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庭院,假山池沼相映成趣,池中游鱼嬉戏,岸边奇花异草争奇斗艳,更有回廊曲折,将各个景致巧妙相连。
殿内四处,宫灯高悬,将整个宫殿照得亮堂堂的。两人低着头,虽没敢直视,但也能感觉到殿内的奢华。
她们还是恭敬地跪下行礼,殿内安静得针落可闻,没人喊起,她们就一直跪着,连晃都不敢晃一下。
不知等了多久,沈灵文都快跪不住了,才隐约听到空灵的银铛声,伴随着淡淡的香熏。
是皇后宋星临来了。
宋星临喊她们起身,自己坐上凤位。这是沈灵文第一次见她,却不得不承认,宋星临确实人比花娇。
宋星临身着华丽的凤袍,凤袍上绣着精致的花纹,金丝银线在烛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她发髻高挽,戴着精美的凤冠,珍珠流霞,步摇轻颤。脸庞如羊脂美玉,黛眉弯弯似新月,双眸明亮深邃,如寒星般锐利。琼鼻秀挺,不点而朱的唇瓣微微抿起。举手投足间,仪态万千。
皇后宋星临端坐在凤座之上,眼神威严地扫视着她们,最后落向与自己一同前来的女官,语气不悦:“她们来了,怎无人传声?”
女官低下头,恭敬地说:“娘娘正午息,不敢叨扰,怠慢了两位,是下官的错,臣愿领杖责二十,以求两位宽恕。”
沈灵文和柳若嫣默契地抬起头,说道:“娘娘爱才,奴不胜感激,怎敢有此等无理的妄求。”
皇后点了点头,说:“话虽如此,可总要维持规矩,羽姝,小皇子那还有些文书未整理。”女官领命告退。
宋星临饶有兴趣地看向她们,说道:“听闻你们二人有些争执,说说吧,到底是何事?”
柳若嫣连忙抬起头,眼中含泪,声音带着哭腔说道:“皇后娘娘,这人与一个老宦官勾结,做出有违宫规之事,后又起了争执,连杀两人,实在是罪不可恕。奴怕她哪天欺瞒暗算娘娘。”
沈灵文抬起头,直视着皇后的眼睛,声音沉稳:“皇后娘娘,柳姑娘所言纯属污蔑。那老宦官之事,实乃误会一场。我一直恪守宫规,从未有过任何逾矩之举。至于杀人,那更是无稽之谈,柳姑娘揪着此事不放,只怕另有目的。”
柳若嫣一听,立刻反驳:“我要是没有确实的证据,竟敢在娘娘面前颠倒黑白?娘娘,此人绝不可信。”
皇后微微皱眉,看向沈灵文:“你既说冤枉,可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
“回娘娘,奴没有任何证据,她既然敢摆在您的面前,必然准备好了一切。娘娘统掌六宫,下边人欺上瞒下,您也未必清楚。她的证据不论真假,都有损娘娘的声誉。”沈灵文从容答道,“奴,不敢认,也不敢不认。”
宋星临心里明白,不管发生了什么,肯定跟沈灵文有关。柳若嫣今日就是想咬她一口,左右躲不掉,索性问牛答马,往大了吹。
宋星临由着她们闹,死几个宫女对自己也没什么影响,可这两个有趣的小妮子却不多见。再者沈灵文在诏狱时就烧坏脑子,把沈家的一切都忘记了,一个八岁的稚子不可能有这么深的心机,这事九成是真,就想到这儿,她眼里带上了一丝玩味的笑。
宋星临没有再追究此事,而是问起了两人的学问。
沈灵文才思敏捷,作诗须臾而成,且文采斐然,雅致得体,所作之诗还迎合着皇后的心思。这不仅是聪慧,还要有精明灵活。
柳若嫣也不差,只是比起沈灵文,还是略逊一筹。
宋星临很满意这新招的人,两人都是可用之才,又正好是对头,能互相压制,省得自己分心。想到这儿,她脸上的笑也温和了几分。
柳若嫣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没想到沈灵文如此大胆,而皇后好像还不生气,甚至有意遮掩。
柳若嫣脑子转得快,连忙说道:“娘娘,她是仇家子,不可留!今日您爱才,来日她恐恩将仇报。”
宋星临脸色一冷,声音也变得冰冷:“柳若嫣,要是再无故污蔑他人,本宫该怎么罚你?”
柳若嫣吓得连忙磕头:“娘娘饶命,奴所说句句属实,她是上任首辅沈容的孙女。”
周遭瞬间冷了下来,宋星临的脸色低沉得可怕。作为亲手诛杀沈家的人,她自然记得清清楚楚。
沈容当年权倾朝野,又是中立党,弹劾她的文章大半都是沈容写的她怎会忘记?
宋星临慢慢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沈灵文:“沈容的孙女,沈灵文。”
沈灵文微微抖着身子,做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跪下虔诚地说:“人皆有命数机缘,纵是豪杰,心底亦存片刻迷障。祖父被奸佞唆使,铸下大错,幸赖娘娘宽宥,吾才得以周全。奴自知罪孽滔天,想自缢而终,却难忘娘娘教诲。愿为娘娘效犬马之劳。”说罢,重重地磕了个头。
柳若嫣心中虽对沈灵文的行为不齿,但也知道自己输了,输得彻底。原想踢她回掖庭宫,没想到弄巧成拙,还让她先表了忠心。
如果沈灵文只待在后宫太屈才了,宋星临要沈灵文做一把锋利的刀,而她现在连刀型都没有,宋星临思量后,还是决定把沈灵文送去“幽川”。这光明的前程要沈灵文自己闯出来。
阳光斜照在宫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似是岁月留下的痕迹。此刻,四周显得格外安静,偶尔传来几声鸟儿的轻啼。
沈灵文独自走向掖庭宫,不过这次是为了离开。清风扬起她的衣摆,风里仿佛都是自由的声音。望着那漫天花雨,她心向无垠旷野,远处桃花灼灼开放,美不胜收。
宫车远远驶来,若雷霆乍惊,风吹起帘幔,沈灵文心头一动,对上了步撵上人的眼。
那人的眼带着凌厉,那眼神如寒星般锐利,直直地射向沈灵文,瞬间穿透了她的心神。
沈灵文微微一怔,却也没有慌乱,只是静静地与那凤眼中的凌厉对视着,而后福了福身,礼数周全。
她好像见过这双眼睛,是谁呢?
