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吃了鹿肉。喝过烈酒,军士们纷纷回营睡觉,只留有几队巡值的守夜兵,在营地搜罗异象。此时距离南蛮还有半程距离,大概率不会发生偷袭。

宁千情原先从不避讳,常常与军士们同吃同睡。今时今日,镇国将军府灭,前辈们只觉得心中怜惜,生怕她再出了点什么意外,因此将她单独安排了一个营帐。

她喝下的酒,上头也快,醒酒也快,困劲早就过了,唯余酒醒后的清明。宁千情俯身拨开营帐的一角,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混杂着熄灭炭火的空气,只觉得生活重新回到了当年。

父亲还在时,那时如何的光景。

金戈铁马,所向披靡,军队中刀戈剑戟,杀伐决断,戎马一辈子的人,只为了守护这一片土地。

“若您能想到如今的情形,还会那样拼命吗?”宁千情微仰着头,目光眺望着悠远天空中成群的星星,“您放心,我们都好,大家都在我身边,只是少了……”她的话顿住了,眼眶发酸,只能隐忍地皱了皱眉,再也说不下去。

“你可知,天上最亮的星星是我们逝去的亲人。”

宁千情眼中闪过一丝警惕,转头看到余亭重掩藏在黑暗之中的那双眼睛,不知怎地,她碰到那个眼神便心里发毛,于是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余亭重往前走了两步,宁千情这才借着一丁点的光线看清他肩膀上站着的一只鸽子,与平时在皇宫中与她传信的那只白鸽不同,这只是青灰色的,瞪着一双血红的眼。

她皱起的眉并未放松,问道:“你这是……”

“与皇宫内传信。”余亭重见她神色中的防备,稍微放轻了声音,主动解释,“我方才只是路过,绝无他意。”

电光火石之间,宁千情突然想起了那日常廷对她说过的话,蓦然确定了语气:“张常?”

吴宝儿的联络一直是刀门涧负责,如今余亭重将元禾留在万应堂内,正是为了照应着此事,元禾做事他们两个人都放心。若是余亭重还有其他盘算,那就只剩下张常一步棋了。

余亭重听后便笑了,肩上的鸽子蹦了蹦,咕咕地叫了两声。他说:“你都知道了。”

宁千情一连想了几日,也没想明白这个张常进宫能做什么,总不能是算一卦判断宋屏儿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吧?

“你送张常进宫是做什么的?”

“也不能说是我送的。”余亭重侧头用手指逗弄着鸽子的尖喙,“应该是我在背后安排妥帖了,让张泉子与赵方在山下集市上相见。这张泉子也是个人才,几句话就将赵方唬住了。”

“你知这里写的是什么?”余亭重说,“万无昼好不容易挣来的帝王位,怎么不希望自己坐得久一点,谁知道宋屏儿肚子里的是男是女。他怕死,已经吃了好几颗仙丹了。”

仙丹。

宁千情脑子里顿时划过古往今来因为寻求长寿而白白惨死的人,她眼眸亮了亮,往前探身:“是我想的那种仙丹吗?”

万无昼虽然正值盛年,但早些时候的皇位之争,让他大大小小受了许多暗伤,也并未来得及好生将养,身体早就不如与他同龄的人。再加上他一刻也不老实,虽然明面上只有宋屏儿一个贵妃,暗地里可没少偷腥。

宋屏儿虽吃醋,但脸上身上都得了体面,自然是也不必再开口。

本就亏空的身子,再加上仙丹的效果,那岂不是……

“你想要了他的命?”宁千情问。这个计划是可行,但效果太慢,也许没等药效累积发作,他们先死了,“是不是有些……”

“不要他的命。”余亭重抬起指尖,那只鸽子应声飞起,扑扇着翅膀飞翔天际、消失在夜空中,“要他没了皇位,生不如死。”

宁千情垂下眼睑,心中嗤嗤冷笑。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问道:“你方才说的那个星星,是什么意思。”

余亭重扑开了肩膀上的一根绒羽,抬头望向天空:“那个啊,据说每个人看到天空中最明亮的星星都是不一样的。”他抬手一指,“我的是那一颗。”

“对那颗星星说话,它还会眨眼回应你。”

宁千情也锁定住了那颗最亮的星星,只是这颗星星靠在月亮身边,显然不是余亭重指的那一颗。

飘忽的心似乎就这样安静了下来,她闷闷地钻回了营帐里,撩开的一角软塌塌地也阖上了。余亭重听到她的声音也闷闷的:“你这都是骗小孩的。”

“没有骗你。”余亭重捏了捏自己的手指,他说,“早点睡。”

