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我知,月儿虽看着不爱问世事,可内心如二郎君一般,温良笃厚,这便是我能将一切毫无顾忌地告知月儿的原因。我宴会上的消失,想必月儿早就注意到了,却直到此刻都未曾质问责备于我,反而神情中都是担忧。甚至在我说出与中山王...之事,也未流露丝毫的鄙夷......我......总不能辜负月儿的真心......”
“你辜负的是我吗?是你自己......”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的凌月简直被气笑了,“你也不必尽对我说这些好听的抬我,我只问你,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知,成为中山王的继王后如今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选择。”
“可九表兄实非良人......”
“我也并非是在寻良人,是在寻我的后路。中山王的确在美色上荒唐了些许,却非道德败坏之人。况且我并不在乎他后宫有多少美人,我要的只是王后的身份。有了这层身份,我再不必身如浮萍,万般事皆不由己。”
“你到底是因二兄的事生了怨吗?”
窦绾摇摇头,“不是生怨,便是为了二郎君,我也要离他远远的。若是成为中山王的继王后,我便会随他离开长安前往封地,若无意外,大概不会再回来了。长安啊......”
想到来到这里之后,见过繁花锦簇,也遭受过鄙视,遇到过温情,也见过生命悄无声息的消失......
窦绾露出一个五味杂陈的笑容,“留给我的酸苦总是多过美好......”
“若是你发现在九表兄的王宫并不如你想的如意,那时又该如何?”凌月问道。
窦绾轻轻一笑,“月儿你还记得中山王迎娶第一位王后的时候吗,他将你与太子殿下交给我并嘱咐我照顾好你们,我当时就想传说中的好美色的荒唐皇子,也有细心的一面。可见传闻往往是夸大了一面,而掩盖了其他面的真实。所以只要我还是他的王后,日子大抵不会太难。”
“可人总是会变的。”
话说到这里,窦绾已是一派坦然,“那也是我自己的选择,试过了,即便不如愿,应是不悔的。”
看出窦绾是真的坦然,且清晰地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也想好了不如意当如何,并不只一味想好的一面,可见其人的坚韧谨慎。
是了,绾姐姐向来懂得生存之道,与二兄的感情纠葛,不过是太渴望一份温情,而二兄又是她接触最多,且称得上一句翩翩郎君的人,日久生情再正常不过。
可一旦跳出感情这个漩涡,她又恢复成了那个冷静理智,知道何为生存的人。
事已至此,凌月唯有长叹一声,“也罢,既然你已是考虑良多才做出的选择,我便没什么可多说的。只一点,九表兄应承迎娶你为继王后了吗?”
窦绾点点头,“嗯,他答应会与太后提及此事。”
“答应了吗?”凌月不置可否,男人一时冲动答应的事,随时都能反悔。且一个藩国的王后,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哪怕是继王后,同样有不少人惦记。
九表兄只是寡人有疾,而非是色令智昏,也会考虑利弊......绾姐姐的打算......恐怕没那么容易......
想到此,凌月心中已有了计较。
“绾姐姐,此事我替你保密,先起来回去休息吧。”
“我等你睡着......”
凌月摇摇头,“先回去休息吧,让侍女进来守夜。”
窦绾确实感到了一丝疲惫,便也没再坚持,手撑着地缓缓的站起来,向外退去。
待走到门口,终是忍不住问道:“这样不知廉耻又满腹算计的我,月儿定是失望极了吧。”
“绾姐姐,这是你的人生,你的选择,与旁人的眼光和看法又有何干系。过好你的日子便可以了。”
“多...多谢......”窦绾颤动着嘴唇,声如蚊蚋般说道,低垂的眼眶早已湿润。
第二日,凌月禀明了馆陶长公主要进宫陪窦太后小住一段时日。
“呦,难得见你主动要进宫。”不怪馆陶长公主惊讶,小女儿不知是喜静的性子还是为何,除了重大节庆不得不进宫,平日里可是能避则避。今次如此积极,总觉得......
不待馆陶长公主多想,凌月便撒娇道:“儿只是去陪伴外祖母,何故引得阿母的惊讶。那儿不去了......”
闻言,馆陶长公主立刻将那一闪而过的疑惑抛到了脑后,说道:“去,为何不去,你外祖母见你来,定会欢喜的。”
待得女儿的车驾离开,馆陶长公主方才反应过来,失笑着问青娘,“月儿这是用了以退为进?”
青娘掩嘴轻笑,“奴可不知。”
馆陶长公主笑骂,“还有你不知的。罢了,待她回来再细问,孤总觉得这其中有孤不知道的事......”
