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实在是什么都顾不得了。
被反锁的洗手间挡住了所有的难堪，他的心还在咚咚跳着，大脑兴奋得像卡壳了似的，无限循环播放着刚才的可怕舞蹈PK。
不，这根本称不上是PK，而是对方单方面的完虐。
堪称惨烈的灾难现场。
弗兰克呻吟一声，抱住自己的脑袋。
他开始后悔自己先前的冲动，跟被什么迷惑了似的非要来这里找虐究竟图什么？就好像他本身还不够是个笑话似的。这下好了，这件事往后会成为他人生中永久记忆，在每个尴尬的时刻都蹦出来回放一遍，让他每次都很想去死。
他用力抓了两把乱糟糟的红发，发现这样也无济于事后，只好狼狈抬起头来。
镜子里的男孩说不上来脸和头发哪个更红，眼含泪水，不着调的衣服上面，领结都歪了。
他低头冷静了一会儿，感觉稍微好点了，才开始思考等下是直接偷偷溜走，还是过去再承受一遍他们的眼神凌迟，拿走衣服再走。
外面断断续续传来一阵说话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因为有个声音分外熟悉，是迈克。
弗兰克眼睛亮了一秒。
他正要开门去喊迈克，就听那声音更近了些，嘻嘻哈哈的：“……太遗憾了我没在现场，没法拍下来那个画面，想想都觉得辣眼睛。说真的，我敢打赌那个乡巴佬脑子多少是有些问题的，要不怎么连我的玩笑话都听不出来？耶稣基督，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谁会请他这种瘦鸡仔当舞男啊！”
“可不是么？这蠢猪刚进来时，我以为他抽*过量了才闯进来的。他根本不会跳舞！动起来像被通了电的青蛙，一个劲地抽搐……”
他们笑得简直说不下去，声音尖锐刺耳，让弗兰克联想起室友的尖叫鸡。
弗兰克的手停在洗手间的把手上。
他们的声音还在继续。
“说真的，你跟这样的怪胎打交道做什么？他就活该自生自灭。”
“逗着玩嘛，你看这回我带他来被羞辱一顿，不管成不成，他回去都会很感激我。正好下周的小组作业可以让他多做一点……哈哈，这就是这种蠢货的可爱之处！否则鬼才跟一周都换不了一次衣服的野蛮人打交道。”
“怪不得～”
“这不挺好？他来当陪衬，也显得你更厉害，我敢打赌吉姆肯定会乐意多加点钱给你的。”
只听彭彭两声，洗手间的门板开始晃动，迈克低声骂了句脏话：“该不会是有酒鬼醉死在里面了吧，这么久都没人出来……”
往后弗兰克就听不太清了，他感觉手心又湿又冷。
*
门蓦地从里面打开，迈克一脚过去踩空，差点摔个趔趄。
他正要骂人，待看清里面的人，一下收回了脏字，脸上挂上一副有点古怪的笑容：“哦，嗨，弗兰克。原来你在这儿。”
弗兰克仍然穿着那身可笑的舞台服，避开他的视线，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迈克，我……得先走了，回见。”
他低头从他身前匆匆经过。
迈克的声音传来：“听说你刚才打退堂鼓了，突然面试到一半就跑出来？”
“懦夫。”
对方虽然仍带着笑，像是打趣，但这回弗兰克从中听出了一丝轻蔑。
他假装没听见，继续往前走，又被前面的黑人男孩挡住了去路。
男孩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这下只有弗兰克自己穿得像个小丑，被两人围在狭窄昏暗的走廊之间。
弗兰克注意到他不怀好意的笑容，还跟迈克交换了一下眼神。
“听着，弗兰克，你这样做肯定不行……我跟你说过了，不能随便中场退出，你这样让我很为难，非常为难。”
迈克说这话时，在不断朝他逼近，高大的身材在弗兰克身上投下阴影。
“我没有赢面，”弗兰克小声解释，“我在那里再跳下去不过是自取其辱，我只是选择在合适的时候退场……他比我强多了，那个裤口裆搓火的动作我真的跳不出来……”
“闭嘴！”黑人男孩恶狠狠道。
“裤口裆搓火？”
迈克看向黑人男孩，嘴角已经控制不住开始上扬。
“该死，迈克，不许露出那种笑容！我是为了逗他！让他像个蠢猪那样呆在那儿！”
弗兰克趁机想溜走，被迈克一把扯住后领子，拖回洗手间去。
假领子把他勒得喘不过气来。
黑人男孩心照不宣地把洗手间门锁上，抱胸看着。
