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查疑案

陈九曜、顾缘君和楚定音三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有问题。”

见萧云山面露困惑,顾缘君点明:“查近几年并州抓获的偷渡匈奴的卷宗记录。”

既然几年来时常会抓到偷渡的匈奴,怎么这段时间这么大批量的匈奴潜入就一个也抓不到了呢?

这个秦升说不好还有通敌的嫌疑。

本来已经欲走的众人又坐了回去,一直坐到暮色四合,天色暗下来仍旧不回,径直燃起灯台来。

夜色渐深,直至听到房门被推开发出的声响,众人才回过神来。

原是萧云山悄悄潜入州府回来了,他将秦升办公的正厅堂和他与家眷所住的内厅都翻找了一遍。

陈九曜放下卷宗,起身给他倒了杯水:“可有什么发现?”

萧云山接过茶杯,一仰头喝得一滴不剩,然后摇头:“秦升的全部日常环境中都没有任何与匈奴有关的东西,往来书信也没什么问题,我旁敲侧击打探了下,他好像并不会匈奴语,也从没有人见他展现过这个本事,有人说了件他印象比较深的事,前几年有匈奴商队来并州贸易,买卖双方摩擦闹出不小的案子,秦升办这个案子的时候还从城中到处找人来翻译。”

楚定音点头,补充了一个他查到的信息:“那应是没错了。从我这边翻到的记录来看,他是土生土长的江浙人,来并州上任之前应该不会有机会学习匈奴语。”

陈九曜又提了个问题:“那近几年他身边可有人会匈奴语?”

萧云山摆摆手:“也没有。”

这么看来秦升通敌的嫌疑倒是有所降低,但也不排除他与匈奴以汉语传递书信,或者干脆以间人传话,按这个方向还有很多东西要查。

顾缘君闻言却由此有了新的发现,她立刻起身到架子上翻找卷宗,快速翻看确认之后抬头看向众人:“在云山提到的贸易案的卷宗中,案件相关经办人员里依律记录了译者的名字。”她又用右手举起她翻看了一晚上的匈奴偷渡滋事案的卷宗,“这些却皆没有任何译者记录。”

此时屋外一阵急风刮过,窗棂被吹得哐哐作响,地面沙砾般的粗雪被扬起,打在窗纸之上,发出哗啦的声响。

众人因这个发现而精神一振。

这代表着他们完全有理由怀疑这些匈奴偷渡滋事案是假的。

其实反过来想,若是秦升没有通敌呢?那就和一贯松散的防守情况对上了,匈奴此次能大量潜入便有了解释,也正合乘风此前伪装来并州劫掠税银的轻易,那么一切的不合理之处便指向了匈奴偷渡滋事案!

陈九曜将自己翻看过的卷宗捏在手中:“我估算了下,并州每年抓到的未持过所偷偷潜入滋事的匈奴皆有二三十人,其中不少犯下的还是杀人越货的大案,横向对比来看,这个数量是远高于其他几州的。”

顾缘君眼中泛起光彩,对上他的目光,补充:“因为这一点秦升的政绩考核名次不错,明年有望擢升去云都任职。”

楚定音想到了另一个问题,眉头紧蹙:“若案子是假的,那些实打实被处决的罪犯又是从何而来?”

萧云山打了个哈欠:“既然有了方向,也这么晚了,我们明日再接着查吧。”

三人看见他这困倦的模样,默契地一齐弯腰将自己跟前的烛火吹熄。

“走罢。”

众人甫一出门便刮来一阵疾风,差点生生将人逼回室内。

“怎地突然起风了,方才我回来时还没有。”萧云山自言自语般地嘟囔着。

又一阵风过,有厚厚的云层被快速推动掩盖了月亮,天地瞬间暗了下来,云层却又很快被风推走,明暗变化之间月亮渐渐变成了红色,妖异非常。

顾缘君惊了一瞬又很快平复下来,她记得她曾在《灵宪》一书中读到过这种情况,书上说:“当日之冲,光常不合者,蔽于地也,是谓暗虚,在星则星微,遇月则食。”

此为月食,只是正常的天文现象。

正在回忆书中内容的顾缘君突然感觉左右肩上各同时搭上一只手,左右耳边也同时传来相同的话:

“别怕。”

“别怕。”

话音刚落那两人立刻抬起目光对视上,皆没想到如此巧合,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陈九曜反应过来之后立即像烫到一样率先把手收回,楚定音看了眼顾缘君确实没在害怕,亦将手收了回来。

萧云山看看陈九曜,又看看楚定音,有些不满:

“不是,你俩这样多少显得我有点不懂事儿了啊!”