窦太后得知外孙女进宫来,的确甚为高兴,“早知昨晚就留下你了,省得今天还要跑一趟。”
凌月依偎在窦太后身侧,“跑一趟也不值当什么,倒是外祖母是哪里不适吗,月儿来时见到太医署的人在行道上。”
“不是外祖母,是你梁王舅舅......”说到这个,窦太后是既心疼又恨铁不成钢,喝醉酒跌进了家中的池子里,冷月寒冬能不染上风寒吗?也幸是底子好,养养便无事。
只是这话不好在小辈面前说,窦太后只道:“你梁王舅舅染了风寒,我派太医署的人去给他瞧了瞧,刚刚你见的,正是他们从你舅舅那里回来复命。”
凌月赶紧问道:“那梁王舅舅可好?”
窦太后摸了摸她的头,“莫担心,无甚大碍,养养便能大好。不提他了,外祖母欲诏几家的小娘子过来,到时月儿帮招待一下可好?”
“为何要诏小娘子前来?难道又要与匈奴和亲吗?”
窦太后笑着摇头,“是为你九表兄选继王后。你前面的表嫂去了,总不能让你表兄一直无人照顾。”
“是哪几家的小娘子,月儿听一听。”
窦太后笑,“你小人儿,听一听,莫非还能听出什么门道不成?”
“听一听嘛,说不得我就见过您说的几家小娘子呢?”说完,又摇了摇头,“还是不听了,再好能有我的新阿嫂好吗,也一定不如绾姐姐。”
侍立在一旁的窦绾听到自己被提及,忙上前一步,笑着道:“月儿可真是折煞我了,阿绾如何比得过太后精挑细选的小娘子。”
窦太后这才想起还有窦绾这么一个人,“对,阿绾...阿绾如今年岁已是不小了吧,前些时日,似是听你堂叔母念叨要为你寻个合适的郎君......”
这时凌月插话道:“既如此,九表兄要相看表嫂,绾姐姐又要寻郎君,他俩一起岂不正合适?”
“傻月儿,事情如何能这样...来算......”说着话的窦太后,突然出现了一丝迟疑。
“如何不能这样来算?彻表兄就是我的表兄,九表兄也是绾姐姐的表兄。况且绾姐姐人长得美,说话温柔,又擅女红,还识得字,月儿很欢喜她。九表兄也一定欢喜绾姐姐。”
窦太后点点外孙女的小脑袋,“你的欢喜与你九表兄的欢喜如何能一样。”
“如何不一样”凌月撅着嘴,一副不服气的样子,“不如我们把九表兄唤来问一问,这样就晓得月儿是对的。”说着唤人去请中山王。
窦太后许是想着事情,一时间并未阻止,倒是让被吩咐的人误以为其同意了,便领着命令退下了。
窦太后再想开口,已是迟了。只得无奈道:“你啊你...万一你九表兄不欢喜你绾姐姐,你该如何收场?”
“童言无忌嘛,我就不信九表兄会与月儿一个小儿计较。而且......”凌月在窦太后怀里蹭了蹭,撒娇道:“不是还有外祖母吗,才不会让月儿收不了场。”
“你呀,就仗着外祖母疼你......”
这边,贾夫人将景帝请过去,同样说起了儿子的婚事,也流露出了自己属意母家侄女的意思。
景帝倒是能理解这种想要抬举母家的打算,在他那里也无不可。不过他并未当即就答应,只说先禀告太后再说。
贾夫人见他并未一口回绝,且态度上未露出任何不满,便知此事很有转圜的余地。欢喜地谢过了景帝。
而景帝从贾夫人这里离开之后,又被王皇后请到了椒房殿。只是他没想到,说的也是刘胜的婚事。
当然,王皇后说的更委婉,只说母家侄女也到了相看人家的时候,正巧中山王要娶继妻,不知陛下可觉得两个孩子合适。
景帝直接笑了,“这不巧了吗,刚刚贾夫人也说到了此事,朕对她说要先禀告太后,看看太后的意思。你这里也是,朕先与太后商议一下。”
王皇后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一如既往的柔顺,“是,妾的母亲随口一说,妾也就厚着脸与陛下提一提,最终还是要太后与陛下做主。”
王皇后的知情识趣,一直是景帝满意的一点。这次也是,听得她如此说,想着一会儿到了太后面前,略多提一提她的侄女,全了她的意也无不可。
对比景帝这边的一派轻松,接到太后宫中来人传诏的刘胜便有些忐忑了。大抵前一晚与窦绾之事到底不便暴露于人前,难免存了一份心虚。
“可知祖母传我是为何事?”莫非昨晚之事被祖母发觉了?还是窦家表妹主动诉给了祖母?
刘胜此刻是真的有些怀疑窦绾。或者说从晨起酒醒理智回笼之后,便觉出其中的不对来。若没有窦家表妹的刻意接近,他再是酒色上头,也断不会在那种情形下,拉着人就成了事。
再联想到应承她的事,更是后悔不已。在毁诺与向两宫主动求娶的念头间反复拉扯。
前来传诏的侍者便是此时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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