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和堇一夜都未归来,次日一早,听说昨夜整个翰京的各大药铺都被提案司的人搜查了一遍。
而孙维还未下葬,大理寺的人又将孙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百草堂的掌柜交代,一个多月前,有个头戴帷帽的女子买过覆子,因为覆子昂贵,且那人当时购买的数量比较多所以映像深刻。当时看到一整个金锭,掌柜的立马将药铺里所有的覆子都卖给了她,那人也不还价,掌柜的还以为走了大运,碰上个大方的客人。
“没看清那人是什么样子吗?”赵意欢专注地连早饭也不吃了,盯着一身疲惫回来的沈和堇,“身形呢?声音呢?”
沈和堇拿起桌上的肉包子就往嘴里塞,含糊不清地道:“只记得身高约五尺,声音有些沙哑,其余的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坐在一旁的沈和欣对此事不太感兴趣的样子,专心地喝着小米粥。
赵意欢听后不语,孙夫人和她身边那几个丫鬟身高都是五尺,声音倒没那么关键,可能是刻意伪装的。
“你怎么跟着一道去了,周岐越竟然允许你一个无关人员随在身边。”沈和欣冷漠道。
“好歹我也替你传了个消息,怎么能说是无关人员,”沈和堇咽下口中的肉包,又拿了两个白面馒头,得意道,“这种机会我当然不会错过了,不过我也是奇怪他没把我赶走,看来我在他眼里也是个十分靠谱的人。”
赵意欢喝粥的动作都停下来了,抬头十分诧异地看着他,这人真是忒自信了些。
“大晚上的,免费的苦力还差不多。”沈和欣调侃道。
沈和堇不反驳,苦力也好,总归他也算真正参与到此案中,若是真破了这个案件,他也能在父亲面前稍微硬气些。
虽说他早到了入官场的年纪,但却不想待在户部,若是因此去提案司混个小官当当他就十分满意了。
沈和欣放下碗筷,帕子擦擦嘴道:“他没去查查孙维当日有没有喝过酒吗?”
“哦,这个他早查过了,孙维当日并未饮酒,但与原孙夫人的弟弟卢文海见过面,那卢文海当日饮过酒。”沈和堇拍了拍手掌,漫不经心道,“他说就是前夜你们在食铺摊子上碰到的那位。”
原来是这样,难怪当日的动静这般大,赵意欢蒯了一勺腌菜,又埋头大吃起来。
“我听人说,大理寺将孙府围起来了,你不去吗?”沈和欣问道。
“我是跟着周岐越的,他是提案司的,大理寺的人出动我怎么能在场,”沈和堇继续道,“他今日一早就进宫面圣了,我也得空回来吃个早膳。”
周岐越进宫面圣大抵是为了孙侍郎一案的,大理寺出动包围孙府,估计等圣上一下令便会立马将嫌犯捉拿归案。
“看来案子快破了。”沈和欣施施然道,没想到荷包竟成为了侦破此案的关键。
…
周岐越从宫里出来本来想直接回提案司,没想到乘风候在了宫门口,说是犯人已经伏法,但要亲自见过他。
周岐越上马,立马一路赶到大理寺狱。
大理寺少卿胡渭行对案犯要见周岐越的事颇为不满,周岐越只是个正六品的校尉,竟然骑到了他个正四品的头上,但犯人也是有身份的,她既要求要周岐越主审,他无可奈何,只能通知了他身边的乘风。
“周校尉,”胡渭行大步迎上前,脸上却是阴沉的要命,“没想到周校尉速度这么快,才面见完圣上,立马就赶到了大理寺。”
“能为胡少卿分忧,是周某的荣幸,岂敢耽搁。”周岐越拘礼,深知此人对他极度不满,更不能让人挑了错处。
胡渭行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丝毫没有要让他起身的意思:“周尚书的儿子果然是人中龙凤,才十九的年纪,论威望,都快赶上我这个少卿的位置了。”
“胡少卿言重了,周某怎敢与您相提并论。”周岐越弯着腰,任谁看了都觉得憋屈。
“哼,”胡渭行沉着脸,十分不满,但也不好发作什么,“犯人在里面等着了,进去吧。”
早就过了立冬,翰京的天气愈发冷了,大理寺狱更是阴冷的可怕,那寒气仿佛能侵入骨髓。
囚牢中的那女子,负手而立,目光看着墙上那只能透出微弱光线的小窗,听到脚步声后便转过身来,面带微笑,端庄而娴静,丝毫没有入狱的惶恐,但脸色有些苍白,声音也是有气无力:“周校尉。”
“孙夫人。”
周岐越拘礼,他知道孙维是个什么样的人,对她杀人并不意外,“大理寺还未掌握到确凿证据,听说夫人是自己投案的。”
“你都已经查到覆子了,查到我的身上也只是时间问题,况且我时日无多,就不必麻烦校尉大费周章了。”孙夫人一笑,走到离周岐越更近些的地方。
她的身体她自己清楚,自孩子早夭后,她的精气神便一日不如一日,撑了这几年已经是极限了。
“此案所有的细节我都会交代,但在此之前,我有一事相求,不知校尉可否答应。”
“周某无法承诺什么,还请夫人先道明何事。”
孙夫人一愣,此事有些唐突,还得将原委交代清楚才能说的动此人。
“你也知道孙维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圣上看重他也要保存自己的颜面…”
“夫人!”周岐越打断了她,眉心下陷,眼神中已有些警告的意思,“还望慎言。”
周岐越一个眼神递给身边的乘风,他立马领了命退下,去对付暗地里偷听的狱卒。
须臾之后,孙夫人见乘风回来便再度开口,脸上尽是苦笑,“我一个将死之人还需要慎言吗?”
