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偏厅,一阵窗子撞动和翻身的声音传来。
沈和欣在屏风后看着医书,听这动静,不用看也知道又是沈和堇那家伙,还是一行行地盯着书上的字,只是眼神中多了分漠然,冷冷道:“那大门是摆设吗,一定要走窗户,府里的窗槛被你踩烂了多少,你若是再犯,我便告诉爹爹,让他再罚你一个月禁闭。”
“别啊,我下次一定改。”熟悉的话术,每次他被妹妹威胁了便总是用这句话搪塞过去。
劳累地躺下,半支着身子,沈和堇双脚随意地撑在榻上,拿起桌上的桃酥就往嘴里塞,含糊不清地说道:“意欢还没回来吗?”
想来是大理寺也发现了箭镞的异常,先行一步。暗市暂时还没什么线索,他就指着赵意欢能带点孙府那边有用的线索回来了。
连鞋子也不脱,鞋底都是泥泞,沈和欣颇为嫌弃地看了兄长一眼,还好这是偏厅,若是在她房中,她定要一脚将这人赶下去,“早歇下了,街上这几日巡逻的甚多,没那么热闹了,我们便一直待在府中。”
“不是啊…”沈和堇一手拿着碟子,一手擦去了嘴角的碎屑,“我让她去夜探工部孙维的宅邸了,估计是发现什么线索了。”
沈和堇还未意识到妹妹对赵意欢多有维护,一股脑儿将计划和她的行动全都交代出来了。
“不许吃!”
听完沈和堇的话后,原本还在喝茶看书的沈和欣立马就抬手扬了兄长手中的吃食,茶水撒了一桌,桃酥碎屑散落一地,“沈和堇你疯了嘛,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去孙府!”
“怎么了嘛,”沈和堇颇为惋惜的看向地上那碟桃酥,他还挺喜欢吃的,“虽说此案疑点重重,大理寺的人也派了人去孙府,可他们只派了四人守在那儿,做事没那么细致,发现不了意欢的。”
“那周岐越呢,他做事够细致了吧!”
“关他什么事,此案由大理寺负责,跟他一个提案司的又没什么关系。”被妹妹如此指着骂,沈和堇倒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他也不知道为何她会扯上周岐越,便漫不经心回答道,其脑子全是该不该把那碟桃酥捡起来凑合凑合的想法。
“你也知道翰京大小案件都有他的参与,他是个一遇上案子就会出手的人。提案司与大理寺多有合作,况且他今日案发时也在现场,孙维的尸体也是他派人送去大理寺的,你说说他要是跟大理寺的人知会一声,那些人敢不让他在场吗!父亲每日耳提面命叫你学学这个人你都不听的吗!”
“坏了,周岐越那家伙可难对付的很。”醍醐灌顶,他倒是忘了提案司与大理寺交情甚好了。
一想到周岐越的手段,哪还顾得上什么桃酥的,沈和堇立马从窗边跃出去,消失在黑夜中。
…
与此同时,孙府。
孙夫人忙碌着府中的各项丧葬事宜,直到子时才睡下,赵意欢趴在墙头,看着府中的马夫给马儿洗澡看上了头。
不愧是大户人家,保养马匹比她保养自己还要精致。要用温水淋浴,还有特定的皂角液清洗,最后还要用木刷梳顺鬃毛和马尾,整一过程竟然耗费了足足一个时辰,连它休憩的马厩也是单间,还用了朱红的绸布做挡风门帘,当真是奢侈的很。
洛川还是比不上翰京呀,赵意欢一面在心中腹诽着,一面作势要跳下围墙。
于此同时,不知哪里飞来的几块石子,分别朝着她的手脚腕四处而来。
赵意欢连忙躲避,但却未能如愿落到孙府院中。
“是谁!”她特意挑了个隐蔽的位子,此前也并未发现异常,没想到竟然有人一直在暗中监视着她,还预判了她的动作。
围墙的阴影处走出一个人来,赵意欢认得这身衣服,通体玄黑的纱绸圆领,皮质腰带,右臂绣有金丝獬豸,腰间还别着把横刀,红色的穗子尤为显眼。
这是提案司的人,可此人为何会出现在孙府,沈和堇不是说这事儿归大理寺管吗?
“姑娘这是想潜入孙府?”
月色皎洁,赵意欢看清了此人的脸,面如冠玉,但那眸子里透露出来的都是戒备与狠绝,听这声音也是冰冷冷的,她当下就断定这绝不是个善茬,故而打算浑水摸鱼过去,一步步往后撤退:“没有没有,哪有的事,我说我累了找个墙头趴一下您信吗?”
“哼!”那人的薄唇传出一声冷哼,“把你押回去审一审便知道了。”
这是没得谈了?
