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辞蹲在水塘边搓衣服，不一会儿贺冰从屋里出来，元辞下意识回头去看，出离地愤怒了。
贺冰穿了一身青灰色的休闲服，一副田园主义闲适做派，但打眼看过去就知道是很贵很舒服的料子，和身穿深蓝色粗布工服的元辞相对比，俩人可以组成一幅名为“员外和他的年轻长工”的世界名画。
元辞：“我想请问，您把我拉到这儿是做什么？”
贺冰：“我菜地里缺个长工。”
元辞环顾四周，没找到贺冰说的菜地在哪里。
贺冰猜出他心中所想，“你动作快点，洗完我带你去拔草。”
元辞真是佛了，之前被贺冰拖着去钓鱼，这会儿又被拖出来种地，中年男子都这么闲么？
元辞把搓了一半的衣服啪嗒甩在一边，“你让我出去。”
贺冰一副诧异的表情：“腿长你身上，我拦着你了么？”
元辞站起身来，“给我车钥匙。”
贺冰：“有本事自己走。”
元辞心说自己走就自己走，他打开叫车软件，结果发现手机连信号都没有。
“你这是绑架！”
贺冰冷哼，“你还洗不洗，不洗别在那里浪费时间。”
元辞彻底摆烂，背对着贺冰生闷气。
过了一会儿，元辞听见贺冰用一种闲聊的语气说：“你什么时候和余思慧在一起的？”
元辞没好气地说：“前几天。”
贺冰：“之前谈过几个？”
元辞下意识回答，“就这一个。”
倘若元辞清醒的时候，他就会在贺冰问他这话的时候保持警惕，回答的模棱两可，但现在元辞心神不稳，忘记了他曾经跟贺冰撒过的谎，导致自己的逻辑出现了BUG。
可是贺冰记得清清楚楚，元辞跟他说过自己有个女朋友，也跟他说过自己和女朋友分了手，他好像身边随时都有女朋友，出现了无法解决的事情就用那个“女朋友”来挡刀。
贺冰轻飘飘地说：“哦？只有一个么？你不是前天才分了一个？”
元辞顿时一愣，知道自己说露馅了，只是没想到贺冰居然诈他。
“我……”
贺冰：“再编。”
元辞：“我没有！”
一股威压笼罩在元辞头顶，贺冰声音冷冷地，“还需要我挨个和你回忆么？”
元辞恼羞成怒，“关你什么事。”
贺冰冷笑一声，“怎么？你还心虚了？”
贺冰先前一直有个模糊的猜测，元辞的女朋友总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永远见不到真人，需要的时候就是在谈，不需要就是分手了，好似女朋友三个字对元辞来言就是个借口，
贺冰先前拿捏不准，但元辞昨晚的冲动，加上今天这次失言，让他百分百确定，元辞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女朋友，一如于海潮所说，元辞压根不喜欢异性，女朋友只是她因为各种原因扯的谎。
想通了这点，贺冰心里莫名其妙长长舒了一口气，
当主要矛盾解决后，次要矛盾就会升级为主要矛盾。贺冰解决了元辞身上矛盾的地方，自己身上的矛盾却愈发凸显出来。
矛盾就是，元辞是什么时候敢在他的地盘上张牙舞爪的，他好像有点过于惯着元辞了。
一开始的时候他只是看元辞可怜巴巴的，像个拼命挣扎的小奶猫，明明一把就能被人掐死，却敢跟刘宪硬碰硬，亮出爪子来把刘宪挠的头破血流，感慨于元辞身上旺盛的生命力，贺冰忍不住伸手照拂了一把。
后来又经历了伪造事件，敢冒着得罪全公司人的风险跟着他一起打假，元辞身上那股莽撞的正义与柔软，让他感到既愚蠢又怜悯。他透过元辞，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
就那么一步一步，不知道什么时候，元辞就在他心里做了窝，在他的地盘上张牙舞爪，耀武扬威，可他偏偏不觉得烦。
贺冰可以为自己解释，提携后辈是一个长辈应尽的责任，但现在元辞都敢在他的地盘上和他茬架了，这是提携后辈的程度么？有这么卑微的家长么？
贺冰低头看向元辞，觉得自己怕是着了魔。
……
杨支队面对着地图上城际边缘的一大片绿色，用铅笔圈了一下，“这里面是怎么回事？”
王哥抱臂站在一边，“这一片原先是老国营林场，以前的时候没少从里面砍伐木头建设现代化，后来就改制了，现在产权很混乱，也说不上是谁的。”
杨支队，“你说能不能进去吧。”
王哥：“你觉得他们能钻进这深山老林子里去？不能吧。”
杨支队：“怎么不可能，你现在想想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们进去，得把这俩人抓出来。”
王哥摸了摸下巴：“这事除非找林业那边协调，一般人进去真不一定能出来。”
杨支队一拍桌子，“那你还不去联系！”
王哥：“你凶什么鬼？？我去还不是了，不过人家要是不伺候你大爷我可没招。还有当时和林子强一起吃饭的那四个人我给你喊过来了，你要问就快点！”
杨支队头也不抬，“四个人吗？还不少呢。肯定串好供进来的，先晾晾他们。”
问询室里，吕大伟坐在元辞先前坐过的位置，正在低头扣着手指头。
昨天林子强跑出去没多久后他们就听到了翻车声音，估计八成是林子强出了事，林子强家里走歪门邪道起家，有个二叔混子出身，现在还私自豢养打手，如果要是知道让他二叔知道林子强的死跟他们有关，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几个人商量了一圈，要是林家人过来找麻烦，他们就把那个元辞当替罪羊。只是没想到警察比林子强家人来的还要早一些。
