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宁千情吃过午饭,在窗边休息消食。

没有余亭重的吩咐,她知道自己不应乱逛,干脆等在三楼,墙上挂着几幅仿得极真的名画,虽不比原作珍贵,却也给屋子添了彩。等到下午,终于见着了余亭重的身影。

两人手里都没提什么东西,可见并非出去采买。元禾跟在余亭重身后,显得行色匆匆。

余亭重正在一楼的房檐下,跟掌柜李善德嘱咐些什么。李善德将早上发生的事如实交代了,瞧着他脸上不带什么情绪,心里的大石这才落了地。

还好是没惹出祸端。

原本清晨外出的时候,余亭重交代李善德盯着点三楼的那位。这番宁千情给一个老妪解了围,虽说在众人面前得了印象,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他左右听了一耳朵,抬手便罢了。

余亭重递了李善德一串铜钱,道了句辛苦。刚要提步,总觉得有一道目光注视着自己,他抬头看去,三楼的窗边钻回去一个毛茸茸的虚影。

没再耽搁什么,余亭重走上楼去,敲了宁千情的门。

宁千情整装待发,迅速开了门,见余亭重的眼神如一把利刃扫过,知道是掌柜的把状告到了他面前,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没敢吱声。

“你药理确实进步不少。”余亭重站在门口没动,本来行李就不多,全被宁千情收拾到门口,可见是正等着离开。撞上了宁千情投来的惊异眼神,知道她心中所思,他觉得好笑,“这等小事,我不会说你。等元禾将他那些行李收拾好,咱们就往回走。”

宁千情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眉眼舒展,“嗯”了一声,什么也没多问。

想必又是刀门涧的事,她寻思着。刀门涧悬榜向来机密,昨日她与余亭重闲逛了一整日,未曾遇到什么事,然而今日清晨与元禾二人悄然出动,必是要防着她知晓。

古往今来,总有知晓旁人秘密太多而被灭口的蠢材。不该自己知道的,也不必打听,宁千情深谙这个道理。她转过身,却听后面唤道:“余三百。”

她身份暴露时,曾和余亭重约定,她还是他的侍从余三百。听得了唤声,宁千情吞了吞口水,不知道他的后文是什么。结果余亭重只是提醒:“虽不怪你,可以后这类事情,还是少做。”

之后的两个月,事多繁杂。

文王爷万收清出头露面,乘坐一个四角兽首的轿辇浩浩荡荡入了京城。皇帝万无昼携贵妃宋屏儿亲自站在玄靖大殿门口迎接。免了万收清三拜九叩,着身边内侍将其扶起,头一次以对待兄长之礼将其迎入殿内寒暄。

再隔三天,深秋刚过,立冬已至,第一场冬雪落下,掩了一地苍茫。

全宫上下立即操办喜雪宴,烧炭取暖,温酒作乐,连带着给万收清接风,宴会尤其华美。万收清的正妻是观星台先前得病去世的,后来赶上大势,文王府再无机会迎来新主母。念及万收清膝下无子嗣,左右无侍妾,皇上甚至御赐两名乐姬到文王府上,供其日夜笙歌。

文王回京的那几日,万应堂倒是安静得很。

余亭重一连失踪了好几天,直到宁千情披着夹袄一边堆雪人一边怀疑余亭重是否死在了哪座山头时,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她一抬头,就看见冻云如黑色闪电疾驰而来,余亭重勒紧了缰绳,周遭顿时雪尘飞腾。宁千情挡住了脸,再睁眼时,余亭重已经从马上跃了下来,他头上还沾着风雪,披着一件华光闪烁的雀金裘毛领压在肩上,岩岩若孤松之独立。见到宁千情和她面前的雪人,就趟着雪走过来,把手上的皮子手套扔给她。

趁着余亭重不知去向,宁千情也闲了下来。元禾整日打铁,她就钻在屋子里看医书。今日一大早看外面银装素裹,天上还掉着雪片,一时兴起,拿了件厚衣服就跑到院子里捏雪人。

刚要捏完,就被骑马跑回的余亭重扰了兴致。

她看着自己冻得通红的手指,扬起头:“文王回来了?”

余亭重没急着回屋,应了声,端详着雪人觉得还差些什么,往腰间一摸,把防身的匕首当作伸出的手插在了雪人的身上。

宁千情:?

她盯着雪人突出的“匕首手”,捋了捋思绪:“他没找程胥的碴?”

余亭重看宁千情的反应,猜她觉得不好看,又把匕首取了回来,放在手心擦了擦上面落的雪。雪人身上就这么留下来一个大窟窿。“找了,程胥是他的近人,死了必然有鬼。只是他刚入京,一切不稳又忙着应酬,所以没有深查。”他答。

宁千情“啧”了一声,表情很不高兴,没理会方才余亭重递给她的一双手套,从地上捧起来一堆雪补在窟窿上,提醒道:“公子,我要复仇,若是总瞒着我可没意思。”

“那也该等时机成熟,一举击溃,那种光景又待如何?”

