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磨蹭了好一整子,顾迎霏才穿得差不多,披上那聊胜于无的轻纱。
要不是曾经在晚竹阁受训时,看过避火图上的成品,他确实不知道怎么办了。
布条甚多,一个不注意就是五花大绑。
贺顾端详着铜镜中的美人,墨发如瀑垂在身后,对着镜子。
双臀向后轻轻撅着,在额前仔细地描着一朵红莲花钿。
他身上的打扮是独一份的艳丽,处处透着让人心猿意马的魅惑。
近乎透明的薄纱下,两条纯白的绸带从后颈向前,堪堪掩盖住胸前的茱萸。
只要轻轻一勾,饱满的雪白一览无余。
布条一直延伸向下汇聚在身后的某处,以一串红色的玛瑙珠作结,陷在软缝中,不消走步就已被吞入,叫人浮想联翩。
两条红线末端缀在白色的绸带边上,从前绕往后,其上间隔悬着数个铃铛。
弧线的最低处一条赤色流苏,将侧腰的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
脚踝和手腕处都带着细细的金环,顾迎霏整个人像是一只异域魅妖。
不着铅华,圣子那般清纯动人,承天圣谕,赐下神佛恩泽,却让人情难自制,风情无边。
这是真的香艳啊。
作为在征战厮杀中的妙手,贺鹘觉得好男儿饮恨,应是刀刃相向。
不对,说来眼下也确实是另一种刀刃相向。
想起顾迎霏白日里被他摁在墙上,满脸不驯,声声叫他哥哥。
一时间贺鹘重心不稳,整个身子都有些晃,碰响了屏风。
顾迎霏警觉,说起来那少年要是出门,应该要有响动,若论敢明目张胆留在房内的,便只有贺鹘。
还亏他一直想怎么让贺鹘放松警惕呢,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只是这旒莺散确实猛,顾迎霏毕竟未经人事,已经被体内余毒弄得有些恍惚。
装作什么都未察觉,权当是那少年又推门进入,将白帛缠上。
“我已准备好了,烦请带路。”
等等?
这小骗子是被媚|毒搞得弄不清景况了么?
穿这一套衣裳出去,连个遮蔽都没有,是想做什么?
再者旒莺散第一次毒发,确实猛烈。
贺鹘生怕顾迎霏支不住,就这么踏出房间,连忙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顾迎霏架在半空中的皓腕,落入一个温热的大掌。
贺鹘单手替顾迎霏解开白帛,随即对上一双还算清泠的美目。
只绕着些许媚色,并不如预料那般澎湃。
男人顿时了然。
大抵在来见他之前,这小骗子就已毒发过了。
所以是找左相吃的解药?
然后全身都撒着那人的气味?
“怎么?顾大人等不及,要爬到新高枝的榻上了?”
顾迎霏被贺鹘捉住手腕拉到怀里。
他瞄准贺鹘身后的软榻,正好可以用绳子作捆,让其窒息而亡。
只见美人仰着头,一双眸子噙着泪,看向贺鹘,像是被吓狠了。
“阿鹘哥哥,你这般……让我好陌生。”
顾迎霏借着倚在贺鹘怀里的姿势,将他向软榻上压。
他抚住贺鹘的双腿向上贴去,发丝如瀑垂下,嗓音微涩,媚得软云无边。
贺鹘喉结微动,却没忽略那白柔手腕处细微的动作。
他知道他在赌。
甚至不惜一命换一命。
为了谁?
那已经死去的前太子么?
“我说过,你再如此,我定不会轻饶,看来顾大人很希望受罚?”
贺鹘眼底多了几分愠色,抓住顾迎霏的手腕,把人反置于榻上。
美人身段很软,陡然被他困在身下,一双白皙的手,慌乱地抵在他的胸口和腰腹处,像是被什么烙到一样,又收回在身侧。
像是只被人突然提住后襟的小狐狸,眸子似琥珀秋水潋潋,看上去可怜极了。
贺鹘并未怜惜,而是将顾迎霏手中的布条一端抽出。
铃铛叮铃作响,美人亦玉体一颤,莺啼娇声而出。
男人斯条慢理地轻轻拽着一端,不管顾迎霏在一片清脆的撞响之中如何难捱,为他仔细绑紧“衣裳”,任由那双玉手挠在他的手臂上。
梦中明眸,难得这般生动地看着他,许是恨意恼怒,却也除却不开如丝的媚色。
榻边插着鲜嫩的淡粉色菡萏,身下这张脸与花两相映,别无二致的艳丽灼眼,鲜嫩得可以掐出水来。
贺鹘压住眼底的晦暗,折了花枝,簪在顾迎霏乌黑的发间,又俯身向下。
男人惯于在战场上对敌手下令索命的低沉嗓音,在调|情时一样长驱直入扫荡着,让人无法抗拒。
“顾大人往后,还是多写些好话,哄哄我。”
他一呼一吸间撩过顾迎霏颈窝处的敏感点,耳鬓厮磨,似新婚燕尔。
酥麻劲正盛,被半是威胁的话语弄红了脸,顾迎霏抬起手来想要挡住面庞,却迎上一个热烈的吻。
他将男人舌间的解药吞噬,软肉两相缠,体内的旒莺散一触即发,一股热流竟被这死敌生生引出。
美人落下晶莹泪滴,仰着纤长的颈,被这凶兽攻城略池,唇齿间只剩破碎的喘|息。
在顾迎霏彻底晕厥之前,贺鹘满意地放开了他,看着这热气轻|喘的谋士,心中的思绪却飘忽起来。
顾迎霏这种人,应该去正儿八经地科考、走仕途,定有一番前程。
却逮着主公身死不放,小寡妇似的忠贞不二。
不惜受此被死敌玩弄的耻辱,也要来刺杀。
作为主公,有此忠臣,夫复何求?