赵意欢虽说对自己的武艺有些信心,但她此次只带了匕首出门,哪里会是对面握着横刀的对手,更别提她右肩的伤势还未好全。
她眸子一转,想着干脆直接跑路算了,好歹自己轻功算是上乘,一个转身就要约上旁边的屋顶。
可对面那人根本没有给他跑路的机会。
又是一颗石子,打在了她的左脚腕,她才刚起势,还没等跃起来呢,那人就已经近身了。
对方横刀虽未出鞘,但招招狠戾,赵意欢根本无力还手,左肩、腹部、腰间,处处都被刀鞘捅了个正着,若出鞘的横刀,她此刻必定已经成了个筛子。
眼看赵意欢落入下风,将要跌倒在地。
“手下留情!”
又是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把横刀,刃如寒霜,刀光凌冽,瞬间将那提案司的人击退。
来人是沈和堇,沈府和孙府相隔较远,他几乎是动用了全身的内力,刚巧在赵意欢被拿下前赶到了这里。
扶起赵意欢,将她护在身后,沈和堇上前一步,对那人恭敬道:“周校尉,她是我好友,此事都怨我,还望您放她一马。”
“她行踪诡异,我为何要放过她。”这声与夜一般冷。
沈和堇皱眉,此人一贯是冷血无情的,果真是不能轻易说动,他又上前一步,一脸为难道:“周校尉,您也知晓我父亲想让我入户部,我最不喜与官场之人打交道了,因此便想着证明自己志不在此,若是我能为查出孙维坠马一案的真相出份力,父亲定当对我刮目相看,也不会逼着我入户部了,所以我这才想请这位姑娘帮我监视着孙府众人的举动,绝无任何其他心思。”
“是吗?可我分明看她想潜入孙府。”
“那…”沈和堇大脑飞速运转,忽然灵光一闪,“那是她脚滑了!”
说完这句话后,沈和堇翻转了手腕,使劲招呼着赵意欢往前。
她自然是心领神会,靠在沈和堇身边吧,作势委屈,揉了揉左肩,“就是就是,我只是脚滑了,又不是做贼了,你那几招好疼的。”
那人目不斜视,眼里生出一丝嫌恶,刀鞘直指赵意欢:“你,不可再靠近孙府,若被我发现,必将你押至提案司狱。”说罢就转身离开,一丝留恋也没有。
“这谁啊,这么威风,”有些微微胀痛,想来右肩还是伤着了,赵意欢微抬右臂,看向那人远去的背影发问,“而且你一个宰相之子在他面前怎会如此卑躬屈膝?”
“我虽是宰相之子,但无任何官职在身,做人还是低调些。”沈和堇耸了耸肩,顺手收回了横刀,“他叫周岐越,提案司七品校尉,刑部尚书周衍之子,手段狠毒且不讲情面,你离他远些。”
赵意欢撇了撇嘴道:“他都不许我靠近孙府了,哪还有见面的机会。”
“再说了,大哥,你不是说孙府的守备很松懈吗,为什么会有提案司的人在…”她咬牙切齿,抬手掐住沈和堇的脖子,恶狠狠盯着他道。
赵意欢的手凉,沈和堇一面蜷缩着脖子,一面求饶道:“失误失误,我没想到案发时他也在,他这个人较真的很,一定会到孙府查看的,这次的确是我考虑不周。”
“那怎么又知道了…”
“沈和欣说的,她还不让我吃东西,还骂了我一顿。”
“哼,活该,怎么你个当兄长的考虑还没妹妹周到。”
“是是是,姑奶奶,把手移开吧,实在是冻人的很…”
…
沈和欣有些焦急,一直在沈府外来回踱步,看门的两个小仆通常会在这时候打个盹,眼下是聚精会神,半分懈怠也没有。
等了足足两刻中,沈和欣才看到夜色中有一高一矮两个身影,立马迎了上去,将人上下打量了一圈,确定没事儿了才得以舒心,斜眼看了兄长一眼,对赵意欢说道:“你以后别理沈和堇这家伙,他脑子不好,净是些馊主意。”
啊?啊?听到妹妹这些话,沈和堇当即呆若木鸡,又眼睁睁看着两人手挽着手,当真是半分眼神都不愿分给他。
这也太不给面儿了,沈和堇双手抱胸,定在原地,企图两人叫上自己才跟着走,但两人都快没影了,他只能又灰溜溜跟上去。
门口那两小仆对视一眼又赶紧将目光别开,颧骨渐渐升高,使劲憋着才没让自己的笑声溢出来。
沈和堇一个眼刀,咬牙切齿道:“你们不许再府中胡说,否则扣工钱!”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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