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试探

狂奔途中江芷有听到谢望在低声数数,数的什么她没在意,她现在就好比被猎人围攻的兔子,急不可耐地想要找个洞钻进去,好在她脚力一流,拉着人提着剑,一路九转十八弯拐进一条偏僻冷清的小巷子。

巷子里寂静黑暗,只有江芷的吁吁喘气声不停回响。

“往后,改个名换个姓,编个户籍造个假,恶鬼面具既然碎了就别再戴了,我不信江湖上还能人人把你认出来。”

江芷喘着气说完,见谢望久久不回复自己,转身抬脚虚踢了一下对方:“你听见了没有!”

谢望嘴里依旧吐着数字,手里拈着判官笔上的情人丝,三根为一簇,不急不缓道:“九百九十三、九百九十六、九百九十……”

江芷无语到翻白眼:“不就是用了你一根情人丝吗!你笔上有那么多!借我用一根能心疼死了你?”

谢望忽的出声:“不是一根,是两根。”

在江芷一声诧异地“什么?”中,谢望抬眼道:“原来有九百九十九根的,现在只剩九百九十七根了。”

江芷隔着黑暗都能感受到他眼神里的幽怨,连忙解释:“你别冤枉人啊!我总共就斩断了一根,多出来的一根我碰都没碰。”

谢望似乎想对她说些什么,但在这时巷子外传来了左丘行的声音。

江芷一听晓得是他们在叫她回去,声音压得很低,应该是怕吸引来其他人,搞得她也跟着紧张起来,生怕节外生枝再滋生麻烦,便也压下来声音对谢望道:“知道十二楼镖局在哪吗?”

谢望点点头。

江芷道:“今日我借你情人丝一根,便是欠下了你一个人情,来日里若遇到麻烦,随时到十二楼找我……对了,说了这么久还没自报身份,我叫江芷,是十二楼的大当家。”

谢望这会子本就在猜测江芷的身份,轮到江芷毫不介怀说出来,他自己反倒有些不自然。

这江湖,魔教横行正派萧条,大家忙着各扫门前雪,在外都是把自己的真实名号捂得严严实实的,生怕一个不小心招来祸端。

这姑娘能如此爽快说出自己的大名,要么初出茅庐不知江湖险恶,要么,就是压根没在怕的。

巷子外,左丘行又催促一声,江芷便不再多说,转身打算离开。

袖子却在这时被谢望抓住一截儿。

“当心那个眉心有红痣的。”谢望对她说完这么一句,松开她的袖子后退几步,攀上墙头纵身跃上,转眼便消失在夜色里。

江芷在心中品味了两遍这句话,揣着满腹狐疑走出了巷子。

见她平安无事,左丘行就没什么好担心的,那情人丝属实太过凶残,幸亏江芷手里的剑能扛得住,否则纵使换个绝世高手也只有被大卸八块的份儿。

范团的琴也修好了,当务之急,是几人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回到客栈,四人还未到门口,便看到门外把守着的若干女贞兵,连忙找地方躲了起来。

范团气得咬牙切齿,抱着琴的手臂都紧了几分,小声地呵斥道:“肯定是那群疯子!自己拿我们没办法!便跟女贞人告我们是南梁奸细,真是要被他们逼疯了!”

左丘行还算冷静,不过也是有些愁,转头看向江芷道:“现在该怎么办?”

江芷长睫遮目,沉默一瞬道:“溜进后院马厩,先将马牵出来,然后一走了之。”

听起来简洁粗暴,实际哪有那么容易,首先光溜进去的这个“溜”字就不知道藏了多少危险,州府和州府之间都互有联系,惊动一个州府,就意味着他们接下来的路程不会顺利。

左丘行毛遂自荐:“我跟你一起去。”

江芷看了他一眼,目光却没有就此定住,而是落在了右边的人上,一锤定音道:“你跟我去。”

左丘行吃惊地睁大了眼:“陈渡?他不行啊,他一点武功都不会,我好歹还能点个穴。”

江芷道:“就是因为你好歹会点个穴,所以你才要留下来看着范团。”

范家小崽子的三脚猫功夫只适合撵个鸡赶个狗,真跟人玩命,是绝对不够格的。

范团瘪了嘴,深知是自己拖了后腿,委屈巴巴低着头不再说话。

江芷这时候没空照顾少男的那颗脆弱心脏,沉沉望了陈渡一眼道:“你跟我来。”

对方桃花眼一眯,声音喜庆得很:“好嘞,遵您的命。”

好像不是带他去找死,而是带他去寻乐子。

江芷越发看不懂这家伙。

借着几道漆黑的树影,二人溜到客栈后门,不出江芷所料,这里果然也守了不少人,但比前门相比,状况也已经好太多了。因为后门偏僻,对付这几个人,只要不发出太大动静,不必担心会引来其他人。

“我将这几个人解决,你进去牵马,动作越快越好,注意不要让人发现。”江芷说。

陈渡点头,神情难得肃穆起来,毕竟生死攸关的大事。

交待好了对策,江芷就从暗处出去,沿着路光明正大路过后门门口,女贞兵发现了她,立刻将她叫住,其他人也跟着一块围了过去。

三更半夜,一名小小女子行走在外,还一副汉人长相,说不古怪是假的。

“我爹爹和哥哥夜里出来看戏久不回来,我便想出来寻他们。”江芷泫然欲泣,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怯生生看着周遭的大汉。

