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苏瓷/我梦见

苏走过去,询问:“你需要印章吗?”

瓷像只受惊的猫,他浑身剧烈颤抖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老师?你怎么来了?”

苏把那些颜料放在一旁的柜子上,找来湿毛巾给他仔细擦着手上的颜料。

“小画家,我在这里站了半天了。”

瓷低头:“对不起老师,我没注意……”

苏却摇摇头:“肚子饿了吗?你画了一天了。”

瓷又变成那只坏心眼的狐狸:“啊老师,好想吃拐角的小笼包。

苏还是给他擦着手心的颜料:“嗯。”

瓷得寸进尺地提要求:“其实馄饨也可以,我希望可以少放一点香菜。”

苏开始给他擦指缝里的颜料了:“嗯。”

瓷把手抽回来,然后在背带裤上随意抹了抹:“您敷衍我。”

苏于是笑了:“这可是天大的冤枉。”

瓷翻了翻地上堆积的东西,然后找出一包湿巾,他带着苏往外走,边擦着颜料边说:“那您为什么只说‘嗯’?”

苏突然站定脚步,在瓷的眼尾抹了一簇艳红。

粗糙的指腹擦过皮肤,瓷打了个激灵,他听见星空下苏这样说:“因为我把每一样都买了一份,你可以自己慢慢吃,然后再回去落下你的印章。”

瓷眨眨眼看苏,无意识地抬起手,将刚才苏擦过的地方又抚摸了一遍。

老师的手怎么和他的不一样呢?

我梦见你的呼吸

瓷的呼吸滚烫,琥珀的眼睛里含着两湾湖水,湖面颤颤巍巍,顺着眼角滚落下一滴泪。

“老师……”

他此刻,语气也软的不行,像小猫伸出了刚长出来的指甲勾人。

挠得苏心上发痒。

他看着瓷那副乖的不行的样子,心一狠就……

就给瓷围好了被子。

“不行。”他别开头不去看瓷:“你身体才刚好,应该好好休息几天才是。”

瓷摸着自己后颈处艳丽的梅花,然后沉默了。

苏以为他生气了,于是又俯下身子哄他,没想到被瓷突然拽住衣领,粗暴地要他低下头来。

不对不对……苏恍惚了一瞬:瓷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眼前瓷的样貌不断变换,最终变成了他自己的样貌。

他是苏,那自己是谁?

苏惊慌地连着后退了几步,在镜子中看见了和瓷一样的脸。

“瓷?”瓷看着那张熟悉的脸,颤着手指去抚摸每一寸肌肤。

玉白的指节移动,那双手保养得极好,手上的老茧也不多,更多的是给人一种的感觉。

“我是瓷,那老师在哪?”

周围的环境像是被打碎的镜子,瓷在千万块碎片里看到欣喜的、难过的、兴奋的、崩溃的、激动的、绝望的脸……

都是他自己。

碎片像刀子一样从天而降,就那么划破,扎捅进他的身体。

瓷痛苦地蜷缩起身子,发狠地咬着嘴唇来缓解痛苦,但也缓解不了精神的痛苦。

“老师,老师……”

身体突然被人抱住,瓷试探着睁开眼睛:“老师?”

“嗯”,苏抱着他,“我才离开一会儿,怎么哭了?”

瓷转过身紧紧抱住苏:“做噩梦了……”

他哭泣的声音回响在周围:“梦见您不在了……”

苏双手捧住他的脸,认真地看着他:“信仰与梦,恋爱与死……”

他嘴唇开合的幅度越来越小,瓷皱着眉,努力想听清苏在说什么。

“老师?您在说什么?我听不清楚!”

苏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然后开始破碎。

瓷不可思议地慢慢瞪大眼睛,就那么看着苏一点点消失。

“老师?老师!”

他开始拼命地抓住那些化为飞灰的碎片,却只抓住了点点荧光。

漆黑的空间里,瓷无力地跪在水面之上,苏就化为光点漂浮在他身边。

“信仰与梦,恋爱与死……”

苏的声音在这里回荡,空间翻转,瓷在万里高空向下坠落。

凌冽的寒风划过他的身体,他却在那一刻奇异地想起了莫斯科的风雪。

瓷闭上眼睛,放纵自己的身体做自由落体运动。

就这样结束一切吧……

可是湖面泛起了涟漪,柔软的群山接住了坠落的人间,风滚烫地吹在瓷的脸上,他的身体随着大地起伏。

瓷被接住了。

瓷躺在那里没有动静,滚烫的风吹动小草,掩住了瓷小半张脸,他翻了个身子,让自己平躺在那里。

“苏,不要闹。”

小草便不动了。

他闭着眼睛,听到苏在问他:“为什么不睁开眼睛?”