“没有证据,圣上为了保存自己的颜面必不会将孙维之前做的事定罪,但我不愿让前孙夫人死得不明不白,也不愿她的孩子和我的孩子也死的不明不白。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些翻案的机会,所以我想请您找些信得过的人来,若是未来有一天官府能定下孙维的罪,我来生做牛做马也会报答诸位。”担心周岐越拒绝,孙夫人皱了眉将所有的事都摊开来说,声音遂低了下去,“此案绝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你若答应我,我才会将这个案件真正的始末全都告诉你。”
“这…”周岐越眼眸闪过一丝寒光,这人竟还敢威胁他,“孙夫人这是何必,您也知道大理寺狱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可我知道周校尉是什么样的人,即便是对我有所怀疑也只是带着个假侍婢,并未强闯孙府。”孙夫人语音渐弱,耗费了太多心神的她就要快支撑不下去。
周岐越沉思片刻,他不理解她为何这样执着,“孙夫人这样真值得吗?”
“自然,他这样一个人就该被千刀万剐,我就盼着有哪一天有哪个知道真相的人将所有事公之于众,这样我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孙夫人撑着最后一丝气力恶狠狠道。
这个他,自然是指孙维。
周岐越沉默着,大理寺狱毕竟不是他的地方,提案司虽与大理寺来往甚密,但也没道理将人转去提案司,胡少卿又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此事怕是难以行得通。
若案件真的有隐情,他怕是又要进宫一趟了。
“此事我答应了,还希望孙夫人不要食言。”沉默良久,周岐越终是做了这个交易。
“周校尉若不介意的话,把你昨日带在身边的丫鬟也一道带来吧…”
周岐越脚步一顿,片刻后加快了速度离开大理寺狱,他的目的很明确,径直入了宫,但一向随行的乘风却是反方向往城门口而去。
当日下午,赵意欢和沈氏兄妹三人被带到了提案司。
赵意欢跟在沈和欣的身后,探头望着这条一直延申到地下的甬道,每隔十尺就有一名提案司的人守着,虽然个个都是目不斜视,但她老觉得身上不大自在,这群人像是练就了什么不用转眼珠子就能盯人的绝世神功,她一进来就觉得无处遁形。
这对于一个惯会隐藏的刺客而言实在是磨人,一手挽住沈和欣的肩膀,一手扶住腰间的匕首,赵意欢时刻警戒着。
周岐越走在了最后头,将意欢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中,淡淡道:“赵姑娘,这是提案司,你这些物件还是不要拿出来的好。”
赵意欢身形一顿,意识到自己太过警惕了,这儿是提案司,沈氏兄妹也在场,这番举动实在是太惹眼了,连忙替自己撇清:“这地方实在骇人的很,周校尉见谅。”
边说着便将手放下去,赵意欢干脆将两只手都挽上沈和欣的胳膊。
甬道很快便到了尽头,借着墙上的烛火,初到提案司狱的三人得以看清了这里的情况。
提案司只负责缉凶,一般将案犯逮捕归案后便会直接送去大理寺狱或是刑部大牢,故提案司狱十分窄小,只几间牢房,刑具倒是五花八门,一应俱全。
正对着三人的一间牢房内,一个妇人打扮的女子背对着几人慢慢转过身来。
幽暗的烛火光影覆盖在此女子的脸上,赵意欢和沈和欣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也是在意料之中。
倒是沈和堇惊呼,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孙夫人!”怎得会是孙夫人,周岐越明明说是孙侍郎坠马一案的凶手想见见他们,他还以为是卢文海,或是那个荷包的主人。
“沈公子,沈小姐,还有这位姑娘,三位可有空听我讲个故事…”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