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时间过去,扫盲班开班在即。
尤志程一大早就起来,把自己捯饬了一番。取出曾经的秀才长衫,发髻挽起以桃木发簪固定好,看上去是个意气书生更是个青年才俊。
兴致勃勃的尤志程早饭也没吃就赶往禹文颂家。今日开班,他无论如何也要过去撑场面。
禹文颂也是早早就起来了,简单吃了些早食后,换上干净衣衫,将已经被打磨得相对光滑的展示板又擦拭一番,旁边缠了布条的炭笔再检查检查……
一番忙碌后望向院门口,心里期待、紧张、忐忑,也不知今日会不会有人过来。
经过这几日村民们口耳相传,大家都知道今日新来的难民家里要说书、讲故事,让大家伙有空的都可以过去听。
平日里说书那可是茶楼里的先生才说得的,要想听还得自己花银钱才进得去、听得到。今日有不要钱的,还就在村子里说,大家伙都想去凑个热闹。
也不知道禹先生会说书生郎新科及第迎娶官家千金,还是千年白狐报恩读书郎。
吃过早食,有村民们三三两两的约着就朝禹家来。
禹文颂翘首以盼的第一个听客到了,不过竟是尤志程。
那一刻他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安心,失望不是其他人,安心这人是第一个来的,莫名让自己没有那么忐忑不安。
巳时后,禹文颂家门口站了近二十个人,大多是孩子和老人。
禹家茅屋小,说书场地就是茅屋院子,家里没有多余的凳子可以坐。不过这可没难住朴实的农家人,大家伙从进来就各自找了位置或坐或站或蹲,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看到大家随意却又没有秩序的样子,尤志程有些懊悔没想到安排下座位的问题。
算了,以后慢慢发现问题再改进就成。
尤志程踱步走到展示板前面向村民开启了“主持人”客串。
“咳咳咳,乡亲们静一静啊,在课堂开始前我先说几句啊。”
听到小村长的声音大家伙都安静了下来,可是也有那耳朵儿尖嘴巴子也快的,当下就问了:“小村长,不是说是来听禹先生说书的么,怎么是课堂了,我们可不是来读书的。”
禹文颂听到这话,眼光猛地盯上尤志程,询问:“什么情况?你怎么给村民说的?说书?说什么书?”
尤志程给对方回以放心的笑容后继续对村民们说:“禹先生的课堂,是说书也是教学问。先说书后教学问,乡亲们听得高兴了咱们就学,听不高兴但是咱们能识得几个字、数明白铜板那也是好的不是。尤其是家里的孩子们。”
“那禹先生要收束脩吗?” “禹先生能让我考秀才当大官嘛?”“禹先生…禹先生…禹先生…”
村民七嘴八舌各种问题,尤志程感觉头都要炸裂了,但也只能回以微笑,终于在询问声音消下去后才能再次开口道:“大家对能够识字算数都这么有兴致,我和禹先生都很开心,这些问题咱们在先生说完书后再一一解答。现在,有请禹先生为大家带来故事——愚公移山。来,大家鼓掌。”
说完尤志程把懵逼在一旁的禹文颂拉到展示板前,自己则退到一边,拉过一条凳子坐下,静待开讲。
很快反应过来的禹文颂也没让人失望,坐到桌子后,将自己背诵演练过好几次的故事娓娓道出。
禹先生的故事不是书生郎赶考雨夜遇狐妖,也不是神仙下凡挽救苍生,说的故事也很精彩,让人很想马上就去做一番大事。
最后禹文颂在展示板上写下两个大字公和山,又在下方一笔一画拆分组装,费解的村民当即就提问了:“先生,你写的是什么?”
“这就是今日故事的主角——这个是愚公的公,这个是要移掉的山,下面是将这个字拆了,让大家看看怎样一笔笔写。我们会从简单的慢慢学,大家可以跟着夫子这样把它们写下来。”
当下就有几个孩子捡起地上的树枝或是小石头,跟着笔画在地上划拉。第一次写的字可想而知的不成样子,可尤志程却满脸欣慰。只要跨出这第一步,他相信以后的路就不会太难走。
说书结束,老人们回味讨论着愚公回家,划拉完字迹的孩子们也蹦跳着走了。
眼看着人稀稀拉拉的走,尤志程还是有些失落。虽然他知道想要这些人转变读书改变命运的想法非一朝一夕,可是一个留下来的都没有,还是让人有些沮丧。
自己都感觉难过作为夫子的禹文颂会不会更加失落。
尤志程转头却看到一脸淡笑的禹先生,他就如同主人家送走客后收拾整理的主人,悠闲的清理展示板,收拾炭笔。
尤志程立马走过去说道:“这位先生,采访一下。课讲完了,可是一个学生都没有留下,你有什么想说的吗?不必在意我,难过也是可以说的。”
禹文颂收起笑容,满脸无语又有些疑惑的看向尤志程。
这人经常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词组,可是连起来也能懂对方的意思。不过就是人都走了嘛,他能有什么想说的,还难过。笑话,自己只需要隔几日来讲讲故事就能免去开荒的苦活儿,他有什么可难过的。
不过这是千万不能说出来的,禹文颂整理下思绪回他道:“小村长多虑了,我并没有难过。今日能够有人来我就已经很开心,至于没有人留下来习字…”
禹文颂缓了缓又继续说道:“我们不可操之过急,毕竟通过一次讲学就让人留下,不是那么容易的。”
好有道理的样子,现代传销洗脑那也要好几趟的讲座了,尤志程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冒进了。
“还是文颂兄豁达,那我们三日后再次开讲,至于故事你自己编一个,可好?”
