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立德!”
蹲在教室外空地的苏立德转过了脑袋,羞涩地站起身朝许从严笑了下。
“你看见钟老师没?”许从严说着摘下双肩包,掏出一大袋花花绿绿的文具用品递给苏立德,“这是给你们的,回去和同学一起分一分。”
苏立德睁着大眼睛不敢相信,小心翼翼地挑开袋子一角往里瞅,心里喜欢得打紧,他对着许从严指了下后面说,“钟老师好像往那走了。”
“谢谢你,苏立德。”许从严变戏法似得又从口袋里抓了两包柠檬糖,“给你和妹妹的。”
“谢谢叔叔。”苏立德侧过身,许从严才发现他背后躲着白尕拉玛,小拉玛看到黄澄澄的糖果,眼睛都发亮了。
上课铃响,苏立德和妹妹跑回了教室,许从严拍了拍双肩包上的灰,朝着苏立德说的方向走。
路过第二排的平房,许从严听见左手边的屋子里传来重物砸在地上的动静,随后一句低骂伴着几声隐忍的喘息。
许从严对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他调转方向来到屋口,只见钟一坐在水泥地上抱着肩膀佝偻着腰,表情痛苦倒吸着凉气。
“砸到哪了?”许从严来不及多做解释,焦急上前扶起钟一,“你怎么一个人在这搬东西?”
钟一疼得说不出话,他指了指落在一旁的木方,刚才他就是被这东西砸到了背。
许从严将钟一扶到积灰沉重的椅子上,轻轻揉了下他一直捂着的背部,可对方立刻疼得发颤,许从严眸色一凛握住钟一的手,作势拉开钟一右侧的领口。
钟一发现后忍痛揪住领口不让他动,许从严暗自叹了口气说:“我轻一点,你砸伤了。”
钟一没答应,固执地扯着衣角拧着脖子。
“我就扯开看一眼,不脱你衣服。”这话说出口就像个花言巧语的渣男,许从严语气里透着无奈,俯身看向钟一的眼睛,“可以吗?”
钟一被他真诚且担忧的神色所打动,一点点松开了手指,许从严随即扯开后领露出半片薄肩,一块深红色的印记从他的肩头向下延伸,大概到肩胛骨的位置。
“你看手臂能不能动?”许从严不禁心疼,语气却带了几分责备:“为什么不找人和你一起?木方都是实心的,你在逞什么能?”
“你看完了没?”钟一小心地耸了耸肩将领口拉了回去,疼但能活动,没有大碍。
“你要冰敷。”许从严忽略了他的冷漠,“食堂在哪?”
“多大点事,不需要。”
疼痛感随着时间递减,钟一恢复了大半,抬起头斜睨着许从严,“你来做什么?”
“我不是说过吗,盯节目陪大家排练。”
许从严再次摘下书包,钟一这才仔细打量起他今天这身打扮。许从严换下了日常的西装衬衫,穿了身藏青色的冲锋衣,头发蓬松显得他没那么老陈,除了那副暴露年龄的无框眼镜,格外装逼。
“你来只能添乱。”钟一吐槽道:“犄角旮旯的牧区小学,哪里容得下您这尊大佛,许总还是早点回桐州吧。”
“我给学校买了两台电钢琴,还有些音乐设备,大概一个星期以后送到。”
钟一愣了一下,半张着嘴抬头看着许从严,过了良久才说;“……你这是图什么……”
“你就当我散财童子吧。”许从严见他口气有所松动,撤热打铁替他扛起木方,“你要把这搬到哪里?”
许从严身板比钟一结实不少,干起活来也轻松像样些,钟一认命地朝窗口处努努嘴巴,“放那,排练用。”
“行。”许从严脱下冲锋衣裹住木方一头,拽着两个袖子拖过去,那儿已经码了三根,是钟一一个人吭哧努力两个小时的结果。
许从严将几根木方摆放整齐,看样子是简易的合唱台阶,他不禁暗喜,钟一是把他的建议听了进去,只不过嘴硬心软罢了。
“这样摆可以吧?”许从严起身解开冲锋衣,才发现着地那一面撕开一道口子,钟一倒是心疼起那件衣服,这几年大火的户外品牌,一件外套一万多。
“可以了。”钟一点了点头,接着问:“散财童子要在这里留多久?”
“项目结束。”许从严把坏了的衣服挂在臂弯,掏出手机上的项目书给钟一看,“红头文件,不来不行啊。有其他项目再回去,大概率是两边跑。”
“我扶你回宿舍?”
看在两台电子琴的面子上,钟一没逞强,许从严主动伸出手,两人对视半秒后握住彼此,倒贴来的拐杖不用白不用。
可是短暂的和平只维持不到五分钟,钟一对着宿舍门口的那两只大行李箱脸都绿了。
“许从严,你这就过分了。”钟一甩开许从严殷勤的手,“我要去和校长说。”
“校长批的,还剩一个宿舍是女老师的。”许从严笃定钟一拿他没办法,“不然你让我去女生宿舍?”
“那你非得住学校吗?”