宁千情扯了扯嘴角,窟窿被填上,她扑着手站起来,动作间抖落了肩上的雪花。她拢了拢衣服,心里浮现了些猜测,又觉得实在匪夷所思。遂作罢,跟着余亭重进到屋里。

回了屋里,宁千情抓了本医书,一溜烟躲去了架柜下面给自己找事干。

元禾听到了动静,立马放了锤子,从左沐居出来迎接。

那两个人有事干,宁千情闲得发疯,打着嫌冷的幌子干脆回了左沐居,攥着医书靠在习武台边。上次从街上回来,余亭重就给她添置了两床被褥,不再是光秃秃的床板,更令人好眠。外加上相继取回来的几件薄袄和冬衣,过冬的一切都不令人操心。

其实她是不太看重冷暖的。在北疆摸爬滚打了三年,什么恶寒天气都经历过,甚至手拿一壶烈酒趴在雪地里蛰伏几个时辰也在所不辞。反倒是在温暖的被窝里躺久了,浑身的筋骨就软了。

因此,即便铺着好被的床铺就摆在眼前,宁千情也没上去,将竹简搭着膝盖,盘着腿坐在地上。

之前就听闻文王回京,原本早就能抵达京城,张灯结彩,早早将接风宴备好了。结果宫中传来消息说宋贵妃三个月胎像不稳,皇帝生怕宴会操劳之下,自己这第一个孩子有什么闪失,立刻下旨,让万收清就近安歇,两个月之后再入京城。

这个旨意放下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别人兴许不明白,可宁千情和余亭重两个人心里门儿清。前阵子刚把程胥弄死,文王就要晚来京城。这事已经摆在那了,打草惊蛇,再想引蛇出洞还要花一番功夫。

因此,刚才在门口看见余亭重,宁千情是故意装傻,拐弯抹角地提醒他该多想想文王的事。

——皇帝都帮他把路铺平了,程胥之事何须万收清再操心?

这么想着,她换了个姿势,将胳膊搭在习武台上,也不管上面的灰土蹭脏了袖子。

那个念头不止一次地在她脑海里闪过,却久久不能释怀。

余亭重是皇室的人。

这个事早有端倪,她的眼睫眨了眨,回想起初见时,余亭重看了那个轿子第一眼,就认出是贵妃轿辇。再者,程胥是文王身边的近人,不明不白地死了,皇帝如今重用文王,竟然浅浅淡淡把事情揭了篇,俩月了也没找到万应堂来。

皇家侍卫无所不通,能是他不想找吗?

是他摸着了事情的始末,重重拿起又轻轻放下,足矣说明余亭重在皇帝万无昼那里是被忌惮几分的。

这种忌惮与刀门涧无关。

亦或是,想要余亭重与万收清互相制衡。若是这个猜测成立,那也可以说明余亭重是因为此事,才迟迟不曾动手。

比起之前的猜测,现在都这个有理有据,几乎笃定。

可他是哪一位皇亲大臣呢?

宁千情用指节敲着脑壳,深深吐了一口气,目光犹如水潭,清澈而掀不起一丝波澜。

“砰!”

她想事情想得太入迷,被推开的石板门吓了一跳。回过头,眼瞅着余亭重阴沉着脸走过来,整个人都拢上一层乌云,气压极低。

宁千情还没等张张嘴问怎么了,就被拎着衣领拽了起来,她同手同脚一扑腾,叫道:“你干什么你!”

余亭重冷笑一声:“你瞧瞧谁来找你了。”

俩人拉拉扯扯地上了楼,宁千情甩了余亭重拽着她腕子的手,依稀看到门口戳着两个人影,一个站着一个跪着。

她上前两步,定睛看去——

地上直挺挺跪着个看着年轻的男子,普通相貌,但唯独生了个狐狸眼,眼睛底下有一条长疤,显得人神神叨叨的。

元禾守在他身边,两手抄着根木棍,一尊大佛般不动声色地盯着他。

那人见宁千情出来,顿时磕头:“谢公子救命之恩!谢公子救命之恩!”

宁千情愣了一瞬,脑子里飞速搜寻记忆,这才想起来自己先前救了个老妪,估摸着是她儿子来了。

想到此处,她转身回去取了那朵绢花。谁知看到她手里的绢花,余亭重面色更黑。

“你起来,这本是举手之劳,你不必介怀。”宁千情把绢花递给那人。

那人双手接过,声泪俱下:“公子救命之恩,张某没齿难忘,此后做牛做马在所不辞。”

万应堂前难得如此吵闹,宁千情过意不去,外加地上全是雪,便去扶他想让人起来说话。

奈何雪天路滑,姓张的这位身体还没好全,一个趔趄,拽了宁千情的袖子一把,大半个人扑在她怀里。

余亭重见状先急了眼,大步一跨,钳着那人的手腕一拧,脸黑如墨,寒声道:“干什么?”

我来晚了!!!我真的会好好更新的T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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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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