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兴镖局被十二楼大当家踢馆了。
消息不到半个时辰,传遍了临安城每条大街小巷。
江芷当时正忙着在京兆府做人证,根本没留意这些,等解决完一切从衙门出来,才发现自己那一脚貌似把同兴镖局几十年来积攒的威望都给踢没了。
东方俊杰挺为她着急,送她出去时说:“到底是一个地方的,整日低头不见抬头见,你就不怕他们报复?”
江芷抿了下唇,眨巴着一双无害的眼睛道:“他们气不过可以随时踢回来,我在十二楼恭候大驾。”
东方俊杰便无话可说,随她去了。
江芷深嗅一口空气,觉得心情难得像此刻那么舒畅,一抬眼,李秾正在树下等她。
长腿窄腰,放在哪儿都分外显眼。
她都没怎么提那些糟心细节,走到李秾跟前便嘟囔:“走吧,折腾这大半天我都饿了。”
李秾瞥了眼她还在往外沁血珠的右手掌,道:“方大人如何处置的?”
江芷背过手,悠哉悠哉往家去:“还能怎么处置?吴家老五仗势欺人都摆在台面上了,按照谢望的伤势严重之程度,赏她二十大板受着,受完回家了事。”
二十大板对个姑娘家来说真谈不上少,不过江芷看到吴明雄私下给提刑官塞钱了,估计到最后落到老五身上的力气并没有多重,只是有些丢人罢了。
回到天阙大街,江芷本想直接回家,李秾却拽着她拐个弯儿去了落木斋。
“手摊开。”李秾吩咐她,语气有些不悦,转身去拿药酒。
江芷坐在小木凳上,撇了撇嘴,乖乖伸手。
吴家老五的鞭子上长满了倒刺,她拽住的那一下看似轻松,实际手掌已经皮开肉绽,只是她受过的伤太多太重,所以对这不起眼的一小点没有放在心上而已。
没想到,还是被某个眼尖的家伙瞧见了。
李秾取来药酒,袍子一撩蹲在江芷面前,用棉花沾药酒一点点给她上药,伤口乍一经处理,难免刺痛,江芷倒吸了一口凉气。
“还知道疼?”李秾的语气明显带了情绪。
江芷白眼一翻强词夺理:“我又不是木头,当然会知道疼。”
外面日头很足,光芒折进屋子里,给李秾周身镀上了一层光晕。想必他也是觉得刺眼,抬眼看向江芷时眼睛是眯着的。
像只狐狸,有点勾人,也有点危险。
江芷知道自己肯定把这老兄惹毛了,便干瞪俩眼睛不再多嘴,与院子里正在忙活的李大夫大眼瞪小眼。
李秾就这么静静注视着她,蓦的,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了扬,低头继续给她上药。
江芷注意到他神情,不解道:“你笑什么?”
“想到了第一次给你上药的时候。”
也是手受伤,也是这样一个春日里,也是这般的阳光灿烂。只不过那时的江芷对谁都自带三分警惕心,给她上个药跟要她命似的。
江芷给台阶就下,噙着笑意试探:“你不生我气了?”
李秾拿出纱布将她的手掌缠起来:“让伸手便伸手,你都比以前乖那么多了,我生什么气。”
江芷看他动作,心中默默补充:“不仅不生气,还有心情给纱布打个蝴蝶结。”
在落木斋包扎完回到十二楼,林婉婉见她揣着只“熊掌”回来,还以为她受了多重的伤,泪珠子眼看又要落下。
江芷连忙抬手打住:“小事!这都是小事!同兴镖局才吃亏吃大了!吴老五被我捆进衙门打了二十大板呢!”
林婉婉便又将眼泪强行憋回去,一个上午过得跟做梦似的,直到现在看到江芷,才让她的心重新安下去。
就谢望目前的伤情,未来十天半个月能下床都算轻的,江芷给他用了最好的伤药,效果也不过杯水车薪,只能靠好好休养让创处自己长好。
林婉婉过意不去,自告奋勇承担起照顾谢望起居的任务。但她力气小,又是个闺阁女子,所谓照顾也就是过问一下饮食,日常陪谢望说说话,像擦身搬人这种活,还是得交给底下人来。
鸡飞狗跳忙了一天,夜里江芷早早便睡下了,睡到半夜估计梦回白天,嗷呜一声照空气来了一拳,差点把偷糕的耗子当场吓死。
子时的十二楼静谧安逸,子时的同兴镖局却还热闹着。
吴明雄打发一帮儿女到祠堂跪着,单把老大拎出去痛斥。
“我原先以为你是个顶可靠稳重的孩子,所以才将这么大的家业交给你打理,可你看看现在镖局都变成了什么样子!就因为你一手教大的这些小兔崽子们,你爹我几十年的心血朝夕间付诸东流!同兴镖局这块招牌,已经快要彻底被你们毁了!”