“这里离镇上六十公里,不住这里我只能在学校搭帐篷。”许从严双手抱胸,“开门吧钟老师,我还等着你和我讲三天三夜。”
钟一不情不愿地掏出钥匙,许从严推着行李进去,选了钟一对面的下铺放了包。
“你真是不见外。”钟一开了灯,站在橱门镜前脱下卫衣,然后侧着身转头看背上的瘀伤。
红色正在消退,但肩膀处肿了一块鼓包,一碰就疼。
许从严靠近瞥见他的伤,不禁蹙起眉头,旋即离开了宿舍。钟一没管他要去哪,龇牙咧嘴地穿好衣服,准备洗个头睡一觉,下午给孩子们排练。
学校的食堂在第二排平房的最东头,许从严过去正好到开饭时间,学生们排排坐在木桌上,打饭的是个包了头巾的老阿姨,提着一个不锈钢桶舀出一勺勺面糊状的食物到学生碗里,浓郁的羊膻味弥漫在周边的空气里。
“许……许老师!”校长也在,和两个女老师坐在一起,他热情地朝许从严招招手,“来这里吃饭!”
“我等会来,校长我想要点冰块。”许从严礼貌地打了声招呼,接着道:“钟老师刚被木方砸了背,需要冰敷一下。”
习惯了皮糙肉厚草原生活的人,自然不理解一点小小的擦伤居然还需要什么冰敷,但因为对方是许从严,校长还是要卖他几分面子。
“婆,冷柜里有冰块吗?”
老阿姨叽里呱啦说着一串蒙语,许从严一个字没听懂,最后还得靠校长翻译:“没有冰块,有冷冻的馒头,要吗?”
也能凑合着用,许从严点了点头。
拿着两块比石头还硬的馒头,一路敲着一路回到了宿舍,正瞅见钟一在单手擦头发。
许从严放下梆硬的馒头,“啧,我来。”
也没问钟一乐不乐意,接过他手里的毛巾,帮他揉搓起来。
钟一垂头躲在毛巾下,那份萦绕在心头的怪异感卷土重来,他真的不明白许从严现在的所作所为到底有何目的。
自己对他避之不及的态度,对方像是故意视而不见,一味地闯入七年后他平庸的生活里,也许是想要个答案,也许是为了报复,也许是为了断更的故事再续上结尾?
钟一不敢继续猜测。
“我拿了两块冰馒头,等会给你敷一下。”
许从严擦完头发,抬起钟一拢着毛巾的脸,半干的发丝下,蒙着雾气的眼珠直勾勾望向他,许从严怔了下随即用毛巾包住他的脸遮挡视线,在钟一看不见的片刻之间,他喉结滚动咽下口水。
“你把上衣脱了。”许从严拿过馒头,对着钟一说:“要快一点,不然不冰了。”
“不要。”钟一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双手揪着衣服下摆摇头,“谢谢你,我自己来。”
“你自己够得到?”许从严大剌剌地上前正欲亲自上手,直到他看见钟一不安分的模样,才明白他在担心什么,于是嗤笑一声:“你哪儿我没见过?”
话音刚落,钟一噌一下脸红,动作更扭捏起来,顺便骂了他一句。
“变态。”
“好了,我不逗你。”许从严嘴上说着,心里却不这么想,钟一在他坦荡的目光下背过身掀起下摆,凸起的脊椎顺着薄削的背部一节节展现,因为疼痛钟一右侧的肩膀使不上力,许从严单膝跪在床沿,拎起他的衣服帮他顺利脱下。
钟一双手搂在胸口,侧着头嘱咐许从严:“你别乱看。”
“当然。”许从严似笑非笑,“你忍着点。”
比起上次在酒店相遇,许从严这次看得更真切,钟一的瘦像是落在雪地里去了剑鞘的剑,闪着泠冽的光,脱去了为数不多的柔软,只留下尖锐的刺芒。
馒头贴上皮肤,钟一冷不丁打了颤,寒意钻入身体透得他心里更凉,疼痛被冰冷压住,让他仿佛产生并无大碍的错觉,殊不知这是神经短暂回避的假象,等身体逐渐习惯了温度,火辣的疼与冰冷的刺轮番交织,可惜想拒绝却已来不及,许从严的手箍住了肩膀,逃脱未免显得他胆怯。
只能咬牙受着,许从严小心地将馒头下移,压在最肿的那块地方,钟一闷哼了一声,肩胛骨后缩支棱出三角弧度,这块是最疼的地方,许从严收了力道朝他背上吹了口气。
“嘶……”
吹了气凉意更甚,还带着许从严身上的香水味。
许从严见状拿开了馒头,“特别疼?”
“还好……”钟一问了句:“肿得厉害吗?”
“嗯,很大一块,要是有膏药就好了。”许从严再度用馒头敷上去,对它的效果不甚满意,“离镇上实在太远,不方便。”
“算了,就这样吧,又不是什么大事。”钟一回头看向肩膀,许从严离他很近,骨节分明的大手包握着馒头,在他的肩头轻轻按压,神色凝重嘴角下压,这是他认真做事时一贯的表情。
“好看吗?”蓦地,许从严眼角的余光转向钟一。
钟一片刻的走神被对方抓住,顿时觉得丢脸,他闪过身逃出许从严的包围圈,“好看个屁,敷完了吧,我要去上课了。”
“是吗?”许从严擦了擦手,朝他挑了挑眉,玩味的笑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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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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