粘在她身上的目光,有狐疑的,有垂涎的,还有居高临下一派高傲的,唯独没有对受惊少女的怜悯。

为首的一人指着她腰间的剑,用还算工整的汉语道:“那是什么。”

江芷连忙攥住剑,声音又小又弱:“这是我哥哥的剑,我一个人出来害怕,便将他的剑带在身上防身。”

“拿出来。”对方命令她。

江芷犹犹豫豫的,一副不想拿但又不敢不拿的样子,“几位官爷要看这把剑吗?那你们可要当心了,因为这把剑它——”

霎时间,长剑“唰”地一声出鞘,寒光照长夜,眨眼断人命。江芷挥剑将面前的人齐齐封喉,速度快的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机会,接着一个蝎子摆尾将身后的人也撂翻在地,转身正好一剑捅进对方身体。

血珠溅到她的脸上,她随手抹了一把,懒懒说道:“快得很哪。”

客栈门下有两盏灯笼,发出幽微光芒,照清了她的脸色是如何寒冷倨傲。

明明一副很是乖顺的长相,眼睛里的戾气却压都压不住,与方才矫揉柔弱的做派全然相反,仿佛不是一个人。

陈渡吞了下喉咙,也不知是吓的还是惊的,愣了愣才拔腿往门口去。

江芷守在外面,那里面就得靠他自己了。

好歹花钱住的客栈,白天还大摇大摆的,再回来就跟做贼似的,有点刺激,也有点憋屈。

马厩里,包子似乎察觉到了今夜的不一般,原本该是睡觉的点儿,两只眼睛却睁得又大又亮,见到陈渡便叫了两声。

陈渡连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也不管对方能不能看懂,过去顺了顺毛道:“我的祖宗,你可别出声,我现在命就悬在你身上了,咱们要是被发现,我死归死,弄不好你就真成包子了。”

包子像能听懂人话似的,果真不再发出动静,安安静静由他牵着出去。

陈渡本不应该怕,但不知是否因为气氛所致,他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时不时左顾右盼,生怕教人发现。

一步一步走着,这夜太过漆黑,让他恍然间仿佛回到多年以前的场景。

那晚,大约也是这么漆黑的夜,或许要比这还要漆黑一点,他眼睁睁看着姐姐被五花大绑,由两名男子塞进了个小小的轿子里。

他哭喊着去追,但人牙子死死拖住他不让他动弹,他就只好在原地拼命叫:“姐姐!姐姐!回来!”

姐姐把塞在嘴里的脏布吐了出来,哑着嗓子让他不要哭,说她一定会回来找他,让他等着她。

可这一等就是十八年。

等到人间都改朝换代了。

一阵寒风吹来,将陈渡的回忆吹散,他清醒了头脑,不禁紧了紧衣服。

进了后门是后院,马厩就在后院东南角,眼下他牵着马往回走,只要再经过个茅厕,就离门口不远了。

陈渡不由得放松了点警惕,刚喘口气,茅厕的方向便传来一声暴喝:“什么人!”

他被吓得一激灵,转头望去,只见茅厕门口赫然立着一道高大的身影,看穿着与门口那帮女贞兵无异,刚方便完,手里还拎着裤腰带。

陈渡脑子转飞快,最终笑眯眯道:“临时有事半夜出行,官爷连这都要管,有些过于草木皆兵了吧?”

对方才不睬他的和颜悦色,裤腰带一系过去揪起陈渡领口道:“出行不走前门走后门?老爷我看你鬼鬼祟祟,说不定就是南梁派来的奸细,除非交三十两银钱以示清白,否则我马上抓你进大狱!”

对方身上还笼罩着股茅厕里的臭气,陈渡憋着气不去呼吸,带着鼻音嬉皮笑脸道:“银子好说,就是……您抓我领子……您洗过手了吗?”

看似平白无奇的一句话,一下子戳到了对方的雷点。

游牧民族生来面对的便是弱肉强食,在他们的世界,生存永远是第一位的,生存之外都是小事,生活中自然没有规矩可言。就连方便完净手这种小事,也是受汉人影响才渗透到生活中去的。

猛地被人质问,还是被个汉人质问,心中很难不升起恼羞成怒的羞耻感。

随着一声怒骂,陈渡的身体像个蹴鞠被抛出三丈远,眼看就要撞上石头砌的围墙。

他认命的闭眼,心想得了,这回不死也得残废,虽然早就是个残废。

别人的人生是锦上添花,他废上添废。

可随着突然间的天旋地转,他并没有感受到五脏六腑被生生撞裂的撕痛感,而是落入一个馨香温暖的怀抱中,淡淡女儿香混着几不可闻的药香,比蒙汗药还能让人迷糊。

江芷的眼神很复杂,语气更复杂,头一次这么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陈渡,你真不会武功?”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锦宫春

皇帝与冲喜新寡

我的白莲人设不能掉(穿书)

修仙女配谋长生

炮灰的人生2(快穿)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大当家
连载中塞外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