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似乎是下了死手一般,挥向陈澈的动作干净利落,眼看着匕首即将刺向自己双眼之时,陈澈抬起右手挡住那人动作,左腿顺势踹向其腹部。
来人显然未料到陈澈竟会功夫,疏忽之际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震得向后一个踉跄,猛地摔落在了地上。然而陈澈并不打算就此放过此人,趁其尚未回神之际,快步行至其面前,一脚踩在其胸口之上,而后夺过那人手中匕首,反手横在其脖颈处:
“怎么,派你来的人没同你说过我会功夫吗?”
脚下的人只觉胸口似压着一块沉重的巨石,喉咙处抵着得刀刃眼看便要刮上自己皮肤,那人心中大慌,不过却还有几分聪明,嘴上忍不住求饶:“公子饶命,是小人认错人了...”
“认错人了?”陈澈挑眉,手中那把匕首不由又凑近了些:“这荒郊野岭处惟你我二人,不知你要找的人是谁?”接着面无表情地开口:“你觉得我若告诉知府你本想杀旁人,奈何错认了我,届时知府会如何处置?”
“小人知错...小人知错,还望公子高抬贵手...”
派自己来的人从未提过陈澈会功夫,只说其乃一介书生,又患有腿疾,他便以为今日之人极易解决,却未想到竟将自己逼至了绝境。
“回答我一个问题,答完我放你走。”
“好...好...公子请问。”那人目光殷切地点头,不自觉将脖子向一旁移动,指望那匕首离自己远些,陈澈佯装没有看到,问:“谁派你来的?”
那人面上闪过一丝犹豫,陈澈见状眸中一冷,将匕首逼近至那人喉部,直至传来一阵疼意,那人被此举吓得无措,下意识紧闭双眼,将头转向一旁,“萧学正...是萧学正派小人来杀公子的。”
话落,见上方良久未有声响,那人缓缓睁开双眼,这时只见陈澈手上力气一松,将腿挪开,说道:“你走吧。”
那人闻声连忙从地上爬起,狼狈地向城内跑去。
......
石生从傍晚便坐在门外等待陈澈,谁知一等便是到了天黑,见不远处一道身影浮现,石生撅着嘴站了起来,不情不愿地走下台阶,在身影前站定后,口中抱怨道:“你怎么才回来啊....”
说话间眼睛不自觉在陈澈身上打转,奈何看了半晌也未发现自己的糖画,于是嘴角顿时撇了下来:“你是不是忘了给我带糖画?”
陈澈眼中闪过一丝歉意,温和地面上泛着一丝苍白:“抱歉啊,今日有事耽搁了,改日我再补给你可好?”
石生闻言有些失望,不过也未抱怨,他知道陈澈是言而有信之人,想来今日一定是有要事方才耽搁了,“好吧,那你改日要给我带两个。”
“...好。”
得了陈澈许诺,石生顿时又高兴起来,想要拉着陈澈为自己讲讲城中趣事,然而陈澈却还有事要忙,低头看着石生,问:“净岸大师呢?”
“师父正在正殿诵经。”
陈澈闻言思忖片刻,将手中的包裹交给石生,叮嘱其拿回自己房间,而后径直往正殿而去。
净岸每晚都会在正殿内为白日里香客所供奉地莲花灯祈福,陈澈进来时,净岸方才诵毕,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低声说道:“回来了?”
“嗯。”陈澈应道,接着便不再开口。
见身后之人不语,净岸有些疑惑,平日这小子回来时都格外欢喜,今日怎的闷声不吭,以为是其与林瑰起了争执,不由叹了口气:“男儿家要有气度些,凡是要让着姑娘,知道吗?”
说完转身看向陈澈,不料却见其面容苍白地站在佛像之下,额头似渗出一层薄汗,然而眼神却晦暗不明地盯着佛身,不知在想些什么。
净岸见状一惊,行至陈澈面前,“发生了何事?”一边说着一边拉起陈澈胳膊,伸手探向其脉搏,眼中随即一惊:“你动武了?”
否则脉象不会如此紊乱。
陈澈会武功之事只有两人知晓,一个是韩明观,一个则是净岸。也许净岸比韩明观更清楚陈澈的功夫深浅。
当年陈澈在狱中被打断一条腿,又因未及时医治而致元气大损,出狱时身子极差,韩明观用了许多补药也未能起效。那时的陈澈不再如昔日般开朗,几乎不语任何人交谈,只将自己关在房中,韩明观心中忧虑却也无可奈何。
是日,陈澈突然走出房中,找到韩明观,开口只说自己想学武功。韩明观闻言一怔,实在是他身为儒生,不解拳脚之事,“怎的突然要学功夫?”
陈澈那时并未多言,只说学功夫能让身子好的快些,韩明观闻言自是大喜,托人找了师傅来教陈澈,不过因是强身健体,故而所学皆为皮毛,真正的招数则是陈澈来扬州后在观音庙中所学,乃净岸的师弟净怜所教。
见陈澈依旧魂不守舍地不肯应声,净岸心中一急,念及如今正在殿内,恐冲撞佛祖,只好冷声对陈澈道:“随我去后院。”
......
