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 77 章

“晏清竹,你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王冉萍起身,手中的红酒杯瞬间被她狠狠摔在地上,“啪”的一声,玻璃碎片连同红酒般炸裂开,碎得遍地。甚至连桌上的纸质报表都染上了红酒的余渍。

而晏清竹神情淡定,平静注视着王冉萍气愤地走出办公室。当听到一声摔门的巨响,晏清竹也只能轻笑。

不能被人看穿了情绪。

这是母亲曾经教给她的第一课。

晏清竹垂眼,头脑发晕,终于感慨短暂深藏了声线中的颤抖与不安。

妈,您曾经教过我的,不能相信任何人。

狼藉的办公桌面,满地的玻璃碎屑,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高奢红酒的清香。

可奈何应激反应,使得晏清竹不愿再多看一眼。

“晏清……晏总。”

洛木提着保温袋,小心翼翼从门中探出头来。霎时瞳孔震颤,地板上碎得泛起银光的玻璃片沉浸在犹如血液般的红酒中。晏清竹薄唇没有血色,眼眸中疲惫感上涌。

“你……你没事吧!”洛木诧异,将装着红糖丸子的保温袋随手丢在茶几上。快速跑到晏清竹面前,指尖不自主颤抖着,握起晏清竹的手检查是否有伤口。

手心手背的触碰,细微的温热袭来,胜似驱赶冬日的寒凉,温暖克制的木质茉莉香也柔和了空气中的固执。

晏清竹低下头,注视熟悉的身影,唇角难过得有些抽搐。

只是霎时有一种冲动,晏清竹内心深处那滩死水,终于泛起了圈圈圆圆的涟漪。她好想埋在洛木的怀中,能将自己的懦弱与无能肆意展现在她面前。

“我没事……”晏清竹声带嘶哑,缓缓将手从洛木掌心中抽离出来,眼尾细微的绯红。

好奇怪,只要看到洛木,晏清竹就变成了知道委屈是什么滋味的小孩。

那比柠檬糖还要酸涩。

“真没事?”洛木抬眼,瞳孔亮闪闪的,低声再一次询问道。

晏清竹默了声。

尽管情绪激动,洛木还是极力调整好呼吸,直到见到桌面的酒渍沾上纸质单。洛木眉目紧蹙:“报表单。”

“别碰。”晏清竹扯着洛木的手腕,制止住她。不知是过于疲倦,语气变得温柔:“有备份,没事。”

“去我找人清理一下。”洛木也同样轻声。

晏清竹点了点头。

直到清理过后,一切看似恢复原样,可洛木的目光迟迟没有移开这人。

年岁渐长,晏清竹确确实实变得端庄沉稳,只是线条消瘦得明显。年少时总觉得晏清竹永远明媚不羁,可此刻洛木真切体会到她也会很累。

很累很累,犹如只要躺下就会立刻陷入沉重的、没有梦的睡眠中。

洛木乖巧帮晏清竹打开保温袋,取出两碗红糖小丸子还有一份红糖麻糍,而晏清竹瘫坐在沙发上,目光有些恍惚。

洛木低声打探道:“我刚才看到王总从你办公室走出来。”

“她想辞退王哥。”晏清竹开门见山,在洛木面前她从来不遮掩任何事实。

前半个小时还在警告母亲在她身边放置眼线,下一秒却对看似眼线的姑娘推心置腹。

洛木确实有点看不懂晏清竹了。

王鸥是晏清竹父亲的心腹,只比晏清竹大七岁,胜过同龄人聪慧,会来事得多。大学毕业后就跟着晏长德,也算是眼看着企业逐渐鼎盛。

就算晏清竹父亲不在了,他也是一步步扶持晏清竹。说到底,王鸥在这行业走错的路,都为晏清竹规避得清清楚楚。以至于晏清竹犯错的时候,不会摔得太难堪。

晏清竹身上,从来没有洛木底层摸爬滚打出来的匪气。

若是在最辉煌的时刻打压辞退,那真是有妄他培养晏清竹这么多年的恩泽。

晏清竹注视两碗红糖小丸子,目光露出几丝疑惑,直起身问道:“一份给我,一份给王哥,那你呢?”

“我不喜欢吃甜的。”洛木平淡帮她打开包装盖,随后起身将另一碗送去给王哥。

“他今天出差,你吃了吧。”洛木正要走向门外,被晏清竹叫住,又傻愣愣回到她面前。

洛木并没有很多情绪起伏,犹如听话懂事的洋娃娃。她自然知道晏清竹每天面对那些数不清的应酬,前来各种闹事的人,此刻只想让晏清竹清净一会儿。

她坐在沙发上,端起一碗小丸子,红糖纯正,糯米丸琥珀剔透。用勺子搅拌几圈,还泛着热气。

糖水铺的口味一直没有变,只是洛木再见到吴叔,他明显的皱纹爬上眼尾,洛木只能感慨岁月催人老。

“吴叔说,年底可能不会开店了。”洛木舀一勺吹吹气,缓慢说道。

晏清竹淡然回答:“那就年初再去。”