老大一句反驳的话没有,只安静挨训。祠堂内的这些今日彻底见识了江芷的手段,除了吴波贪睡逃过一劫,其余人无不对江芷胆战心惊,连个出去替大姐求情的都没有。
老五更不用说,自从白天挨了板子回到家,人便有些奇怪,原先那么恣意张扬的小姑娘,现在变得畏畏缩缩,躲在房间里谁都不愿意见,说句话都要打哆嗦,眼神到处飘忽闪躲。
“好好的一大家子人,就因为一个江芷,居然变成了这样。”
众人中也不知是谁提了那么一嘴,把吴波心里的那搓小火苗一下子点燃了,加上吴明雄还在外面训他大姐,小兔崽子冲冠一怒为亲姐,站起来便跑出去朝吴明雄吼:“牌匾是被江芷毁了的!你冲我大姐发什么火!”
吴明雄正在气头上,吴波弄得这一出无异于火上浇油,老头子一发怒,扬起手就给了亲儿子一记大耳光,暴喝道:“要不是你小子!能有今天这么多事?你娘当初为了生你连命都给搭上了!你现在是想把我也一块气死是吗!”说着抬腿又要揣上一脚。
大姑娘挡在吴波身前,生生代为受了这一下,人差点飞出一丈远。
吴波彻底急了眼,冲上去便要去和老子拼命:“我从小你就不喜欢我!既如此!当初何不直接掐死我!也省得我整天在这碍你的眼!”
吴明雄暴脾气一上来,咬牙就要照吴波腮帮子来一拳。好在其余女儿及时跑出来,搀人的搀人,劝架的劝架,好不容易才没让这对亲父子变仇人。
大姑娘被那一脚踹得不轻,却顾不得歇,双目含泪强撑着对吴明雄道:“爹,您毕竟就**一个儿子,如果连你们父子都离了心,那这个家就真的要撑不下去了。您要是还有火,就只管往我身上发,跟他们这些小的较真又算什么呢?何况您马上就要带他上路走镖了,走镖途中可是最忌讳自己人跟自己人起内讧的,您难道忘了吗?”
说到走镖,吴明雄深叹一口气,扶额不语。
兴元府钱总兵寿辰在即,兵部尚书顾大人年初便准备好了贺礼,原本是打算由同兴镖局护送,连人带镖一块去兴元府找钱总兵叙叙旧,未想到发妻白氏忽然离世,一时间痛彻心扉无心远游,贺礼全权由镖局送到。
每个镖局或多或少都接过达官贵人的镖,但受堂堂二品大员委托,同兴镖局也算在临安开了先例了,若能不出意外,往后镖局称个“南梁第一”也不为过,地步直逼昔日的十二楼。
吴明雄原先便对此镖无比看重,并且有信心安全送达,否则不会考虑带上吴波这个拖油瓶。如今又出了江芷踢馆这档子事,更加令他将此镖视为救命稻草一般。
同兴镖局的脸面能否捡回来,就在这趟镖上了。
“这几日你抓紧时间练练拳脚,莫等到上路遇着个劫匪便吓得屁滚尿流。”
吴明雄回房前不忘损上吴波一句,幸好有女儿们挡在中间,不然爷俩又得吹胡子瞪眼。
送走吴明雄,大姑娘摸着吴波的头安慰道:“乖**,爹刚才说的话你得听,这两天姐给你找最好的武师陪你练习,一定得平平安安的回来啊。”
任吴波再不懂事也认清当前的局势了,他目光坚定,信誓旦旦保证道:“大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走完这趟镖,让同兴镖局丢的脸面都重新捡回来!还要让那个姓江的丫头为今日行为付出代价!血债血偿!”
大姑娘欣慰:“好**,你这样想就对了,只要把顾大人这趟镖走好,被踢馆又怎么了?咱们同兴镖局照样压她十二楼一头。她江芷一介孤女,唯一一个兄弟还没你大,拿什么来跟我们这一大家子人斗?不过容她逞逞一时威风罢了。”
这话不仅安慰了吴波,也给其余人吃了一记定心丸。
夜里,全家人做梦都是梦到走镖顺利回来,同兴镖局一时风光无俩,什么十二楼十三楼,通通踩在脚底。
天亮时分,吴明雄被下人从睡梦中叫醒,瓮声瓮气,忍着不悦道:“何事扰人清梦?”
下人隔着门躬身道:“顾府派来人了,说是有桩事要与您当面谈。”
吴明雄听见“顾府”两个字,立刻来了精神,坐起来便抓衣服道:“速速请人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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