瓷听起来很累:“阳光太刺眼了,换成月亮吧。”

于是天黑了。

风淡淡的,花香也淡淡的。

“天黑了,你为什么还不睁开眼睛?”

“我好累,让我休息一会儿。”

于是苏在他的旁边坐了下来。

“想听故事吗?”苏拿出一个发黄的日记本,然后小心地翻到十二月二十五日那天。这篇日记还有一个题目:《我梦见》。

瓷没有回答,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苏却轻声地念:

“我梦见混沌的夜,启明星闪耀在仿徨与信念之间,星落下来,变成你的眼睛,我胸中燃烧的冰河不再停息。”

“我梦见清晨的风,飞鸟回林,重新落在我摊开的掌心,那些错过的时光,皱纹隐去。”

“你的梦好怪。”瓷突然出声。

苏笑了笑,接着念:“我梦见柔软的山峰,滚烫的琥珀,我的喜悦,我的茫然,思念用爱轻唤着你的面容。”

身影在破碎重组,银灰色的头发逐渐生黑,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在褪色,变浅,变浅。

琥珀色的眼睛开始重新观察世界,太阳的光辉与滚烫的爱。

一双赤金色的眼睛。

瓷看了一眼躺在草地上的苏,将日记翻过一页:“我梦见你的呼吸,风送来你的名字,冰冷的开始消融,沉睡的渐渐苏醒,雪花和雨滴奏响同一曲乐章。”

周围的场景开始变换,瓷没有在意。

草地染上白霜,四周草木枯零,瓷却靠着一棵永不会枯萎的白桦树。

一片叶子落在他的肩头,苏将它拿开,然后跟着坐在了瓷的旁边。

“在看什么?”

“一本日记,记着您的梦。”

苏纠正他的错误:“那是你的梦。”

瓷没去看他:“有什么区别吗?”

苏站起身,认真地思考了一阵儿:“好像没什么区别。”

瓷“嗯”了声,又将日记翻过一页:“昨晚上的梦里我梦见了你的呼吸。”

苏没说话,他俯下身,在瓷的额头印下了一个吻,然后在黄昏中消失。

瓷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合上了那个泛黄的日记本。

他站起身,一行清泪流下。

“他醒了!”

瓷睁开眼睛,看见一群白大褂围在自己身边。

为首的那位对他说:“你最近沉在梦里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瓷坐起身,将泪痕抹掉:“是吗?我没注意。”

医生们互相对视着,还是那位医生问:“你又梦到他了吗?”

“你说苏吗?没有。”

“我只是……梦到了他的呼吸。”

我梦见你的声音

“1949号房间的病人是不是该加大药量了?”

“我也觉得,他的病越来越严重了。”

“自从1991号的病人自杀了之后他的病就每天严重起来了。”

“嘘,别说了,被俄先生知道就不好了。”

……

两个小护士嘀咕着从门外走过,门内的瓷安静地靠在床上的软靠枕,继续翻着那个泛黄的日记本。

这里面记了很多事情,让他无趣又孤独的余生总算是增添了几分乐趣。

瓷接着上次的内容继续读下去,房间被布置成了他卧室的样子,他的手稿就放在一边的桌子上,有的上面已经落了薄薄的一层灰了。

“还在看那本日记?”苏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瓷的指腹从几行字滑过,他找了只笔,在旁边写了些什么,鼻尖发出沙沙的声音。

“嗯,看到你第一次发疯咬我的时候了。”

苏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你还记得啊。”

瓷理所当然地“嗯”了一声:“我最近总是做梦,有一段时间甚至还梦到了我们刚见面的那一段时间。”

“是呢?”苏摸摸下巴:“当时的你乖巧又听话,嘴也甜,后面是吃了辣椒了吗?”

瓷靠在他身上:“有意见?刚开始那还是生分的厉害,你喜欢什么样子,我还可以再变回去?”