来到厢房外,净岸自顾着走了进去,对身后的陈澈交代道:“关门。”
陈澈乖觉地将门关好,而后跟着净岸走进屋中,屋内檀香正旺,陈澈在闻到香气后,脑中悬起的那根线霎时一松,这时右腿处的疼意顿时袭来,下意识向前倒了下去。
再醒来是被腿上的麻意所扰,缓缓睁开双眼,只见自己正坐于蒲团之上,右膝处埋着几根银针。将最后一根针扎入陈澈膝上,净岸抬头看了眼恢复清醒的陈澈,没好气道:“看来你是不想要这条腿了。”
眼下的陈澈似乎这才彻底从不久前的变故中回神,口中带着歉意:“抱歉...”
净岸将余下的银针收起,缓缓站起身来,将药箱放在一旁的木柜之上,这才又在案几旁坐了下来。
“说吧,发生了何事。”
陈澈闻言思忖片刻,而后将今夜之事悉数说了出来,净岸蹙眉听着,待其话落后问道:“你是说,萧慎要杀你?”
见陈澈不语,净岸心中疑惑:“他为何要杀你?”
净岸对萧慎的印象不深,昔日在桃园县时曾见过几面,只知其寡言内敛,听闻其在那年秋闱中名列前茅,后被派往扬州书院任学正一职。
陈澈停顿片刻,将当年自己入狱后萧慎以证人身份指认自己有玷污女子嫌疑之事说了出来,净岸闻言一惊,下意识道:“莫非当年之事的真凶是他?”
陈澈先前也如此猜测,并以此为由质疑县令,但县令称萧慎在案发当夜与同窗在一起,并没有作案时机。
“若是县令故意包庇呢?”
“萧慎一介布衣,且那时身负巨额债务,县令没道理会包庇这样的人。”
“那他为何要杀你?”若萧慎当年只是如实将真相说出,如今又为何派人杀陈澈。
“萧慎定然不清白,但杀我之人是否为他,不确定。”
见陈澈如此说,净岸脑中突然想到什么,于是顺势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有人想要杀你?”
如此才能解释陈澈为何在此次出狱后嘴上说着不再沉溺于过往,人却按兵不动。
此事陈澈并不想瞒净岸,只因先前乃自己猜测,直到今夜有人动手方才验证了他心中所想。
“先前晚辈只是猜测,周容与我毫无瓜葛,为何偏生要置我于绝境,直到后来萧慎来狱中看我,我便知晓指使周容之人应该是他。”
“那你为何觉得不是他要杀你?”
“因为他一直在让我离开扬州。”陈澈开口说道:“以萧慎如今地位,若想杀我如杀死蝼蚁一般,随意找个罪名安在我身上便是,实在无需这般大费周章,更何况他那么谨慎的人,又怎会亲自找杀手来杀我。”
故而当方才那杀手不假思索地将萧慎的名字说出时,陈澈便知道,入局之人,恐不止自己。
“可若不是萧慎还会是谁?”
“想来是更为隐秘之人罢”,陈澈对此倒是格外豁达,当年自己几乎是每查到一条线索,那条线索便突然断裂,故而他一直明白自己所面对的势力究竟有多莫测。
“不过既然那杀手说出了萧慎,此事便算是有了裂痕,而晚辈等的,就是这条口子。”
说这话时的陈澈依旧面容温和,然而一双清澈的眼眸内却满是笃定与坚韧,如同后院那棵菩提一般扎根于土地之下,托生于云雾之间。
“俨时,其实你从未想过放弃,对吗?”
陈澈闻言一怔,收起心中那些沟壑,抬眼看向前方坐着的净岸,只见对方一双眼里平静而清明,似明镜般射出数道光亮,他知道自己瞒不过去,于是如实说道:
“想过,但心里过不去。”
其实这些年里陈澈始终都在继续与止步之间犹豫,他明白寻找真相的艰难,却发现就此作罢似乎更难,只是五年后的陈澈不会再像五年前那般莽撞,于是他收起心中执拗,康养身体,修习武艺,试图等一个机会。
他原本以为这个机会是等不到了,可今日之事却令他激动不已,这条深不见底的悬崖,终于有了迈脚的路。
“哎...”看着陈澈眼中的那道坚持,净岸微微叹了口气:“难得贫僧与你老师在这件事上态度一致,谁知却都着了你的道。”
无论是净岸还是韩明观,都以为当年陈澈经历过挫败后决定放弃,这些年来也都是想要其向前而活,谁料这个后生表面顺从,心中却早已有了计较。
突然间想到林瑰,想起陈澈好不容易才过上平常人的日子,净岸担心又生变故:“那林姑娘呢?此事你可要告诉她?”
林瑰是陈澈这条路上的意外,先前不愿与她走的过近,是担心其被波及,谁知自己的优柔寡断却害了她,这是陈澈至今无法原谅自己之事。选择将心意相告乃情不自禁,可也只敢说出那句“守在你不远处”之言。只是林瑰远比自己想象中勇敢,当听到其要与自己一同寻找清白时,陈澈险些功亏一篑。
可最终他还是没有回应。
这条路的尽头凶险难测,他连站在林瑰面前都花了这么多勇气,又怎么敢拉着人走进此局。
“此事无需告诉她。”
陈澈个渣渣,想按头打爆他。不过大家攒一攒,目测后面还有更生气的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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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旧乡故人(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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