这下少女明白过来了,就是有钱人找乐子,图个气氛。不需要伺候,也不是非得听曲儿。利落地将古琴架了起来,拾了一旁低矮的圆凳坐下,温柔地朝着杳杳问道:“夫人想听点什么?”
“郎情妾意的吧。”
阿珠得令,掩唇应了下来。
梁应渠则是缓缓地转过头看杳杳,不知道该不该提点她……这人是不是还没分清眼下是什么情形啊?
秀水憋了笑退了出去。
少女阿珠面容含春,调好了琴,坐下来后,胸前雪白沟壑依稀可见。杳杳啧啧称奇,连圆凳的高度也含了玄机。阿珠那双水汪汪的眸子,对着杳杳一位女子也是毫不吝啬地盈盈秋波,简直要看到骨头缝里去。
杳杳疑心,她哪怕看着马屁股也能露出含情脉脉的样子来。
“那奴就给老爷夫人说上一个《花间错》。”
杳杳颔首点了头。
梁应渠此时已是有了一些懊悔。《花间错》讲的什么他不清楚,但画舫里头的书,可不比茶馆里头的那些,行家们那可是要将春宫图往活了演的。
箭在弦上阻止不得。拨了几组琴音,阿珠开始柔声细语地讲起一桩风俗情事。
说桑巫江尽头的村落里有一名女子,年十六,名唤媚娥。早已钟情远房表哥多年。终于等到家中作媒,如愿将她许给了心上人。媚娥夜不能寐,喜难自禁,没料吉日临近,红事一朝变白事。婚事的前两日,媚娥便在山里意外丧了命。
阎王爷可怜她做了一世清白鬼,许她还魂五日。这五日内,白日以一丝魂魄游荡,入夜便可重新还回肉身。准她以凡人肉胎之身,尝一尝男欢女爱的**滋味。
媚娥痴心,第一夜就去了未婚夫君的家门口守着。
阿珠娓娓道来,随着时不时应景的琴音,与她朱唇一起一合地讲述,杳杳早就听得五迷三道,巴巴等着媚娥推门进去见表哥。
一连串的音符过后,阿珠慢下琴弦上的手,绘声绘色地描绘起媚娥趴在门口听到的景象。
几声喘息后,梁应渠已经面露难色,转头看了窗外。
杳杳还兴致勃勃地同他探讨道:“这表哥三心二意呀!”
他是想让她尽尽兴,没料到要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听这些东西。
杳杳问他:“这是悲剧么?可怜媚娥,原以为表哥与自己私定终身,其实他早就与他人有了情谊。是这个意思么?”
梁应渠打马虎眼,不愿理睬杳杳:“走了神,没听明白。”
阿珠好敬业,被掌柜得好生敲打了一番才上的画舫。知道是贵客,贵客没听明白,直接停了手上古琴的动作。将媚娥听到的房中活动活色生香地演了一遍。
秀水和掌柜的均负手背对着画舫的门,听着里头传出来一阵接一阵女子的喘息和呻吟,只管盯着河面上来来往往的船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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