“不用”,苏捻着瓷颈侧的那缕小辫,将发尾在指尖绕着圈:“现在就挺好。”

瓷嘴上抱怨着“昨天刚洗的头发,小画家还请我去看他的新剧呢!”,却仍由苏继续绕着他的发尾。

他的发尾泛着金,像小龙在云间摆尾。

“法吗?也是,你总是闷在房间里,该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了。”

苏突然问:“要睡一会儿吗?”

“嗯?”瓷看了眼时间:“下午三点哎,老师,工作时间您让我休息,不怕我晚上吵得您睡不着吗?”

苏拿过手风琴,刚准备演奏就被瓷拿了过去:“还是我来吧,想听什么?”

“《诀别书》?”

瓷身周的气场一下冷了下来,他停顿了几秒,很快又扬起笑意:“《茉莉花》是吗?”

苏即将出口的话被他咽了下去,他微笑着看着自己的爱人:“对,想听你唱向日葵。”

瓷活动着手指,冰川消融,春天流动于凌汛之下,爱意在重新复苏。

一曲演奏完毕,苏出声:“你果然是我教过的最好的学生。”

瓷感觉有些困意,他将手风琴放在一边,然后给自己扯了扯被子,睡着了。

“哎呦喂,当家的还睡呢?”

周围有些嘈杂,瓷被吵得睁开了眼。

入眼是一副眯眯眼笑脸,瓷慢慢坐起来,揉了揉眉心。

“您昨晚上又熬夜啦?”

瓷看清眼前人,愣了一下:“京?”

京转着手上的佛珠,松了一口气:“幸好您还认识我,您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瓷茫然地眨眨眼,看了眼日期:“49年……我怎么回到了这里。”

京一听这话,“坏了!”他走出门去喊:“我就说不应该给当家的灌酒吧!现在连时间也不认识了!稍后还怎么去莫斯科!”

莫斯科?

他跌跌撞撞出门:“我们要去莫斯科了?”

瓷在心里飞速回忆着时间线,这里的老师还在!

他拉着京的手腕:“现在就收拾东西,我下午就可以出发!”

一众省灵便开始清点行李,于是没人知道,那天除了苏睡误了,瓷也出了一点儿意外。

他开始重新经历两人的故事了,一直到那场意外。

苏患上了狂躁症,他发病的时候眼眸会变为猩红色,红得要滴血的眼眸把瓷吓了一跳,他还是神经地笑。

“怎么?我的好学生?你在怕什么?”

瓷冷漠地看着他:“你背叛了信仰,你不是老师。”

两人的关系迅速恶化,决定老死不相往来,但是该发生的还是要发生。

十九点三十八整,正常时间外面应该已经是一片漆黑了,可现在外面的天却泛着点粉光。

今夜有场大雪。

瓷站起身,从一旁的架子上拿过厚大衣给自己披好。

他站起身,打开门,遇上了正好准备敲门的京。

京愣了一下,瓷问:“有什么事吗?”

他的心被刀切割着,疼的厉害。

“当家的,老师他……自杀了……”

瓷垂眸,眸光看不出情感起伏,他淡淡地“嗯”了一声:“我知道了,你准备后续吧。”

京恭敬地答应一声,离开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瓷。

“当家的,您多注意身体。”

门被关上,掩住了最后一丝光芒,瓷眨了下眼睛,突然有一滴泪掉了下来,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的,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瓷的脑海深处突然传来一阵针扎的刺痛,他眼前一黑,膝盖直接磕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捶着自己的太阳穴,冷汗大颗大颗地滚了满脸。瓷好不容易缓过这一阵,他睁开眼睛,听见京在旁边喊:“哎呦喂,当家的还睡呢?”

瓷浑身的血液都冻结了。

他瞳孔骤缩,不可思议地转过头去看京,却看到了苏的身影。

他的身影虚幻得厉害,房间开始迅速褪色,一切色彩在几秒之间变为黑白,只有瓷的眼睛依旧闪耀着赤金色的光芒。

苏疑惑地朝他歪了下头:“怎么哭了?”