“跑什么兄弟，为什么不相信自己？你怎么跳不出来？你当然可以。”迈克笑眯眯道，“你就在这里跳，跳出来为止，身为朋友，我自然要帮你克服心理障碍。”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调出了摄像模式。
“跳啊。”
“跳啊！”他像敲击兽笼那样冷不丁爆喝一声。
弗兰克惊得浑身一激灵，扭头徒劳看一眼洗手间的门。
就在这时，迈克欺身上来，一只脚踩住他右脚，按着鞋尖处狠狠碾下去。
弗兰克捂腿摔倒在地，痛得直冒冷汗。他合理怀疑自己的右脚趾已经废掉了。
“腿脚怎么不听使唤了？是不是想偷懒？？？？？弗兰克你这个小淘气包！”
迈克用夸张的口吻尖声道，声音简直不像他能发出来的，英俊的脸上笑容格外灿烂。
“笑一个。”
还没等弗兰克再说话，咔嚓一声闪光灯晃过，又照得他睁不开眼。
弗兰克用手挡住眼睛。
“我猜你那亲爱的信徒父亲肯定会很乐意看到你这身帅气的装扮。我先帮你保存一份，洗出来，等圣诞节的时候跟他一起欣赏怎么样？”
“迈克……”弗兰克忍着剧痛，试图起身，“让我走吧，我还有很多事要做，真的。”
迈克被他这种若无其事的反应挑衅到了，伸腿朝着他后背狠狠踹了一脚。
弗兰克又被踹倒在地，他拿双手撑着，好歹没有直接摔到脸。
他面前的黑人男孩嫌弃地往后收脚。
弗兰克勉强爬起来，恳求他：“老兄，让我走好吗，我没有影响你任何事。”
黑人男孩不答，只看向迈克。
“我没影响你任何事……”迈克模仿着他可怜巴巴的口吻，“怎么，弗兰克，不想跟我一起玩了？我不是你的好朋友吗？”
“可你没拿我当朋友。”
“你说什么？”迈克愣了愣。
“你没拿我当朋友！”弗兰克提高音量，涨红着脸激动道，“你取笑我！还骗我！现在还把我当傻瓜！这不是朋友会做的事！”
“所以呢？乡巴佬要用你那小细胳膊打我吗？”
迈克哈哈笑道：“来呀，我倒是迫不及待想看看小弗兰克雄起是什么样子呢！”
弗兰克站起身来，浑身都在颤抖。跟眼前结实健康的年轻人相比，他实在太不值一提。他闷不吭声，已经捏紧了拳头。
迈克对黑人男孩难以置信道：“瞧瞧，他还真要跟我比划两下呢！”
弗兰克想起雅各布曾给他的忠告，如果遇到非得使用武力解决问题的时候，千万不能分散精力，一定要对着一个人的弱点反复捶击，直到叫他痛到吃到苦头才行。
结果他用尽力气击出一拳，对方轻松躲开，自己反而差点摔倒。
“这就是你的实力？”迈克收起笑容，“那我可要玩真的了。”
他朝着弗兰克的下巴挥拳。
这是一记漂亮的左勾拳，手臂绷紧成一条弧线，尖锐的指关节挥过来时带着风声。
很明显他不是个新手。
弗兰克毫不怀疑自己的下巴会当场骨折甚至碎掉。
他又后悔自己为什么非要这么不自量力跟他硬碰硬。不过就是一两句言语上的羞辱而已，跟爸爸的杀伤力毫无可比性，他那么在乎这些话做什么。
但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尽可能地缩起身体，伸出两条胳膊挡到脸前。
奇怪的是，意料之中的伤痛迟迟没有袭来。
大叫起来的反而是迈克。
弗兰克睁眼，看见他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狠狠扯住了臂膀，整个人不受控制往后飞去，砸到了马桶的隔间上，摔落在地。
“迈克！”黑人男孩连忙冲上去，将他扶起来。
“见鬼了丹尼尔，你看到刚才那是什么吗？”迈克一脸惊恐的表情，东张西望，“有个奇怪的东西攀住了我胳膊，那个触感太他妈的恶心了，湿乎乎的！你看到那是什么了吗！”
黑人男孩丹尼尔皱着眉：“没有，只有一个黑影一闪而过，太快了我没看清。”
迈克回头看了一眼那些黑洞洞的隔间，又看一眼弗兰克，不知是跟丹尼尔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这里在闹鬼！肯定在闹鬼！快离开这儿！他们都说这个乡巴佬信的教很邪门！他有恶鬼缠身，快走，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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