洛木咀嚼着,红糖香醇浓厚,时隔多年吃一次,倒是令人回想大学生活。

“不开了。”许久,洛木才说道:“吴叔说家中有事,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以后都不开了。”

此刻空气凝滞,晏清竹握着碗取暖,双眸沉晦。曾经妹妹告诉她,洛木最喜欢的糖水铺是吴叔家,那是她在凌外读书时最经常去的店。

晏清竹总想着有机会能一起去,顺道看看她的母校。

看看洛木学习的坏境,看看她见过的风景。

只是快要六年,怕是大学附近的店铺换得也差不多了。

洛木习惯性坐在塑料小凳子上,和小时候一样,有莫名的安全感。她吃了几口,不像小时候,现在吃多太甜容易发腻。

洛木放下碗,用纸巾擦擦嘴角的余渍,终于将话题转回来:“那你是怎么想的?”

“王哥的事。”洛木将多抽出来的纸巾递给晏清竹,平淡补充道。

晏清竹抬眼,内敛的眸光闪现几分不坚定。好似在洛木面前,她难以选择缄默,难以掩盖住自己的内心。

好似只有洛木在,晏清竹才能说出从不违背内心的话语。

晏清竹将纸巾接过,又给自己塞了几口小丸子,过了一会儿声音混有嘶哑:“他能帮我,不是因为我是晏清竹。而是因为我姓晏,是我父亲的女儿。”

“他曾经受过我父亲的栽培,现在不过是将恩情转移给我。”

晏清竹眸光胜似不见底的深潭,冗杂的感情全部丢入其中。薄情寡淡,好不容易漂浮起的愧疚,是洛木在某个瞬间极力才捕捉到的情绪。

“若此刻站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是晏语,他也是会这么做的。”晏清竹温醇低沉的双眸半阖,不禁缓缓笑道。

“人不能忘了来时路。”洛木随后呢喃道。

晏清竹没有说话,淡笑一声,点了点头。

洛木眸光温润,平静注视着晏清竹,手掌心覆在她的指节。晏清竹素净的指尖冰凉,洛木掌心的温度,好似要融化晏清竹用寒意裹挟不见光的委屈与悲悯。

而晏清竹正缺这一丝温柔。

此刻柔情万千胜过百般安慰。

洛木垂下双眸,心脏揪疼,犹如万蚁侵噬。

她很明白这些话,晏清竹能和谁说,谁又能值得她这么推心置腹,敞开心魂,甚至恨不得将生命一同吐言。

“这么多年,你这演技还是这么差。”洛木淡然一笑,起身整理茶几桌面,“都成年人了,扮演得一点都不像。”

而面前人知道她在说什么,犹如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笨拙学着成年人的样子,跌跌撞撞闯入混沌不吐骨头的社会中,将自己打磨圆滑。

但或许,是洛木自己都不记得了。

只有在她面前,晏清竹才能有孩子般的懦弱和胆怯。

晏清竹也不妥协,嘴角不自主露出几丝笑颜:“这么多年,也就你最敢说。”

目光撞进对方的眸中,倒映出最真诚的样子。她们的距离界线泾渭分明,彼此都没有选择在向前一步,如此克制。

会有清淡的忧伤和不可言说的委婉。

但洛木总觉得,这也足够了。

过了片刻,晏清竹喃喃道:“我在网上看到吴叔家有卖酒酿小丸子。”

“我怕你不吃酒精类的,所以没点。”

洛木整理好茶几,想来晏清竹吃东西还是很安分,不会沾得到处。

霎时,一股力量拉拽着她的手腕,纤细的腰间被勾起,彼此间的距离被快速拉近。洛木大脑空白,还没有反应过来,两人早已倒在真皮沙发上。

洛木灼热的气息落在那人的脖颈间,时间好似按下暂停键,一切戛然而止。

惶恐之间,洛木的呼吸犹如拧成一条细线。想起此刻在公司,暗藏千万眼线。她瞳孔震颤,撺掇了所有理智。

洛木顿时极力挣扎,垂眼注视被她压在身的晏清竹。反而面前人才像是上位者姿态,目光情绪难明,坏笑的唇角微微翘起,竟是魅惑得很。

“你干什么?!”

洛木压着声呵斥道,挣扎的手腕被扼住,那人指腹轻摁摩挲着她手腕的青筋,感受血液流动的急躁。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咱们现在身份悬殊你知道吗?!

你现在是最不能绯闻缠身你懂吗?!

“晏清……”洛木准备咬她的手臂挣脱,可面前人的眸光清冷,宛若单薄的月色迟迟不能落入萧瑟的山谷,那丝孤寂的黯然得不到光的救赎。

“木子姐。”

晏清竹声线混有嘶哑的低磁,好似用尽全身力气攥紧,不愿松手这永不枯竭的依恋感。

洛木霎那间噤了声。

好久好久,都没听到这样的唤声了。

“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晏清竹倾身,埋在洛木的心口,将她紧紧环抱着。洛木刹时诧异,双手悬在半空,迟迟都没有落在晏清竹的肩角。

求求你,说你想知道吧。

木子姐,能不能在我身上,多了解一点,就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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