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芷看到那张脸时心中还讶异了一下,心道他们只说鬼判官心狠手辣,可没说他还长得挺好看啊?
就是神色阴郁了点,一看就是长年累月不见开心一回的那种。
谢望面具一碎,便再没有心慈手软,判官笔一甩,情人丝所到之处皆四分五裂,包括人的躯体。
随着几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地上满是残肢血污,空气中血腥扑鼻,令人作呕。
杀戮结束,谢望一句话没有,转身就要走。
江芷见状抬腿追了两步,道:“我好歹出手帮了你一回,你就不谢谢我?”
但凡他意思意思说句多谢,她就能厚着脸皮讨一根情人丝,现在这样,让她很没办法。
谢望闻言,步伐逐渐停下来,转头用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瞧她道:“又不是我求你帮我的。”
江芷:“!”
完了,遇上个明白人。
想必是她一脸懵的样子还挺招人稀罕,鬼判官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开口语气透着股阴郁:“说吧,你想让我杀谁。”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别人帮你就肯定是图你什么东西,这个道理他从十岁那年被人施舍一个馒头却被当狗揍了一顿时就明白了。
江芷语气有些狐疑:“为什么我帮了你就一定是让你为我杀人?”
说完不等谢望回答,她自己心里就揣测明白了几分。
鬼判官身手出众,过往岁月里应该有不少杀手组织朝他抛过橄榄枝,而他显然也不是个乐意受制于人的性格,遵循着江湖上得不到便毁掉的烂怂道理,他屡屡遭人追杀,倒也不稀奇。
谢望依旧那副半死不活的语气:“那你想要什么?”
江芷目光锁定在谢望手中的判官笔上,语气无一丝局促,坦诚道:“我想借你手中的判官笔一用。”
一支笔上的情人丝没有上千也有成百,她不要多,就一根,要不是谢家昔日里富贵泼天,谢望打小便将这世间至贵之物见识个遍,江芷特别想直接拿钱买。
她自认为自己的话没有不妥之处,未曾想谢望闻言肩膀一抖,语气瞬间便沉下来:“我当你与其他人有什么不同,原来也是为这支笔而来。”
转过身再看江芷,眸中已经展露出明显杀意。
这人五官轮廓都很俊秀,但应是长年累月拉着脸的缘故,连带着一双眼睛也变成了死鱼眼,饱含怨气看人的时候,容易让人从后脊梁生出股寒意,密密麻麻的游进天灵盖里。
江芷意识到气氛不对,没感到害怕,而是反问道:“不然呢?”
这家伙全身上下就一个判官笔有些来路,她不为笔来为谁来?为了大半夜在湖畔吹风听水里蛤嘛呱呱叫冷吗?
谢望手腕一甩,手中判官笔在掌心转了一圈,再停下来笔触直对江芷,口吻又阴又冷:“想要,那就自己来取!”
情人丝如灵蛇出洞,成百上千根交缠着朝江芷杀去,画面在清冷月光下诡异又渗人,好像那并不是一件兵器,而是只会咬人的怪物。
左丘行惊得大叫一声,连道:“阿芷小心!”
江芷却丝毫不慌,她站在原地看着那条通体泛着寒光的“蛇”朝自己袭来,临到咫尺之距时身体猛地一闪,瞬间便没了踪影。
湖面月影摇晃,湖畔树随风动,一切又恢复了原来的安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谢望环顾一周没找到江芷,便将目光放到了躲在桌子后面的三个人身上。
左丘行正好与那目光对视上,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闭眼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范团早抖成了鹌鹑,心中大逆不道的将他老子骂了一顿,毕竟他早说了他不能独自走镖,他爹非不听,这下可好,一个别想跑。
唯陈渡依旧维持着那副吊儿郎当的死德行,眯着眼睛打量谢望时,嘴角还不经意往上翘了翘。
像在看什么毫无威胁之力的小猫小狗。
谢望又扣动了下笔杆上的机关,拧成一股的判官笔即刻散开,根根分明杨在空中,千丝万缕朝着三人飞去。
左丘行没忍住睁眼看了一眼,顿时在心中连遗嘱都盘算好了,可恨没工夫写。
千钧一发之际,江芷赫然出现挡在桌子前面,千百根情人丝仿佛找到了真正的猎物,纷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她扎去!
江芷脚踩凳子跃到别处,情人丝便追到别处,天女散花似的困在她周身,横七竖八围在她上下左右。
谢望面沉如水,铁了心要将少女置于死地。
因为她带给他的,不仅是相伴之物被觊觎的愤怒,还有隐隐约约的失落。
眼看江芷要被情人丝大分八块,随着“咔”一声响,谢望手中判官笔颤了一颤,他眼神一紧,疯了一样朝江芷喊道:“你做了什么!”