“……”

次日一早。

百姓们刚从匈奴潜入杀戮的恐惧中缓过来点,又被昨夜妖异的红月之象吓到,街市上的人更是寥寥。

只有少数好事之人围在一处讨论这异象,从认为是天灾**的先兆说到了神灵斗争的志怪故事,越说越离谱。

陈九曜几人实在听不下去了,对视一眼。

众人只一个眼神,萧云山便懂这活儿又落在他身上了。

得嘞!

他拍了拍手上粘的瓜子皮儿,站起来摆出笑脸走了过去。

“咳——几位大哥,小弟这耳朵不甚懂事儿,在这儿吃茶听你们说了半天的异象,好奇心被勾起来却还有好些困惑,想和几位大哥请教。”

说完他向着几人一抱拳,以江湖礼节打了个招呼。

几人打量了下他,然后笑脸相迎:“好说,好说。”

萧云山端的一副自来熟的样子,一掀袍角坐在了他们那桌的长条板凳上。

“各位大哥一直说是天公不满、欲降恶报,可是这并州看着太平得很呀,也没听说有什么人作恶,怎会引得这般异象?”

“你这个外乡人当然看不出来什么了,只有我们这些有冤无处申的当地人才懂!”

萧云山压低声音:“大哥此话怎讲?快与小弟说说!”

这人看了看左右,也压低声音,开了口:“这几年并州冤案错案频发,很多案子没有细查就定了案,没多久人就被砍了,待亲属搜集到证据的时候别说命,便是尸首都找不到了。”

他喝了口茶,接着说:“还有我三婶娘的表姐的小叔子,犯了事进了监牢,本来关一段时间也就能出来了,没成想半个月就死在了狱中,说是被传染了恶疾,连尸首都不让家里人领呢!”

“噢——原来如此,还是大哥你知道得多,你说完我就懂了。”

一行人走出茶馆。

“查。”

……

连日的奔忙之下,几人将人证物证搜集了个齐整,一切都昭然若揭了。

秦升确实没有通敌,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人不可貌相,这秦升为增加政绩,借边城之利,打起了“杀良冒功”的主意。

反正这几年边境匈奴与大霂百姓多有摩擦,惩治偷渡犯事的匈奴、保障百姓安稳也是朝廷鼓励的大功一件。

没有那么多偷越边境滋事的匈奴怎么办?他便借由杀了良民百姓来冒充匈奴首级,捏造案件。

可谓是心黑手狠,毒辣至极!

这样一个人,能坐视当地豪强占了军队名额而不服役,白白咽下这口被挑衅的气吗?说吃空饷之事他没有得到好处、没有参与,几人是一点也不信的。

果然,一番深挖之下发现了秦升与他们勾结的证据。

萧云山都忍不住感叹他的鸡贼和缜密,这狗东西倒深谙大霂冗政之弊病,对朝廷的反应很有信心,还先上奏疏表演了一番,给自己留了条后路。

空旷了几日的街道此刻人声鼎沸,本因天灾**躲在家中的百姓纷纷走出家门,拥到了街上来,只为了出一口恶气。

他们摩拳擦掌地等了许久,西边终于传来了车轮之声。

数辆囚车连成了长队,在百姓扔的烂菜叶子中艰难前行。

这几辆车里面的人即将被一路押送到云都处决。

包括秦升在内,几人的囚衣被这些百姓扔来的东西染脏,衣服上的字都模糊了,抬眼望去上面写得仿佛不是“囚”字,而是“因果报应”。

隐在人群中的顾缘君一行人目睹了这一幕,也算是善始善终,有个了结了。

因顾乘风还未完全恢复,不宜在外久留,众人便准备先回去了。

但甫一转身,顾缘君就看到了同样隐在人群中的秦花昼。

她看见了她牵着的八岁小女孩,也看见了她二人嘴角释怀的笑意。

果然。

顾缘君低笑一声,走上前去,开口:“花昼姑娘,既利用了我们,如今我们也算帮了你,现在可以为我们解惑了吗?”

她没有称呼她的姓,而只叫了她的名。

这位并州刺史长女先是有意接近,告知众人她对并州知之甚多,主动提出帮忙,再是在他们陷入困局时仿佛不经意地告诉他们秦升近几年抓到不少偷渡滋事的匈奴。

许是担心秦升发觉什么,她的提醒委婉至极,倒是对他们的才智很是信任。

但也利用得彻底。

但顾缘君还是相信她的第一印象,觉得有着这样澄澈眼神的人总不会是什么大奸大恶之辈,所以愿意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秦花昼见顾缘君已经洞悉一切,很爽快地承认了,笑着称赞道:“顾姑娘果然不负盛名。”

一行人便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听了一个故事。

本章引用:

“当日之冲,光常不合者,蔽于地也,是谓暗虚,在星则星微,遇月则食。”引用自东汉天文学家?张衡的著作《灵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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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查疑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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