步撵缓缓停下,管事姑姑上前轻声禀报了几句,便听那步撵中传来清冷的声音:“你且过来。”
沈灵文心中虽泛起一丝疑惑,但面上仍保持着平静,莲步轻移,缓缓走近步撵。
她微微仰头,目光坦然地看向步撵内的人。
只见那人身着华服,衣上绣着繁复精美的花纹,金丝银线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周身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
“抬起头来。”那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沈灵文依言抬起头,终于看清了对方的模样。那是一张带着稚气的脸,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紧抿。
“你是何人?”那人开口问道,声音依旧没有温度。
“回殿下,奴婢是掖庭宫的宫女。”沈灵文声音清脆,不卑不亢。
听到她的回答,那人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光芒:“你是从皇后宫中出来?”
“是。”沈灵文深吸一口气,直视着对方的眼睛,“殿下有何吩咐?”
“你能从掖庭出来,应该也算聪慧,很多事都不会只是你看到的样子,皇后那可不好过。”那人闻言,唇角微微勾起,似是嘲讽,又似是欣赏,“本宫广纳贤才,不问来历,皇后能给你的,本宫都能加倍,不如转投到本宫麾下。”
沈灵文毫不退缩,坚定地说道:“民女虽为女子,却也有自己的操守。皇后于我有恩,纵前方艰难险阻,民女也绝不后悔。”
太子顾秋忻沉默了片刻,而后缓缓开口:“既如此,本宫给你机会了,日后如何那都是你自己的造化。”
沈灵文福了福身,恭敬道:“多谢殿下垂怜,民女定当全力以赴。”
“退下。”顾秋忻挥了挥手,示意沈灵文退下。
沈灵文再次行礼,转身离去。在她转身的瞬间,顾秋忻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背影,眼中的情绪复杂难辨。
身旁的江均忍不住问:“殿下怎么会想策反一个宫女?是因为她像沈容沈首辅吗?”
顾秋忻冷笑一声:“只要有价值,是谁都不重要,看皇后宫内讧岂不有趣?去户部。”
“是。”
户部的库房宝贝堆积成山。顾秋忻踏入大门时,几名户部官员正忙着清点新抄没的物品,见他进来,慌忙跪下行礼。
"参见太子殿下!"
顾秋忻抬手示意他们起身,目光扫过地上的箱笼。"沈家的东西都在这儿了?"
"回殿下,沈府上下已全部抄没完毕,贵重物品都已登记造册。"户部侍郎王大人恭敬地递上一本厚厚的册子,"请殿下过目。"
顾秋忻接过册子,随手翻阅。沈家乃当朝清流之首,三代为官,家产却出人意料的简单。册子上密密麻麻记载的多是书画古籍,金银器物寥寥无几。
"就这些?"顾秋忻眉头微蹙。皇帝沈家满门,朝野震动,却只抄出这些?
"殿下明鉴,沈家确实清贫。"王侍郎低声道,"下官初时也不信,亲自带人搜了三遍,连地砖都撬开了,确无隐藏。"
顾秋忻合上册子,走向那些敞开的箱笼。随手拿起一卷字画展开,是前朝名家的《寒林图》,笔法苍劲有力。画轴末端盖着沈家藏书印——"清远堂藏"。他又翻开几本书籍,每一本都有沈家三代人的批注,字迹工整,见解独到。
"
沈家..."顾秋忻低声自语,指尖抚过书页上褪色的墨迹。
他的目光忽然被角落一个小木匣吸引。那匣子朴素无华,在一堆珍本古籍中显得格格不入。顾秋忻走过去,掀开匣盖,里面静静躺着一个荷包。
上面是一只奶牛猫,猫中一点黑旁边是它的名字,大佐。
"大佐..."顾秋忻的手指微微发抖,轻轻拿起荷包。
"殿下!"王侍郎的声音将顾秋忻拉回现实,"您脸色不太好,是否需要休息?"
顾秋忻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原地许久,手中的荷包被他攥得变了形。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无妨。这荷包...是从沈家何处搜出的?"
"回殿下,是从沈家小姐闺房的梳妆匣中找到的。"王侍郎翻看记录,"据丫鬟交代,沈小姐一直随身携带,近日因染了风寒才收起来的。"
顾秋忻从户部出来,马不停蹄的赶去掖庭。
顾秋忻站在掖庭的庭院中,怎么也找不到沈灵文。
"人呢?"顾秋忻转身质问身后战战兢兢的掖庭管事。
管事跪在地上,额头抵着青石板:"回、回殿下,沈灵文因杀害了两个宦官,被皇后下令杖毙了。"
“什么!”顾秋忻的指节捏得发白,他转身大步离开掖庭,玄色蟒袍在风中猎猎作响,身后跟着的侍卫们小跑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顾秋忻停下脚步,抬眼望着远处的凤栖宫,沈灵文不知生死,他羽翼未满,现在被皇后拿住弱点,那就真的玩完了。
顾秋忻一拳打向宫墙,鲜血顺着他的手滴落着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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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离开掖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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