江芷避开根根情人丝,身姿灵巧如游鱼从中钻出,脚步稳稳落地后亮出手中泛着寒光的一根细丝,指尖揩了下脸颊的鲜红血珠,淡然道:“你的情人丝很锋利,可以割山,但我的剑更锋利,可以断你的情人丝。”
说着将八两入鞘,没有再将其拔出的心思。
谢望步伐踉跄两下,颓然地跪在地上,此时此刻这女孩的目的是判官笔还是情人丝,对他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赖以生存的武器有了弱点,往后再遇到追杀自己的人,恐怕就没那么容易脱身了。
“你杀了我吧。”谢望道。
江芷动作顿住,眼皮一掀:“我杀你做什么?”
“就算你不杀我,也会有别的人杀我。”
谢望声线沉郁,透着点沙哑的苦味。判官笔许久等不到主人下命令,便将所有情人丝收回,成了看上去稀松平常的一支笔。
江芷运用掌风,将斩下来的一根情人丝隔空推到左丘行手里,回过头走到谢望跟前,步伐轻快放松。
对方跪个地上,头还低垂着,她没办法,只好半蹲下,借着湖畔幽微渔火打量对方片刻,道:“谢望,你有多久没见过太阳了?”
白的人她见过不少,“惨白”的她倒头一回见,看着跟纸糊的人不相上下,吊死鬼一样。
谢望开始没回答她,过了挺久,才启唇低声说了句:“不记得了。”
年幼的富贵温柔仿佛一场梦,从何时开始变成这样不见天日的存在,他真的已经不记得了。
江芷蹙了蹙眉,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这时只听一阵急促地脚步声来袭,戏台子周围顿时被无数人包围。
意识到情况不对,江芷起身环顾,发现不是什么黑衣人,而是手里拿着刀枪棍棒的老百姓。
为首的那个是之前从桌子底下逃走的戏班小厮,此刻身后有人撑腰,便一反方才屁滚尿流的姿态,指着谢望便跟众人大喝道:“我就说他回来了吧!你们还不信!老子当初就因为骂了他娘一句,后来差点被他把命要了!你们说这种祸害还能留下去吗!今天必须把他抓起来!让他给他之前杀过的人偿命!”
人群中开始有人附和:“当时就不该收留他们母子,谢家人的种能有什么好东西?谢无极造那么多的孽,光是父债子偿这一条就够他死八百回了。”
“说得好!让我们也为那些被谢无极害过的人一并讨回公道!”
叽叽喳喳地许多话灌进耳朵,却没一个人敢真上前把谢望拿下,后来也不知是谁领的头,开始有人不断往谢望身上扔石头,谢望也不躲,由着被砸得头破血流。
左丘行怕江芷被误伤,便朝她喊:“阿芷!过来!”
江芷听到了,却没过去,而是俯下身子问谢望:“他们在打你,你怎么不躲?”
谢望启唇,字正腔圆吐出四个字:“父债子偿。”
江芷翻了个白眼,轻飘飘甩了句:“狗屁。”
她说:“被人杀或杀人都很没意思,江湖就很没意思,但江湖的花草,江湖的酒,江湖的好菜好肉,难免还有些看头吃头。太阳底下的蜜蜂,虽蜇人,但酿出的蜜是甜的。谢望我且问你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是想回到太阳底下?还是永远裹在鸦青色的大氅里面,不见天日?”
虽然江芷怪不想承认,但方才黑衣人一刀劈来谢望推她的那一把,确实让她心上软了一下,乃至于他之后又反过来杀她,她反击归反击,死手是一点没下。
谢望猛地吞了两下喉咙,缓缓抬眼看向江芷,眸中消失多年的光芒顷刻间死灰复燃,哪怕这光亮小到几乎看不见,但他张口,断断续续说的是:“我想看……看看……太阳……”
江芷笑了下,笑容很浅,低头对谢望小声道:“那就瞧我的吧。”
谢望还没懂她是什么意思,就见江芷突然指着人群后面大惊失色道:“女贞兵来了!大家快跑啊!”说着揪起谢望的袖子,趁人纷纷回头朝后张望,趁乱跑出了湖畔。
左丘行懵了,范团懵了,陈渡捋着他那把并不存在的胡子,傻了。
众人转过头不见人,很快意识到是江芷在诓骗他们,刚刚他们就郁闷为什么这姑娘敢靠近鬼判官,还与其低声说话,现在理明白了,这俩人根本就是一伙的!
大家伙抄着扫帚举着盆,咒骂着朝二人追去。
范团左看看又看看,抱着刚修好的琴不知所措,只好问左丘行:“白大哥!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左丘行揉了揉嗡嗡作响的太阳穴,无力喊道:“还能怎么办!跑啊!”
别人舍命陪君子,他们舍命陪疯丫头。
明后天考试,星期一恢复更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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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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