第二天清晨,军马再次向前行进。一路顺利,偶尔遇到有心作恶的人,也迫于金骁甲军的威势,夹紧了尾巴。

大军所过之处,无人不惊叹拜服,所有听说了的百姓都回想起当年金骁甲军竖起一杆鲜红的旗帜征讨各处的情形。

甚至还有人私下传言,大将军宁楚徽并没有死,如今率领这个军队的人正是他。听到这个说法、家中又有儿子被征兵的百姓自然喜不自胜,合着手掌念叨这下有救了。

宁千情自然也听说了,当即叫裴诚应和黎舒顺两人找了块红布,常廷毛笔一挥,在布上写下一个峥嵘的“骁”字。余亭重则找来一个敦实的竹竿,将红布一挑,扎成了一面巨大的旗帜。

“金骁甲军。”常廷看着自己的字格外满意,落了毛笔探臂接过那面旗帜,目光远眺着地平线那边的一处角落,目光中尽是豪情万丈。

余亭重所引的兵马,在行军途中,自然而然地并入金骁甲军之中。虽然有皇帝有意打压,但将士们多为渴望名留青史的英雄好汉,怎能不崇仰金骁甲军的威名。

余亭重知晓此事后并不多加阻挠。毕竟,两家军队若是并入一起,实则极好治理,两股绳子拧在一处便是极好不过。整队军马名义上的将军是余亭重,但实则有宁千情将人心聚拢至一处。

此次出兵南蛮不似北漠。戍守北漠时,都是小型作战,突袭、突围,全是轻骑小队可以办到的事情,率领浩荡军马的事情宁千情没有做过,此刻也不敢轻举妄动,跟在裴诚应身边观摩。

常廷久居京中,更偏向去打理余亭重率领的朝廷军马。黎舒顺自然而然地压在队尾,他最有计策,从何处切除南蛮之命脉已经思考得差不多。

距南蛮境内还剩三四十里地,军马格外小心翼翼向前行进,宁千情的精神也紧绷起来。

她隔着几人,与余亭重遥遥对望了一眼。唇角一扯,露出了个格外坚定又跃跃欲试的笑容。如同在北漠上战场一样,她将头发高高扎成一个马尾,悠荡在身后,英姿飒爽。

“常叔。”余亭重攥起缰绳,马儿撂起碎步向前跑去,一直奔到队伍前方,点头,“此时可分散了。”

常廷会意,先率一队精兵轻骑绕过主路,往小路奔去。这一队尽是擅长骑马射箭的弓手,马匹也用的是腿脚极好的快马,一跃如旋风。小路比主路更加曲折蜿蜒,待到主军入境,这一队也才刚突袭过两三天,待到城中人乱,大军再起而攻之。

不消片刻,常廷便消失在小路上剩余人继续向前。余亭重、宁千情、裴诚应三人领队在前,只听一声惊呼,一枚箭矢闪着寒光攻入军马之间。

宁千情横目看去,发现余亭重先一步从两指之间弹出一枚石子,速度之快几乎不可见。又是清脆一声,原本铆足劲的箭矢被石子击中,歪歪扭扭地掉落在地。

这番异常惊动了军队,众兵纷纷举起盾牌,裴诚应挑起眼睛按住了腰间的佩剑。

“何人?”宁千情看到不远处的树上有一人影,冷声一喝,她沉下眸子死死地盯着那处,一伸手,余亭重知会地递过一把弓箭。取箭、拉弓、纵箭而出,动作行云流水。那人知道自己被发现,拔腿便跑,只是那只箭好像长了眼睛,寒光凛凛,直至将他钉在树干上。

余亭重只见识过宁千情的刀艺,再见她用箭的流畅沉稳,啧啧称奇,不肯移开视线。

“好准头!”裴诚应,瞥向身边的小卒,示意道,“将人押过来。”

宁千情扫视一圈,发现并无其他异常,这才收了弓箭。余亭重巴巴地接过她手里的大弓,佩服道:“小宁将军技艺过人。”

“一般一般。”宁千情想起余亭重的那个石子,回敬道,“余将军也不错。”

裴诚应听着觉得可乐,咧开嘴笑了两声。

小卒将那个半死不活的人拽到跟前,三人面上的轻松全都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惊疑不定。

黎舒顺在后面待了半天,见前面一动不动,策马过来,见到那人,也倒吸了一口冷气。

“怎的是这幅模样?——”

地上那人腿弯被射中,口中不停地发出痛苦的咒怨。再看他露在外面的皮肤上,一层又一层地纹满了青黑色的符号,因为流血过多,蹭在身上,更显得那些符号十分诡谲。

谢谢大家的喜欢~开启南蛮新地图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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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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