瓷小心地伸出一只手去试探,然后就被苏握在手里,温热的掌心告诉他这不是梦。

瓷揪住他的衣领,在苏的怀中痛苦出声。

“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

“我好想你……”

他说话颠倒又混乱,完全没有逻辑,苏却听懂了他的意思。

他开口:“信仰与梦,恋爱与死……”

瓷抬起头来,终于说出了下半句:“那都是最好的麻药……”

苏微笑着看着自己的爱人,身影在那一刻彻底破碎,时间停留在十九点三十八分,瓷听到了苏的最后一句话:

“这里的泥土总是坚硬而冰冷,当凌冽的伏特加割开我的喉咙,亲爱的,我却只想起了你的眼睛——”

我梦见你的眼睛

这篇日记还没写完,瓷看着褪色的字迹,轻声念:“我梦见他的眼睛,太阳与群星,是我从未看到过的极色。”

瓷抚上自己的眼睛,轻声:“我也梦见了你的眼睛……”

苏的眼睛是滚烫的岩浆,那岩浆炽烈又巨大,要把一切都据为己有。

没人能在那双眼睛下有别的想法,瓷却可以。

“如果大家对这场会议没有其他异议的话,我们就此结束。”苏开始收拾整理会议材料,人们开始三三两两地往外走,瓷突然举起手。

“那个,老师,我有问题。”

人们钉住脚步,惊恐地看着瓷:你怎么敢有意见?

瓷没看见别人目光似的,他摆了摆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觉得这次预备出版的书籍上我们可以先征求读者的意见,这样也可以通过来筛选现在大众更适合的阅读口味。”

其余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选择一致低头不出声。

苏手上的动作一顿,然后恢复正常:“可以,这件事交给你,办的漂亮点。”

瓷面上一喜:“好的老师,那我先去准备了!”

苏笑了:“去吧。”

瓷对这件事情很上心,每个细节都要亲力亲为,他像一只旋转起来就不会停止的陀螺,只有外力才会让疯狂的内核冷却。

瓷被苏按在了被子里。

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老师?”

苏将他裹粽子一样裹紧被子:“你该休息了。”

瓷挣了挣,开始求情:“老师,我就剩最后一点儿了……”

“然后再来一点儿收尾和一点细节吗?”

苏已经猜到了瓷要说什么,他把瓷裹得紧紧的,“明天,明天再继续工作。”

瓷看着那双温柔的红色眼睛,老实地“哦”了一声,不一会儿就沉沉地睡去,陷入了梦乡。

“瓷?瓷!”

瓷猛地睁开眼睛,他被吓醒了。

他慌乱的地向四周看了看,对上了苏的眼睛——一双含愠的猩红色的眼睛。

瓷看了眼不远处桌上的日历,好像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时候了。

“对不起老师。”瓷低头道歉,没有解释原因。

苏依旧不满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开始继续讨论最近的安排。

瓷刚被惊醒,他最近休息的不好,白天要忙着工作,晚上还要查阅其他的资料。

他看了一眼苏,选择再打个盹儿。

睡梦间他听见苏在怒吼着谁的名字,有人推了他一下,他茫然地睁开眼,看见了俄担忧的神情和后面的苏。

一张充满怒气的脸。

瓷极轻地眨了下眼,习以为常地听着苏对他的指责。

“老师的狂躁症越来越严重了啊……”瓷心想:还是要加大研究力度。

可是瓷没想到,他没等来苏痊愈的消息,却等到了他的一只眼睛。

苏在那天晚上狂躁症突然发作,房间里只有他和瓷两个人。

“走……滚出去!”

苏的两只眼睛神经质地转着,他面上两种情绪飞速变换着。

“瓷……出去,别伤到你……”他掐着自己的喉咙,吼道:“滚回来!你敢动我就打断你的腿!”

苏发疯地捶着自己的太阳穴,眼前的景象在拉扯扭曲着,瓷担忧的面庞被扭曲成了尖笑的怪物。

“看看你,你就是个疯子!疯子就应该去死!”苏甩着头,拳头暴雨般砸在地上:“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

“你怎么不是!”

苏扯着自己的头发,在崩溃的边缘听见声音嘲笑他:“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只会用暴力解决问题,不允许任何人忤逆你!看看,看看!”苏僵硬地抬起头,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眨出去冷汗,他浑身哆嗦着,看见了墙角的瓷。

他在害怕。

“别怕……”

苏的声音像被钝刀片磨过,沙哑又难听,“过来……”

瓷颤抖了一下。

苏的眼睛变得更红了:“他们害怕我……你也害怕我!你也想杀了我吗!来啊!杀了我!捅死我!掐死我!你现在就……”

瓷抱住了他。

两人就那么跪在地上,苏耳边的声音全都散去,只剩下了瓷的呼吸。

他的发丝,他的发丝散乱地交错在颈间,有些痒;他的双手,他的双手就环绕在自己的腰间,有些紧;他的呼吸,他的呼吸急促地打在自己胸前,有些热;他的声音,他的声音颤抖得厉害,有些让人心疼。

“老师……”

苏低头去看瓷,一双含泪的赤金色的眼睛。

他张嘴想说些什么,脑海里又开始翻涌着血色,他刚清明了一阵的大脑又开始犯浑。

苏的呼吸重新变得粗重起来,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眼睛开始四处乱转,他在寻找着猎物。

“找谁好呢?谁适合呢?”