杨支队坐在老吕对面，阴沉着面孔：“说吧，你们昨晚干什么了？”
老吕贱兮兮地说：“没什么啊，就吃饭，玩儿。”
杨支队啪地拍了一下桌子，“收起你那副吊儿郎当的面孔，严肃点！”
老吕敛了那副笑嘻嘻的表情，“警察同志，我这人就爱笑，您管天管地不能管着我笑不是。再说我们也没犯法啊，您能不能对公民客气点。”
杨支队冷笑：“你倒是嘴皮子挺利索，你说没犯法就是没犯法？”
老吕：“我和朋友吃点饭怎么算是犯法？聚个会而已，犯什么法？你要是这么说往后饭店菜馆都别开了。”
杨支队啪地又是一下，“你他妈少给我偷换概念！你和林子强一桌吃饭，明知道他喝了酒还让他开车，这他妈是犯法！”
老吕：“哎哎哎，我哪知道子强死了啊，再说也不是我们劝他的酒，都是那个元辞劝得老林一杯接一杯喝，这下喝过头了，把自己喝没了。”
杨支队：“少给我推卸责任！你不是和他一桌喝酒么？”
老吕：“我说警察同志，你别老逮着我一个人熊啊，再说我们现在可不是罪犯，只是配合调查，你这么审我们我们可是有权利申请行政复议的！”
杨支队冷笑：“吕大伟，你以为我真拿你没办法？还行政复议？你信不信我今天不让你出这个门。”
杨支队不似作假，老吕气焰低了一些，“我跟你们警察同志实话实说，就是这个叫元辞的想跟子强他谈一笔合同，子强也拉上我们看能不能一块合作，但不知道元辞怎么给子强下的**药，昨晚上一直在给子强劝酒，我们拦也拦不住，后来他俩就一前一后开车跑了，今早上子强家人打电话问我才知道子强出了事。”
杨支队：“问你你才知道出了事？他喝那么大酒开车跑出去你没数？”
老吕小声哼哼：“那是人俩之前的情趣，我一个外人追什么劲儿。”
杨支队：“什么情趣？”
老吕故意遮遮掩掩地说：“就，子强喜欢男人这事大家都知道，人家元经理也知道，我去掺和个什么劲儿呢？”
杨支队和王哥对视了一眼，不曾想里面还有这一层。
王哥：“你少胡说八道混淆视听！俩人要是真有意思非得撞翻栏杆出去？”
老吕耸耸肩，“这我怎么能知道，都说了人家俩人的事儿我不懂，我们就是个陪酒的。”
杨支队和王哥审完一顿，口干舌燥的，端着保温杯在茶水间接水。
杨支队牛饮一大杯，“我听他们意思，就是元辞和林子强搞暧昧，结果昨晚喝多了酒玩脱了，林子强坠崖死了。”
王哥：“但撞翻栏杆这个行为怎么都不算合理吧，我看根本不是人俩搞暧昧，搞不好是林子强在强迫人家，人家跑出来的。”
杨支队：“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没有证据。而且你看那个贺总巴巴儿地跟着元辞跑着跑那，你觉得正常上司会这样？我早就想说了，这个元辞肯定是个暧昧高手，你别小瞧他。”
王哥：“我呸！你就是直男歧视。我说你能不能注意这三个不像好人的东西，你看他三个那口径一致的样子，不有问题才有鬼。”
杨支队：“先别说他三个了，这事还得问元辞，你那边联系上林业那边了么？”
王哥：“没有呢，林业那边出了个大案，骨干都被抽走了，要我们等等。”
杨支队“呸”地吐了一大口茶叶末子，“怎么哪里都是缺人！再等等元辞就顺着山林子翻山跑了！”
王哥：“他哪有那么大能耐，再说你怎么老是针对元辞呢，你是不是对人家有歧视！我得向少数群体举报你他妈恐同！”
杨支队：“你恐同，你全家才恐同！”
王哥：“急眼了急眼了！我就开个玩笑你急什么！哎呀呀！堂堂杨支队天不怕地不怕，居然怕同性恋！”
杨支队恼羞成怒，一脚把老王踹出去，“你给我闭上嘴！”
杨支队那一脚是虚的，但老王表演的十分到位，夸张地后退了好几步，茶水间和厕所挨着，王哥这么一退，猛然看见厕所门口站着一个人，吓了一跳。
“你怎么还没走？”
老吕：“我便秘，借一下公家的厕所不过分吧。”
杨支队探过头来，皱眉道：“你听到什么了？”
老吕异常乖巧地说：“有什么声音么？我刚从厕所出来呀。
杨支队和王哥对视了一眼，老吕眼珠一转：“警察同志，我这个便秘的毛病大家都知道，进去一趟没有半小时出不来的，我真没撒谎。”
杨支队若有所思地说：“有病就用开塞露。”
老吕：“好的好的，谢谢哈，我回去就用，那我现在可以走了？”
杨支队挥挥手，老吕装模作样又去洗了把手，点头哈腰离开了。
王哥抱臂：“我们刚才说了什么话来着，除了说你恐同。”
杨支队：“说了林业的事儿。”
王哥：“得找俩人跟着这姓吕的，一看就不像好鸟。”
王哥又想起来什么，“刚你问的这三个人里，有个说话不太利索的，你记得没。”
杨支队：“苏培阳，就那个山顶厂子的老板是吧，怎么了？”
王哥：“他说他宴会厅里没监控，就真没监控？你记得咱上上个领导么？不就是在跟富商推杯换盏的时候被偷偷录了下来，结果进去了。这群商人八百个心眼子，我可不信他说的。”
杨支队：“你说的很有道理，我再去找技侦看看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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