贺鹘直起身来,似还未餍足那般,居高临下地睨着榻上的人。
垂手移开阻挡,令他仰面看着自己。
“王帐缺人,先生通透,应知该如何行事,我给先生一日时间考虑。”
顾迎霏不甘心大仇未报,虽然浑身的酥麻还在鼎沸之时,却仍然寻找着视线所及之处的武器。
“我现在就可以回答。”
他的手指再次触及纱衣,泪眼婆娑间,那一片融融春水之中尽是冷冽的杀意。
好似下一秒就能将刀插|入面前男人的胸膛,沉言说不愿俯首。
贺鹘心中兵荒马乱,除了又被这艳色引诱,更多了些窒息的悲鸣在叫嚣。
将一旁备好的墨色男装扔到顾迎霏怀里,嘴上却冷硬道:“送客。”
————
顾迎霏出了侯府,亥时已过。
即将宵禁的燕京街头,灯火阑珊,三三两两的酒客,刚从食肆中虚步而出,大笑着乘兴对诗,好不快意。
顾迎霏登上箫氏马车,车夫的声音穿过车帘。
“大人,还有两刻钟便到仟竹巷了,您可以先歇息。”
“嗯。”
马车笃笃,很快驶入满目香雪之中。
之前主公还健在时,顾迎霏住在城郊的别院,也是漫山遍野的杏花树。
如今再见熟悉的景色,他绷紧了的满身疲惫,终于松懈下来。
枝头繁丽正盛,越往前越是连片的落雪,缀在枝桠上,香气也愈发浓郁。
美人倚着软座的靠背,蹙着的眉舒展开,双眸也愈发清澈。
好似精心扎制的绢人,身披清晖,受玉桂月娥抚顶,焕发出盎然生气,亦绕着散不却的清泠。
马蹄在四下的寂静中铮铮回荡着,顾迎霏收回拨开纱帘的手,开始复盘刚刚的刺杀。
免不得忆起方才春色满室,顾迎霏被贺鹘触碰过的腰际,又开始灼烧。
与其说是刺杀,倒不如说是一种推进的计划的噱头,令贺鹘放下戒备心。
正如他要寻找箫君霆的的弱点,然后击溃,对于贺鹘也没什么不同。
但是否要另寻新主,这是顾迎霏从未想过的。
从天子下旨要赐死主公开始,惶然如附骨之蛆,每一个呼吸之间,都在细细啃噬,让顾迎霏心中全无安宁,不可终日。
就算他做好了打算,就算只有他一人,也要让天下人免受征战之苦。
但真到推进的时候,还是免不得忐忑。
他的筹码太少了,空有一张好皮囊和些许计策。
不仅如此,在主公被问斩顷刻,他与主公的其他势力皆切断了联系。
主公究竟是何种打算,顾迎霏不得而知,自己是不是也成了弃子?
他不敢往下想,但这种荒谬的念头总是在心口揪着,让人不敢吐息。
淮州。
顾迎霏近来总是会想到这个伤心之地。
那个父亲母亲曾构筑起小院、带着他咿呀学步,同父亲的其他学生,一同识字念书的地方。
后来,亦成了被贵胄们放弃的疫灾肆虐之地。
一切温暖,皆为蝇虫与饥饿的地狱图景作替,数不尽腐烂的病躯露着森森白骨,亦有遍野饿殍一拥而上。
那时与此时并无两样。
天子失去对王土的制霸之权,则再不是命数既定的胜者,不再受真龙庇护。
空悬的坤乾殿,可视作疫灾中不够数的救济粮。
那些手握利刃、饥肠辘辘的执棋者们,皆会认为,自己将成为龙椅最相配的新主。
一如箫君霆将龙袍加身,给自己批命为新主,贺鹘将父亲的首级高举,振臂一挥即刻南下,开始虔诚洗礼。
二人逐鹿,南北相争。
终归,左不过又如同那商道血案般,拼杀得你死我活,亦会意尤难平。
不论谁人能立于高台施令,如曾安稳活在淮州的父母,抑或是远在关外的北民。
这般寻常百姓,不曾因虎狼之争而获利,反而都将卷进这天下征伐,身骨无寻。
顾迎霏明白,能得前来赈灾的主公所救何其幸运。
但要是再无征战,就不用再因苟活而负罪。
这天下不止是上位者的棋盘,每个被视作棋子者都是活生生的人,皆有着自己的珍重与不舍。
若是扪心自问,这担子真的该他来担吗?
贺鹘确实惜才,箫君霆也不是无法攻略,若是展现出他自己的价值,又何尝不能功成名就?
但顾迎霏心里始终会回答,作为一个常人,他亦想为曾经的淮州做些什么。
若是这种想法,掷于贵胄多如牛毛的燕京,只会笑他不自量力。
但,那又如何?
顾迎霏心中的乱弦被拨正,这张伏花醉月的脸上,撇去缠得紧的媚色,漏出幽兰傲骨,不摧于啸然烈风。
他不再犹疑。
在这天下即将相食之际,力挽狂澜,急需一个契机。
而这契机正是他自己。
顾迎霏:长处?你有长处?
贺鹘:(咬牙)会让你见识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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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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