“老师……”瓷轻轻叫了他一声。

“对了……”苏的笑容咧到耳朵根:“这不是一个最完美的人选吗?”

他低头,咬在瓷的肩头。那一下很深,空气中立马弥漫出了血腥味。

瓷吃痛,捶着苏:“老师!”

苏加重了力气,瓷被他咬得喘不过气,他慌乱地向腰后摸去,却被苏夺了过去。

“这是什么?刀?”苏开始笑起来,笑得浑身颤抖,笑得泪从眼眶滚出来,摔在地上,他还在笑。

“我的学生!我最喜爱的学生想杀了我!”

瓷趁这个机会向后退,他捂着肩膀,冷声:“你不是老师!”

“我怎么不是你的老师!”苏怒吼着:“我永远是你前进道路上的引路人!永远是!所有的一切……所有的一切都应该是我的!”

瓷从背后拿出一个本子:“那你看这是什么?”

苏的大笑在看到那个本子的那刻停止了,记忆涌上脑海,然后他冷静下来。

“老师您在整理工作总结吗?”

“没有,在写日记,我想把每天发生的事情都记录下来,这样以后万一忘记了还可以用来回忆。”

“那我也要写!我要把老师放在最开头!”

……

“……瓷?我的……小红星?”

瓷试探着站直身子,然后试探着叫了一声:“老师?”

苏点头:“是我。”

瓷低头,活动了下由于高度紧张绷紧而僵硬的身体,他再抬头,只见眼前血花四溅。

苏挖掉了自己的一只眼睛。

“老师!”

瓷从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他连滚带爬地摔下床,然后疯狂地翻着日记的最后记录。

时间来到十二月二十五日。

苏坐在床边,橘黄的灯光照得他比平日温柔了许多。

他拧开笔帽,写道:

“我想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是个精神错乱的狂躁症病人,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会出大事。”

“我能很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所以在生命终止前,我决定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苏那天很早就出去了,他去看了日出,红色的太阳从东方升起,将天边映照得也是红色的霞光。

他抚摸着被自己挖掉的右眼睛,那里空洞洞的,有些吓人,所以他戴了个眼罩。

苏下午去了一趟白桦林,前几天刚下过雪,树林里的积雪还没消,他走起来深一脚浅一脚的。

树枝光秃秃的,苏粗糙的大手轻柔地抚摸过每一棵树的枝干,这里的每一棵树木都记得他的名字。

他在傍晚去小镇走了走,耐心地听完了一支完整的曲子。

“瓷……”他转头,然后失落地转了回来。

他忘了,瓷已经回他的家乡了。

那里一年四季都有着最美的景色,也只有那样的地方才养的出瓷这样的孩子。

他一步步地走回房间,然后翻开日记本,那个本子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被打开过了,苏坐下来,拔开笔帽。

他有些迟疑,站起身在房间里走了几圈,最终坐回椅子前,最终决定下笔。

瓷翻到日记的最后一页,他颤着手拿起日记本,轻声念:

“我梦见转折点,荆棘和坦途,从布满青苔的石块之旁飞过的蝴蝶,两端相隔一整个寒冬。”

“我梦见我的梦,那些欣喜的、难过的、兴奋的、崩溃的、希望的、绝望的脸……都是他的面孔。”

“我无数次梦到过他,无数次失去过他,我梦见他的发丝,他的双手,他的呼吸,他的声音……”

“每一个都是他,每一个都不是他……”

“今天是十二月二十五日,我去看了日出,日落,我去听了手风琴,我去看了白桦林。可是我什么都看不进去,我只想见他。风从他的方向吹来,我的手风琴也在哭泣。”

瓷摩挲着文字,像在抚摸着苏的面孔。

苏写下最后一句,然后起身,寒风从窗外吹进,苏拿出一把手枪,然后缓缓对准了自己的眉心。

他的身体倒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惊动了南国的瓷。

他看向窗外:“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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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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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苏瓷/我梦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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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不语
连载中林琅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