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不要提她

“霜华”二字,是墨夷氏的堂号。

她盯住那本书册,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这本书,又与墨夷碧霜有什么关系?

而更大的疑团,正横亘在眼前:宁王斛律光,与万岁公主竟然是相识。

只听得万岁公主以极淡的语气道:“所以这其中,便包含了各支霜华堂门人的名号、家族与软肋,对吗?”

斛律光不耐烦地道:“自是如此。否则我何必费那么大事,亲身往南朝一行。”

又道:“霜华堂的势力,由你隐月族去收编,而你助我成为新朝皇帝,此后我们一明一暗,天下皆是囊中之物,岂不好?”

斛律光只说得这一句,阿秋便立知他在骗万岁公主。

因为霜华堂遗绪真正的继承人并不是他,而是墨夷碧霜的亲生之子,阿秋的二师兄墨夷明月。

而以阿秋的猜测,甚至所谓的霜华堂遗绪,也并不是一支可供驱使的势力与网络,而只是一些与墨夷世家有故旧深恩,人情往来的门阀羽翼。

譬如落玉坊的苑四娘。譬如曾受墨夷碧霜片言之恩的天机四宿和上官谨。

但为何斛律光却会认定霜华堂是忠于墨夷碧霜,且仍在运作,可由继承人接手的一张网络,恐怕便是另一个疑问了。

但听得“你助我成为新朝皇帝”一句时,更大的震撼已经冲淡了,他正在欺骗万岁这件事情。

明日便是斛律金的登基大典,斛律光要如何成为新朝皇帝?

万岁公主却是轻轻笑了,睫毛覆盖下的阴影落在她几近完美的鼻梁上。

她缓步移到斛律光身侧,仰起头来瞧着他,目光流动地道:“一明一暗?难道殿下你从来都只想让我待在暗处,而非让我光明正大地站在你身侧,做你的女人?”

斛律光瞬间为之语塞,脸色亦变。

他顿了一顿,勉强挂上笑容,道:“到得我坐上那个位子再说罢!眼下要紧的,是你要去解决大兄,好令明日的登基大典上,我可顺利即位。”

阿秋不自觉地向下望去,正对上顾逸的眼光。

两人面面相觑。

这个意外消息,也不知是好是坏。

好处便是,若万岁和斛律光所谋成功,斛律金就不用他们来杀了。

坏处便是,刺杀的对象可能会换成斛律光。相较于斛律金,斛律光对他们的了解要深许多,戒备和提防必然更多,恐怕更难刺杀。

万岁却不依不饶地看进他眼睛里去,笑道:“殿下,我不是在开玩笑。”

她说完这句,室内空气立刻凝滞。

斛律光脸色也是一僵,到确认万岁并非是随性起意之后,他终于拿起桌上的《霜华遗录》,冷冷地道:“我们说定的,便是一物易一事。我给你墨夷碧霜的遗笔,而你混入宫中,替我除去大兄。事成之后,你会拥有如墨夷碧霜般的势力和地位,这也是你母亲与我事先约定的协议。除此之外,并没有别的。”

万岁公主瞧着他,微笑道:“那在建章时,您被大司乐所算计,栽到廷尉地牢之中,是我隐月族出手救你,那总是意外的添头了吧?”

又娇笑道:“就不知道,殿下的命值不值一个皇后的尊位。”

阿秋终于知道,那时斛律光在碧芙馆以迷香算倒她和上官玗琪,幸好被顾逸所救,事后少师御者将斛律光投入饮马泉附近的地牢以作惩戒,却不到半日便被人救出,是谁的手笔了。

当时她还在设想,谁有这般大的势力,又这般熟悉建章地形,且有胆量公然与朝廷作对,自少师御者手下救人。

但若是万岁公主所领御的隐月族,则前因后果便说得通了。

隐月族本就是负责情报间谍卧底,且隐然是胡族与南朝的中间人,而素柔花在北方更是曾与墨夷碧霜一争长短的领袖人物。她们潜伏于南朝多年,盘根错节根深蒂固,跟踪并救出斛律光毫不奇怪。

而斛律光更是变色,道:“你竟想作我的皇后?”

自阿秋的角度看去,却能感到万岁公主在斛律光震惊说出此话时,身躯微不可辨地摇晃了一下。

而后,却又若无其事地挺直了脊梁。

阿秋心中深感诧异:为何斛律光的反应,竟像是给了万岁不小的打击。

这两人皆是狡诈如狐,功利且长于算计之人,彼此相对谈判,便应做好了图穷匕见的心理准备。难道还要惺惺相惜,把酒言欢的谈知己之情么?