“……可以!”
禹文颂自己编故事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个人真的厚脸皮啊。算了,谁让自己现在寄人篱下有求于人了,等拿到户籍他就携家带口立马走人。
“那就辛苦禹先生了。为了庆祝我们扫盲班开课成功,今晚一起喝一个怎么样,不过这次没有野兔只有花生米配浊酒了。”
“可以。今晚你带着酒来找我吧,我带你去个适合喝酒的地方。”
“好。一言为定,那我回了。”
尤志程没想到对方会答应的那般痛快,更没想到还有意外的惊喜。饿了一早上的肚子这会儿再也忍不住了,他得赶紧回去吃饭,顺便请大嫂帮他做点下酒菜,只有花生米真的太磕碜了。
家里人给他留了饭,尤志程一个人在厨房大快朵颐,好不满足。
农家人一生都是逃不过的田躲不开的土,吃饱了没别的事儿他就得下地干活。
弯弯绕绕间尤志程先到沈木匠家,他想问问龙骨水车的进度,毕竟这东西他打算在明年春耕前在村里多弄几个。可是仅靠沈木匠一人是做不到的,所以他急需一个成品作为本钱去跟师爷求助。
沈木匠近期有点忙。自从独轮车在坪山村出现后,他陆续接了好几个独轮车的活计,除了本村的还有外村的人也来订货,这不沈二宝就过来帮忙,顺便学艺。
尤志程到的时候就看到沈家兄弟俩都在忙碌。沈木匠做得游刃有余,沈二宝在旁边也是得心应手,画面不可谓不和谐。
不过让尤志程有些失望的是他的龙骨水车目前进度还在晒木材,因为水车要长期浸水,而且滚动会产生更多摩擦,一般的常备的松木不耐用,需要榆木、槐木等耐水耐磨的木材。要是有条件,后期还可以涂上防水桐油。
得知这个消息的尤志程难免失望,不过也没有别的法子,除了叮嘱对方尽快做出来以外也只能再次叮嘱。他现在没有资本去和师爷谈,相对于图纸,他更想拿一个成品去换取更大的好处。
离开沈木匠家尤志程刚到村口就遇到了从地里回来的阿娘,阿娘身边还跟着一个穿着喜庆的婆子。
“阿娘,你现下回来准备晚食吗?这位姨姨要怎么称呼。”
“阿程,这位是隔壁凹子村过来的方媒婆,你叫方姨就成。”
“方姨好。那阿娘你带人回家歇息,我去地里做活。”
“今日活不多了,你跟阿娘一起回去。”
说着林秋就带着方媒婆先走,尤志程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只能跟上。
等到家里坐下,茶水也奉上后,尤志程迎来了前世今生的第一次催婚,想他在现世二十六岁他爸妈都没催过他。
据说是凹子村里一户人家的姑娘到了适婚年纪,人长得水灵能干,她父母打听了周遭适龄的儿郎,觉得尤志程挺合适,就拜托媒婆过来问问他家的意愿。
原主尤志程二十二岁,在这里属于大龄剩男,确实该结婚生子了,可是现主尤志程他取向不对啊。他又不敢跟父母明说,毫无躲避催婚经验的他,一时间还真是猝不及防的找不到借口。
如果贸然打听女方信息,可能会成为会错意的信号,也可能会冒犯到对方。尤志程眼睛咕噜乱转,扫过家里的破旧木房子,突然灵光一现,以家里太穷,不想姑娘跟着他过苦日子为由拒绝了。
方媒婆做了那么多媒,自是听出了其中意思,也没做为难就聊起了别的。
得了解放的尤志程也没再往地里跑,一个人呆在书房,拿起他的小册子,又开始谋划乡村发展。
等林秋送走方媒婆,尤志程才从书房出来,在阿娘一言难尽的审视中,厚着脸皮拜托阿娘帮他弄一些下酒的吃食。他自己则是去烧水洗澡,把自己从头到脚都擦洗了一遍。
晚上有约,再怎的穷酸也不能一身汗味去赴约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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