万岁低下头去,自顾逸的角度,却可看到她低首是为掩饰眼中一闪而逝的泪光。

她柔声道:“大汗之所以不能公开纳我,是因他有来自五个部落的大妃。可你宁王殿下,至今王妃之位虚悬,给我岂不正好。”

斛律光一时脸色复杂,怔忡莫名。

但阿秋看得出来,他的脸色混合了吃惊,不可置信,漠然,以及……一丝鄙夷。

而后,或许他终于挂念着隐月族在建章的救命之恩,自我调节后,缓和脸色道:“珠雅,我未来的皇后,关系着胡汉两族的和平与联合。新朝皇后的位置,不是为胡人留的。”

阿秋至此,才知道万岁真正的名字是“珠雅”。而这个名字,显然只会是至亲近的人才会知道。

“万岁公主”这个名字和身份,一开始便是素柔花为她打造的一张华丽但虚假的皮相。

而万岁似乎被这一声“珠雅”,叫得心神都乱了片刻。片刻后她才狠狠地道:“可是斛律蒲奴,你曾经答应过我父汗,要保护我一生一世,你曾说过,这是你一生唯一的愿望!”

斛律光为之语塞,亦再说不出半句话来。

阿秋至此方知,原来万岁不但有父亲,且她的父亲确是一位可汗。

这般说起来似很滑稽。万岁当然不可能是素柔花自己一个人生的,李重毓的父亲既是关内侯李明远,万岁自然也有父亲。

但阿秋亦很难想象,怎样的父亲,会令自己的女儿这般在各族之中漂泊流浪,寻求庇护。

那大概是另外一段令人神伤的过往。

斛律光亦陷入了沉默。

其实不必他说,阿秋亦猜得出大概的前因后果。

他们必然是自少相识。而且斛律光曾与万岁的父汗或开玩笑,或是曲意奉承,口头达成过关于其时名为珠雅的万岁公主的,某种协定。

最大可能,是斛律光曾经依附于万岁公主的父汗。否则阿秋想不出来在何种情形下,斛律光会发那样的愿。

而此刻,又让斛律光如何向她解释,自己已不是当日的少年,而他心目中的良配,早随着他的野心而时时改变。

他王妃之位至今虚悬,是待价而沽。

斛律光再好的口才,怕也解释不清楚。可是万岁也早不是当日的少女。她未必真的不懂。

她只是无法接受。

窗外夜风吹过,枝头乌鸦啼叫两三声,月色清寒。

万岁忽然发疯般地,将桌上的《霜华遗录》摔到地上,继而使出全身力气,捶打着斛律光的胸膛,嘶声道:“你骗了我,你一直都在骗我!即使到了现在,你还在骗我为你去卖命!斛律蒲奴,你究竟是不是人!”

她哭了,大滴的眼泪坠落在《霜华遗录》的封面上。

斛律光任由她捶打,只是不动。

待得万岁的哭声渐渐小了,斛律光方才木然道:“珠雅,现在无论你同我说什么,又或者我对你许诺什么,都没有用。只有到我掌握大权的那一刻,你我的未来,我说了才算数。”

万岁带着泪花,竟然笑了。她心死地道:“从我失手建章,为逃离娘而千里迢迢投奔你,你却将我献给你大兄的那一刻起,我便应知道你是怎样的人了。可笑我当初仍是信了你的鬼话。”

阿秋至此方知,万岁并非没有,为改变自己菟丝花般的命运做过努力。

自南朝一行失败,她未曾被大衍王朝收入宫中,为了逃离素柔花给她安排的这出卖色艺的命运,她去寻少年时尚在父汗庇护下时所识的恋人,如今已是北羌国第二人的宁王斛律光。

只是没有想到,斛律光竟反手便出卖了她,将她送进了斛律金的宫中。

斛律光背转身去,淡声道:“你知道我喜欢的是怎样的女子,珠雅,这点不会因为你服侍过任何人而有所改变。”

万岁带着泪花的笑,极其悲凉:“墨夷碧霜那般的吗?你不介意她跟过多少人,只因她让你看到了得到一个国家的希望。”

斛律光暴喝道:“不要提她!”

万岁继续地道:“我母亲说过,墨夷碧霜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她的心早已死在家破人亡那一刻。她比我们所有人都心狠,也不会对身为北羌人的你产生任何感情。墨夷氏是一把真正的刀,看来这刀成功的扎在了你的心上。”

她带着泪花,继续地笑:“她们汉女是比我们善于媚惑,在你身边的两年时间,她用以媚惑你的不仅是女色和皮相,她更是以权术挑动了你的野心,以计谋唤醒了你的渴望,用汉人的精美文化蛊惑了你的心智。你不仅是再看不下去我们这些胡族女子,她愈不可征服,你愈想完整地拥有她,甚至征服她所属的国家。你心里再也装不下别的事。我很清楚地知道,即便我助你杀了你大兄,你未来的皇后也不会是我,因为你的脑子里一丝一毫都没有考虑过我,你只认为我不配。”

斛律光额上青筋尽出,却仍尽最后努力安抚她道:“你为何会这般想呢?我们自少相识,你虽为我做事,我也从未想过亏待你。”

他略一沉吟,道:“我答应过素族主,若我得到天下,你会是我的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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